《落日的炮灰》李笑薷

2、第一章

　　1931年.初冬
　　带着些寒冷、干燥的风吹过英国的土地，那个自称为日不落的帝国，然而所到之处却满目苍凉。自1929年美国经济陷入“黑暗的十月”并以

　　惊人的速度形成一场世界性经济危机后严重波及欧洲大陆，使整个英国社会动荡不宁：工人大批失业，许多企业破产倒闭，生产下降，交易萎

　　缩，资本家大量销毁“剩余”物资，群众运动空前激烈。街道变得脏乱不堪，放眼望去，那些发臭的饿殍随处可见。秋日那些原本站在枯枝上

　　凄惨地叫着的乌鸦此时也早已没了踪影，这是英国的初冬之景。
　　“快搬！把那架钢琴放到车上！”十几个工人模样的壮年来来回回地从一幢气派的三层别墅里将值钱的家具搬运到庭院前停泊的一辆卡车上

　　，“把庭院的门锁上！”
　　卡车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考究的少年，一头艳丽的金发格外惹眼，修长的身形，端正的五官，英气的剑眉紧紧纠锁着，他表情痛苦地紧抓着

　　铁门不愿离开。
　　刚从在一旁指挥发令的人看见了少年，戏谑地笑着靠近他：“呦！这不是克雷蒂安.格兰道尔少爷吗？怎么，还舍不得走啊？这里已经不是

　　你的家了！马上就会有新主人搬进来的！哈哈……”
　　克雷蒂安咬牙道：“……滚开！”
　　“嚯！口气还这么大，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指挥的人指着克雷蒂安大笑

　　道，车上的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克雷蒂安厌恶地皱起了眉头，碧蓝的眼眸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卡车喷着污浓的尾气，载着满车的嘲笑声扬长而去。
　　紧攥着铁栅栏的手静静滑落，克雷蒂安有些无力地望向满园的萧条：“……可恶”
　　格兰道尔家一直从事商业贸易，自经济危机后开始衰败，随着工厂的倒闭宣布破产。格兰道尔先生因操劳过度而猝死，他的一切财产均予债

　　主出售抵押。
　　克雷蒂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他身无分文，甚至没有一套多余的衣裤。这是他第二次感到深深的挫败感，第一次是在他母亲辞世时。
　　饿了一天，此时有些头晕，克雷蒂安想在不远处的桥洞下将就一晚。他从路边捡了些破报纸，在桥洞下铺开，侧身躺下渐渐变得意识模糊。

　　直到背部突得一阵剧痛，克雷蒂安痛苦地弓起身子，从半张的眼中看到身旁居高临下站着地一群肮脏凶悍的男人。
　　“小子，这是爷的地盘，你擅自躺在这里是要缴地租费的，懂吗？”领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年男人，他扭头与一旁的同伴低语：“是

　　头肥羊！”
　　克雷蒂安支撑着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我没钱！”
　　“……”胡子男上前一把抓住克雷蒂安的衣领，“臭小子，快点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老子！”
　　“把手拿开，我说了我没钱！”克雷蒂安恼火地挥开胡子男的手。
　　胡子男被挥了一个趔趄，恼羞成怒，捏拳甩到克雷蒂安脸上：“找死！没钱穿这么好？八成是个靠脸吃饭的软蛋，失宠了就被主人像丧家犬

　　一样丢出来了吧！”
　　“混蛋！！！你才是软蛋！”克雷蒂安拿手腕胡乱地抹去嘴角的鲜血，怒吼着扑向胡子男。从没有人用这样的字眼侮辱自己，也绝不允许有

　　人这样侮辱自己，自从出生以来就不断被强调的自尊与优越感此刻正喧嚣着由他体内喷涌而出。
　　胡子男的脑袋和腹部纷纷中拳，他惊慌地喊道：“妈的，你们快点把他拉开，这小子疯了！快点！！！哎呦~~”
　　左右的同伙们面面相觑，连忙上前把克雷蒂安拖开：“老大，你没事吧？”其他人扶起一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胡子男。
　　“妈的，居然敢打我！给我揍他！”胡子男狼狈地指着克雷蒂安大骂。
　　克雷蒂安被架住手臂动弹不得，身体硬生生地承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密集，唯一的衣服也被扯得破烂不堪，他的神志

　　逐渐变得模糊。
　　“老大！这小子不动了！”依旧用脚踹着克雷蒂安双腿的小喽啰慌张起来。
　　“把他丢到河里去，我们快走！"
　　几个人抬起克雷蒂安抛进了桥洞下的泰晤士河中，然后搀着一瘸一拐的胡子男狼狈逃窜。
　　克雷蒂安沉入了水面，被冰冷的河水吞没。浑身的疼痛感渐渐远去，脑中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也被黑暗所侵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