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甜豆姜

54、感觉

　　到了晚自习结束余疏雨还迷迷瞪瞪的没有实感，就像是梦一样。她恍恍惚惚地走出校门，往旁边一拐，找到自家的车，拉开车门，一股香水味直冲脑门，余疏雨一个激灵，给熏清醒了。她很轻地“嘶”了一声，看向驾驶座，果然——
　　“你怎么来了？”

　　顾眠往后一靠，另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就这么吊儿郎当地转过头来，笑道：“哥不能来接你了？”

　　余疏雨上了车，眼神示意他快开车，闻言颇有点不屑，“你能有这闲心？”

　　顾眠故作无奈地一摊手，说：“那的确是没有的。不过我妈和你爸都住你那里去了，顾女士还勒令我也必须住过来，这我哪里顶的住啊。这不，接手了司机的工作接你嘛。”

　　余疏雨皱了一下眉，尽管那动作非常快，不过顾眠还是瞧见了，他微微一笑，说：“不如我带你去我那，晚上还是很安静的。”

　　余疏雨又是一张面瘫脸，冷冷道：“你想挨批我可不想。”

　　“那就没办法喽，”顾眠发动了车，“不过他们也待不了几天。”

　　。

　　余疏雨住的是一栋小别墅，平时只有她和一个保姆，因为知道余疏雨喜欢安静，所以每次她回来阿姨早早进了房间，只给留着客厅和餐厅的灯。

　　今天倒是四处都亮着灯，余疏雨一进去就看见余竞坐在沙发上。端坐着，也不知是在干什么，听见声音，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倒是顾秋霜，从厨房出来，把手套随手一放，笑着迎上去，“回来啦，累了吧？”
　　门口二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余竞那边却是传出了一点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磕了一下玻璃。

　　顾秋霜对他俩笑了笑，说：“先进来吧，我去放个东西。”说着，拿起手套进了厨房。

　　顾眠一扁嘴，余疏雨余光瞄了他一眼，径自往里头走。

　　余竞站起身，顾眠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余疏雨却是一派淡然。余竞扫了他俩一眼，道：“余疏雨，跟我去书房。”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上了楼。

　　顾眠颇有些幸灾乐祸地上前拍了拍余疏雨肩膀，用口型说：“加油！”

　　余疏雨没理他。

　　。

　　书房里，余竞威严十足地站着。
　　可惜余疏雨并不吃这一套，反手关上了门，神情依旧冷冷的。

　　余竞心知他这女儿的性情是最像自己的，于是开门见山道：“给你请了个语文方面的老师，你匀点时间。”

　　余疏雨沉默着，低眉顺眼的模样。

　　余竞又看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难得解释了一句：“你这次竞赛掉到第六名，你其他都不错，但语文一直是你的薄弱项，你看看，这弊端不就显现出来了？”

　　余疏雨似乎想说点什么，抬头看了她这位父亲一眼，最后却垂眼道：“哦。”

　　余竞看起来像是想瞪她一眼，但因教养又忍住了，又道：“你最近和一个叫秦淮的人走得很近。”

　　余疏雨猛地抬头。

　　记忆中余疏雨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余竞不由挑眉，却没有多问，只说：“你和她以后就别见面了。”

　　她终于不再沉默，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余竞说完就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他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也是，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实在过于陌生，以至于余竞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被忤逆的愤怒，而是惊讶。他带着这惊讶回头去看，余疏雨依旧神情冷淡，但他却在这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余竞知道，他这个女儿性情最像自己，那张脸却十足十地像他的亡妻。尤其是那双眼睛，他最厌恶的，总是悲天悯人的，总是看向懦弱者的眼睛。

　　此刻，那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余竞几乎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也是那懦弱无能者。

　　这错觉令他恼怒，一瞬间几乎要怒发冲冠，“余疏雨！你要忤逆我吗！”

　　余疏雨却不答话，绷着脸。

　　父女两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余竞收敛了神色，背过身去。

　　顾秋霜端着盆切好的水果推门，像是没察觉到房间里古怪的氛围似的。她端着一张温温柔柔的笑脸，对着余竞：“时间不早了，余哥，让疏雨去休息吧。”

　　余竞没应她，甚至没有动。

　　顾秋霜毫不在意，对着余疏雨快速眨了眨右眼，语调轻松，“快回去吧！”临了，还把果盘塞给她。

　　余疏雨抿起嘴来，犹豫了几秒，又冲她笑了笑，退出了书房。

　　。

　　次日清早。

　　顾眠百无聊赖地趴在餐桌上，听到动静探头去看。余疏雨单肩背着书包，正从楼上下来。

　　顾眠直到她坐下，往她脸上一瞧，装模作样地打趣：“没睡好啊祖宗？”

　　余疏雨喝着粥，没施舍他一点目光。

　　顾眠也不在乎，继续道：“你居然敢顶嘴，勇士！我佩服你！”

　　余疏雨瞥了他一眼，说：“不认同而已。”

　　顾眠新奇道：“你居然还知道不认同，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余疏雨神色冷淡，“我在乎的东西有很多，只是我不想和他争。”

　　“哦？那这回他要让你干什么？居然能让你不嫌麻烦跟他争辩？”

　　余疏雨却不答。

　　顾眠换了个动作，大喇喇地伸着腿，仰靠在椅子上，换了个话题：“他们一早就走了。”

　　余疏雨问：“那你怎么还在？”

　　顾眠“啧啧”道：“你真无情！”

　　余疏雨又不理他。

　　顾眠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你啊你，算了，不跟你计较。我呢，好人做到底，送你去学校，然后，我们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来打扰你了，你也落个清静。”

　　余疏雨动作顿了顿，答：“随便。”

　　顾眠靠近了一点，眨了眨眼，“你要是害怕孤单，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真的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需要一个问题！”

　　余疏雨放下碗，抽了张纸擦嘴，说：“不用。”说完，拎起书包往外走。

　　顾眠赶忙追上去，喋喋不休道：“你看看，这个屋子这么大，一个人住你不害怕吗？只是告诉我一个答案嘛，很快的！”

　　一直到车库他依旧跟在后面叭叭，余疏雨忍无可忍，“江姐姐说不想见你。”

　　顾眠一下子就蔫了，“哦”了一声，老实去开车了。

　　车开到一半，余疏雨看他这副模样实在过意不去，又说：“你刚才太烦了，她说她要考虑考虑。”说完，余疏雨绷起脸，看上去有点懊恼。

　　顾眠却是一下子就活了，喜笑颜开地重复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

　　余疏雨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

　　顾眠此刻神采奕奕，喳喳道：“你叹什么气啊？”他眼珠子一转，问：“诶，你和你的秦淮小同学关系怎么样了啊？”

　　余疏雨不明所以，但听到秦淮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挺好的啊。”

　　顾眠神秘莫测地一笑，“我还挺好奇的，你和她在一起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看见她很开心，她靠近很紧张。

　　但这种感觉是可以说的吗？

　　余疏雨显得有点不耐烦，“你话真多。”

　　顾眠一副伤到了的样子。

　　余疏雨送了他一个白眼。

　　顾眠还想继续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妹妹，好让她早点开窍。可惜校门近在眼前，顾眠暗叹一声晦气，心想着下次再找机会。

　　余疏雨下车，这种感觉不能说，但她太想找人分享了，于是扒拉着门，心里有点羞涩，却很坚定地说：“是有意义的，令人喜爱的，活着的感觉！”

　　这实在是一个很高的评价，顾眠不禁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余疏雨早就跑远了。

　　他感叹道：“确实，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