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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火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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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相信加隆的叶桑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面前的一米多宽的大树走了过去。
然后她就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已经进去了半个身子的加隆听到叶桑摔倒的声响,调转了身子,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叶桑本来想回答,但是一抬头就看到加隆前半身露在外面,后半身却是像融进了身后的大树般消失不见。
“你——”叶桑紧绷着脸,没有急着站起身,只是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的指了指,“——的身体。怎么卡进树里了?”
“哈?”加隆被她弄懵了,紧皱起双眉,硬是把那张属于金毛的乐天派狗脸整成了严肃凝重,“什么树?我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在你眼里我们面前的是怎样的景色?”叶桑意识到了问题在哪。
“一条幽径。”加隆简洁的回复道,“路很窄,两旁是半人高的灌木丛——但这些灌木丛不正常,叶片小,但边缘布着锯齿状的刺,很有可能是人为种植的有毒植物。”
“但在我眼里前面是很多树。”叶桑说道,“成片的树,叶片和枝杈互相挤在一起,树干之间的空隙只能侧身挤过去——完全不是人类能轻易通过的样子。”
“而我刚刚信了你的邪。直接朝着面前的树撞了过去……然后头现在还是嗡嗡的。”
加隆若有所思,“你撞到的就是,现在我‘卡’在里面的这棵树?”
叶桑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名词同时在两人的脑海中浮现。
认知干扰。
人类通过五感感知这个世界,色彩、温度、味觉、触觉,只要能通过幻觉控制与其对应的感觉器官,就能通过欺骗大脑,达到改变认知的效果。
有趣的是,不同的人对幻觉的适应能力也是不同的。比如一块石头砸过来,有些人只要眼睛一闭就可以阻绝影响,有些人即使闭上了眼睛,也会感受到后续“被石头砸到”而产生的疼痛。
虽然认知干扰可以用来治疗各种疾病(比如各类恐惧症),在日常生活中也被广泛运用(比如某些危险区域会通过干扰让人潜意识的远离),但对幻觉过分敏感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不幸的是,叶桑就是那类对认知干扰过分敏感的人。
迎面砸来的“石头”不仅会让她产生疼痛,还会让身体因为惯性倒下,甚至于因为伤口而导致失血也会被大脑一同模拟出来——可谓是轻则头晕眼花,重则当场昏迷。
“不好办啊。”
加隆上前几步,从树里退了出来,站在她的旁边,“这次的敌人似乎很擅长制造‘幻觉’,你这算是被针对了吧?”
“不……应该说是因祸得福吧。”
乐天脸的金毛挑了挑单边的眉。
“解除模组吧,加隆。”叶桑说的很诚恳,“不要用金毛那张治愈的可爱脸庞做那么意味深长的表情,我会做噩梦的。”
“那么难道你更想看到一脸深沉的哈士奇吗?”
加隆嘴上应着,身体却老实的变回了乌鸦。
“变成红外夜视仪,加隆。”叶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拉长袖口和裤腿确保每一寸肌肤都被校服覆盖,“这处的幻觉很简陋,只是干扰了视觉而已。我刚刚在‘撞’上去的时候感受了迎面吹来的风。”
“原来如此。”加隆麻溜的变出了红外夜视仪,被叶桑抬起手精准接住,“就在前面直走就到了。我们抓紧时间。”
“……时间啊。”
叶桑一边麻利的解开扣带往头上套,一边感慨道。
“无论在怎样的世界,都是这般珍贵啊。”
……
福泽不想死。
他在这个穷乡僻壤过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发了财,在享尽荣华富贵前他绝对不能死。
什么同村情谊,什么村长之子的责任。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们明明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穷瘪三聚在一起,选他爹做村长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其他几个老不死都被他爹弄死了而已。
“福泽!”一个躲得远远的女人朝着他大吼道,“你居然包庇女巫!你不怕遭神罚吗?!”
福泽双眼通红,斥着红光。他已经用手里的匕首伤了两个想要靠近他的人,虽然只是划伤了对方的手臂,但没人怀疑如果再近一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拿刀往人身上捅。
“什么神罚!什么神?!如果那个神不是瞎子,他早就该弄死我们了!!”
他恐惧极了,也怒极了,不管其他人骤然苍白的脸色,什么作死的话张口就来。
“我们这些人除了杀人什么没干过?!卖.淫,偷盗,扒尸体!现在外面被管好了,我们被赶到这儿等死了!你们怕,你们不敢去外面,但我可不怕!这东溪村我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福泽越说越嗨,他一会儿骂面前的村民,一会儿骂他爹,一会儿又骂这个世道,还时不时连带着骂两句神。骂完人的他又开始神神叨叨他的那些妄想,不外乎拿了钱去大城市吃喝.嫖.赌,让所有以前看不起他的人给自己磕头。
身后的罗塔莉看着他这幅神志不清的模样只想冷笑。他倒是没骂自己,因为即使在以前,她也是村里的最底层。
哦,他也没有骂叶桑,因为对方是实实在在的能随便把他捏死。
罗塔莉不想再去看这群妖魔鬼怪,偏开了视线。恰巧的,夜晚的溪流映入了她的眼帘,清澈的溪水在洁白的月光下闪着光,如同人鱼那绚烂光彩的尾巴。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为了她变卖了全部家产,不得不离开城镇,最后流浪至这偏僻的村落。
那时父亲和母亲都没有死,她和哥哥尚幼。他们还不知道这里是地狱,母亲还指着那粼粼发光的小溪,笑呵呵的安慰她说“多美的溪流啊,住在这里一定很不错”。
“住、住手啊——!!”
尖锐又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罗塔莉的回忆。她转过头,没什么意外的看着福泽被三个粗壮女人用农叉定在了地上。
他这会儿倒是不骂人了,开始哭哭啼啼。那丢人的模样让罗塔莉不由的感慨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卑劣的人。
不过无论是自己还是叶桑,都没想过靠他成事——不过是用于拖延时间的旗子。
之前那个和叶桑对峙的老人用手杖狠狠的打在福泽的手上,疼得他猛地松了手。
手杖挥动,沾血的匕首被打的老远。那双布满皱纹,浑浊不清的老眼朝她望了过来。
罗塔莉表情很是平静。
“你们一定要我死。因为知道过了今天,我一定会离开东溪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不允许有光照进这里,因为只有恐惧,才能确保那些离开的年轻人最终还会回来。”
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已腐朽,他们已经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他们已经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丈夫、儿子,他们需要那些逃走的人回来,陪同自己永远的留在这里,继续这已经无法停下的循环。
满脸褶皱的老人表情毫无变化,她似是完全没听到罗塔莉的话语,只是高举着手杖,掐着喉咙高喊,“烧死女巫!!烧死女巫!!”
原本后退的村民再一次围了上来,而这次没有人在能帮她。
不过她也不需要。
此时此刻她仿佛听见了黑发的魔法师在自己耳边低语“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罗塔莉抬起头,毫不犹豫的将藏在身后,已经点燃的燃.烧.瓶掷了出去。
没了福泽威吓的村民们和她靠的太近,罗塔莉这么随手一丢,毫不意外的砸中了一个人。
玻璃瓶碎裂,高浓度的酒精溅了那个人一身。她原本端着的烛台在惊吓中落下,灯油混着酒精,赤红的烈火沿着她的裙摆一路向上,瞬间爬满她的身体。
女人惨叫出声,倒在地上疯狂翻滚——然而酒精早已在地上撒了一地,她这么做非但不能灭火,反而将火引的越来越旺。
刚开始还有几个人想上去帮忙。但见这副架势赶紧散开,手忙脚乱的去井里取水。
老人瞪大了眼,指着罗塔莉声音颤抖,“杀人……女巫!!杀人了!!”
“真是可悲啊。明明我们都是被施以残酷命运的人。”罗塔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栗色双瞳里满是悲悯,“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扔出了一个燃烧.瓶。
在福泽发癫的这段时间里,她可没有干等着。
储药用的玻璃瓶,清理伤口用的酒精和纱布……这些东西,在她家里可谓是要多少有多少。
——多好的天气啊,今夜的天空是如此的晴朗。
罗塔莉轻飘飘的想着,又扔出一个燃烧.瓶。
火焰如妖精般飞舞,微风不时的吹过,将细小的火星吹得满天都是。
“快住手!!”沉醉在火焰中的罗塔莉听见有人哭喊着,“你这样会把整个村子烧没的!”
罗塔莉没有回话。她站立在一片火光中,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
远处森林里头戴红外夜视仪的叶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朝着村子望去。
“……卧槽。”
她有些吃惊,“好他妈红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