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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尊严,死了 ...

  •   季昭一路心不在焉,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要下车时,见闻寒向他伸出手,才忽然回过神来。
      “小何哥来。”他看着闻寒的手,脸红了红。
      闻寒手顿在半空,看了眼小何,又看回季昭,“怎么,我不行?”
      “哥哥腰不好。”

      从前他只有个模糊的认知,今天听见医生的话,才知道哥哥的腰受不得力。

      “没那么不好。”闻寒眼神软了软,帮季昭把腿调整到车门方向,仍旧伸手去扶他。

      可季昭抓住座椅扶手,执意不肯他帮忙。

      看那架势,他非要扶,他就能一直赖在车上。

      “咳!寒哥,还是我来吧……”小何从后备厢取下轮椅,见他俩还僵持着,只得顶着压力开口。

      季昭立刻看救星似的看向他,一脸急迫——真急,他急着上厕所……

      但当着闻寒,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上厕所这种话来,被扶上轮椅后,还镇定等着他们从车里取下东西,关好车门,直到被推进电梯,看着缓慢上升的数字,脸上才露出丝急迫来。

      人类的有些急是瞒不住的。

      看着季昭放在腿上跳来跳去的两根手指,和他盯着电梯数字望穿秋水的神情,闻寒心情一言难尽:急成这样了,刚才还跟他犟。

      他没说什么,等电梯到达,立即推他出来,一路推进家门,到他卧室门口才停下:“进去洗个手,外面脏。”他体贴地给他递台阶。

      季昭连忙点头,迫不及待往里冲。

      “要帮忙吗?”看他控制轮椅到洗手间门口,闻寒不放心地问。
      “不,不用!”
      “小心别摔了。”闻寒在门外叮嘱。

      就是这句叮嘱,让季昭猜到他肯定看出来了。

      他脸热得发烫,一声不吭滑着轮椅进了卫生间。

      进卫生间只是解决这要命的生理问题的第一步。

      第二步,他得站起来。

      马桶旁边有洗手台可以扶,这第二步虽有些困难,他到底完成了。

      卡住他的反而是第三步。

      是他带了护腕无法自如活动的左手,和僵持在中间上下不能的拉链。

      “可以吗,昭昭?”闻寒的声音又隔着两道门传进来,距离远,又未当面,但季昭还是神奇地听清楚了。

      “可以!”他红着脸大声回。

      顺着这句话,他豁出去般松开右手,哪里都没扶,竟也站稳了——来不及欣喜,他迅速用右手拉开拉链……

      尊严保住了。

      又没完全保住。

      五分钟后,他换了条裤子从卧室出来。

      “洗手、把裤子、弄湿了。”不等人问,他自己交代了句,仿佛要交代自己为何进去这么久。

      “换了裤子呀,没看出来啊。”小何诧异开口——两条裤子都是深色的,季昭不说,真没人注意他换了裤子。

      季昭胸腔一阵梗塞:此地无银了。

      他抬头,正对上闻寒的脸——闻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哥哥在笑。

      季昭心塞的更厉害了。
      尊严,死了。

      闻寒忍下笑意,岔开话题:“伸手。”

      宕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季昭的手已经没骨头似的,乖乖伸了出去。

      “受伤那只。”闻寒挑眉。
      ……季昭埋下脸,换了左手。

      闻寒低头,放轻动作把他手掌摊开,解开铝板护腕,动作间,难免触碰,季昭极度怕痒,手指不由颤了颤。

      “别乱动。”闻寒眸色深了深。

      他低头说话,音量不高,季昭没听太清,微微侧头,视线专注看向他双唇:“哥哥——”
      刚开口,腕间一冰,季昭手掌下意识往回抽。

      闻寒早有预期,牢牢抓住他手指:“别乱动,乖。”
      ——最后一个“乖”字,他下意识出口。

      出口已知不对,生生收住,轻不可闻。
      季昭脸上全无异样,想来根本没听清。
      闻寒心里松了松,又……痒了痒。

      这一松一痒,全是他一个人的。季昭什么也不知道。
      闻寒能怎么办。
      只能心平气和:“有点儿凉,忍一忍。”

      说着话,确认他不会乱动后,闻寒松开季昭手指,只帮他稳稳压着冰敷包。

      “我自己来,哥哥。”季昭伸手摸向自己腕间。

      这种小事,闻寒没想再跟他僵持,准备放手,却忽然别扭了一下:下午,在康复中心,怎么没想着自己来?

      “凉,哥哥松手。”季昭又说。
      不止是说,他右手贴着闻寒指腹,兜住冰袋,把闻寒的几根手指挤了下去。

      短暂接触中,发现哥哥的手果然已经变凉了。哥哥的手好看,指骨修长匀称,肌肤细腻莹润,艺术品一样好看,但像艺术品一样凉,就让人心里不舒坦了。

      让人想起他遍体鳞伤的“圆满”结局,让人没来由生气。

      “哥哥放假,他没去接哥哥吗?”他忽然气闷地问。
      聚少离多,狗男人就不想哥哥吗?

      他?闻寒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有事。”
      “什么事能有哥哥重要?”

      呵,他倒问的理直气壮。

      闻寒气笑了:“重要什么,他哪里记得我。”

      这话伤心了。
      哥哥说的伤心,季昭也听的伤心,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我——”他一时激动开口,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腿,到了喉咙的话生生拐了个弯,“我点给哥哥吃。”

      闻寒正低头给季母发消息汇报情况,闻言顿了顿:“外卖口感不好,出去吃可以吗?”

      季昭是不想拒绝闻寒的。

      可他又看了眼自己的腿,神色有些迟疑:“可是——”他手指在腿上抓了抓,羞于提自己不方便,反倒另辟蹊径:“可是哥哥不方便吧,会被人、认出来。”

      “不会。”闻寒简单答了一句。怎么不会,为什么不会,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平静地把季昭腕上的冰袋拿走,重新给他戴好护腕,平静地起身站起来。

      季昭还满脑袋疑问,他已经直接上手去推他的轮椅了。

      季昭万万没想到,哥哥看着温雅,却是这么雷厉风行的性子。

      他把视线转向窝在沙发里一直默默低头刷手机的小何,带了丝求助的意味:“小何哥,一起。”

      他出门实在是不方便,可又不想劳动闻寒。

      其实不劳动闻寒也是可以的,他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双手还脱不开拐杖,不用想,姿势也是极丑的——他又莫名不想在哥哥面前露出窘态。

      小何抬头看了眼他……身后的闻寒,残酷拒绝:“我就不去了,我今晚跟女朋友约好了要出去玩。”

      今天七夕啊,季总。
      您不懂事,小何我不能不懂事。

      说话间,闻寒已经推着季昭到了门口,换好自己的鞋,弯腰蹲下来,竟是要给季昭换鞋的意思。

      季昭脸“腾”的红了。

      在医院时不是没被闻寒这样照顾过,可他现在好多了,早已不用人这么照顾了。

      “我自己来!”他按住闻寒的手,语气很坚决,“哥哥你忘了?不要弯腰下蹲。”
      医生刚嘱咐过,闻寒忘了,季昭可没忘。

      闻寒怔了怔。
      从前,季昭也说过这种话。
      不止是说。只要他在,他从不会让他弯腰。

      闻寒迷惘地看向季昭,像是想透过什么,看清他。
      季昭也在看他。
      季昭的眼睛太漂亮了,是形态和线条的漂亮,也是清透湿润的漂亮,是形式和内容的美感叠加,是赤诚和蛊惑的意外杂糅。

      闻寒心跳快起来,有一瞬间,迷失在他眼睛里。
      不知道他俩到底谁清醒,谁糊涂。
      不知道清醒有什么用,糊涂又有何妨。

      但他很快还是清醒过来,因为季昭穿好鞋,发问了:“哥哥,我们去哪里吃?远吗?远的话、我带本书。”

      带什么书!
      闻寒咬牙保持微笑:“不远。去吃饭,就别看书了。”

      要看的。
      季昭的时间可不只是时间,还是他的前途命运,更事关哥哥的太平安康。

      虽然没拿书,到了车上,季昭还是掏出手机,打开手机里某B姓知名学习网站,如饥似渴看起视频课程来。

      “别看了,容易头晕。”闻寒没要司机送,亲自开车,开车间隙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听可以吗?”季昭小心问。他用不了耳机,声音只能外放,担心影响闻寒开车。

      闻寒还能怎么办,点了头,任凭他用手机播放起高考必背古诗词。

      等红灯时,还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在跟着语音背诵。
      这般努力,让闻寒好笑又心疼。
      还是要想个两全之法,既不会刺激到他,又能让他停下这无效努力……

      到了闻寒预定的私房菜馆,车子开进停车场,季昭还没发觉,合着眼睛,仍在专心背诵一首《水调歌头》。

      “天上宫阙,读que。”闻寒不想他瞎努力,可听见他背错,又犯了职业病,忍不住纠正他字音。

      季昭睁开眼睛,略带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虽然是语后聋,听力重建还算顺利,可日常中不常用到的字,他还是听不大准,学起古文来尤其吃力。

      “读麻雀的雀。”闻寒说着,捞起他右手,抓住他两根手指,贴在自己脖子上。
      “que。”他重复了一遍。

      这套动作他做的如此自然,就好像做过成百上千遍。

      以至于季昭也自然了。

      ——手指贴着脖子依然没能听明白发音,他自然而然把手指移到闻寒唇上,用眼神示意他再读一遍。

      但闻寒没有再读。

      闻寒嘴唇颤了颤,眼神骤然深沉。

      季昭“嗖”地移开手。
      “对不起,哥哥。”都没洗手,怎么能碰哥哥嘴唇呢……

      季昭心头又羞愧,又满是异样:他碰上他嘴唇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旁的心思,就是想感受一下气流,想知道正确的发音。可一收回手,各种感觉反而来了。

      触感,弹性,颜色,气息,一下子全来了。

      哥哥的唇好软,又润又弹,像……果冻。

      这念头一起,季昭心跳不对劲儿了。

      “对,对不起。”他攥拢那两根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手指,错开闻寒眼神再次道歉。

      “没事。”闻寒看了眼他红透的耳朵,一忍再忍,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

      捏完尤不能舒胸臆,他嘴唇无意识往那耳朵的方向凑了凑,但——不等垂着头的季昭察觉分毫,他不着痕迹顿住动作,转身打开车门:“我去拿轮椅。”

      他不紧不慢下了车,动作如常绕到车尾,打开后备厢,手按在轮椅上,却顿住动作,闭了闭眼。
      荒唐了。
      他又不是“十八岁”未经人事,只是被碰了碰唇而已,何至于……像擦着火一样,不顾一切想吻他。

      想也没用的。
      他调整呼吸,压服心头悸动。
      再怎么说,“皮肤饥渴症”也饥渴不到嘴唇黏膜上……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季.社死.昭上线~
    亟需小天使们留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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