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神明》枫月希

22、第二十二章

　　阮音音一开始觉得游戏给的一百年的时间太长，现在她觉得不够，根本不够。

　　阮音音平常做的事情，可以分为如下四步，搜集邪神信息，出门除掉邪神，占领对方地盘，重新制定该地盘的天地规则。

　　往往阮音音会在最后一步制定天地规则后沉睡一段时间。

　　随着她地盘变大，信徒增多，她沉睡的时间不再是一开始的二十年，而是大大缩短，只需三至五天。

　　可这时间即使缩短了，也不够，她还没有找到游戏认同的合适培养对象呢。

　　阮音音有试着和游戏打过商量。

　　游戏既然把信徒名单都提供了给她了，要不直接把信徒的资质也提供了吧，这样省得她一个个找，也节省时间。

　　游戏面板毫无反应。

　　阮音音懂了，协商失败。

　　于是，阮音音开始了一边打邪神收服地盘，一边寻找培养对象的日子。

　　这邪神打得多了，阮音音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邪神数量怎么又变多了，她收服过的地盘竟然还有不长眼的邪神又来入侵。

　　阮音音带着疑问，没有再出去收服地盘，而是守在自己地盘，日夜观察，最后，她发现，新出现的邪神竟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就有些离谱了。

　　天上还能掉邪神。

　　阮音音思量再三，把老虎喊过来，用它能听懂的话，交代道：“我出门一趟，你多逛逛我们的地盘，有不长眼的邪神都赶出去。”

　　老虎听懂了，“嗷！“

　　都弄死！

　　阮音音扶额，补充道：“打不过的就赶出去。”

　　老虎：“嗷嗷！”

　　放心，它不傻。

　　阮音音一想，也是，她沉睡二十年了，老虎一直好好的。

　　阮音音放心地飞去了天上。

　　她顺着残留于空气中的邪神气息，她穿过云层，往着好像没有尽头的高处飞去。

　　过了一阵，阮音音感受到了一道阵法。

　　那阵法不像是防御阵法，而像是一个幻境阵法。

　　她试探地穿过。

　　下一秒，真实的景象出现在了阮音音眼前，她无意识地停滞在了空中。

　　她眼前的空间像是一道画布被人从中硬生生撕裂，出现了一道几乎笼罩天地的巨大裂口。

　　裂口的边缘无数黑雾涌动，试图入侵进来，但被一道道金色的神明气息，纠缠抵挡，僵持在裂口处。

　　这一刻，阮音音忽然知道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老道士咨询的问题，神明究竟去了哪里。

　　神明都在这里。

　　在天上。

　　在天空的裂口处。

　　祂们抛却了形体，化成最原始的气息，牵制住了外界的邪神。

　　奈何，天空的裂口实在太大了，祂们无暇顾及其中一些小缺口，导致有黑雾渗入这个世界，它们化成了邪神降临到了人间。

　　阮音音没有犹豫，她转移了她获得的来自山神的香火加入到这些神明气息里。

　　然后，她被金色的气息温柔地推到了远离裂口的地方。

　　气息里传达了来自这些神明的想法。

　　祂们让阮音音去人间清除邪神，这里有祂们。

　　阮音音望着天空的巨大裂口，那涌动的黑雾仿佛无止境一般前仆后继，神明化成的金色雾气牢牢把守着，不退半分。

　　阮音音没有再看下去，她有她必须做的事情，她得先处理好游戏要求的事情，才能加入这些神明的队伍里。

　　阮音音转身，飞往了人间。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涌上来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似乎是要失去什么。

　　阮音音匆匆扫过自己的地盘，没有新的邪神入侵。

　　正当她困惑之时，游戏面板上出现了一条信息。

　　【姚千雪申请与你联系。】

　　是小徒弟。

　　阮音音看了看游戏面板上的时间，她的天上一行，人间已过去两年。

　　距离那次阮音音那次直接拒绝了小徒弟的联系，也已是两年过去了。

　　阮音音虽说当初拒绝了小徒弟的联系，但她先前她在闲暇之余，惯例翻阅信徒的消息时，每次，她都会查看来自小徒弟的信息。

　　这回，阮音音还是顺着香火，去看了小徒弟。

　　这一看，阮音音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安的预感来自哪里了。

　　小徒弟快要死了！

　　“千雪！”

　　姚千雪虚弱地躺在床上，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清了此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身影。

　　“师父……”

　　姚千雪声音里立即带上了喜悦。

　　阮音音握住了姚千雪的手，她在给姚千雪渡去神明的气息。

　　姚千雪的神智顿时清明些许，她身上来了点力气，抬起右手，颤颤地指向一旁小床上，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师父，我生下来一个资质还不错的孩子。您看，他符合您的要求吗？”

　　姚千雪眼里带着满满的期待。

　　阮音音往襁褓上看上一眼，她此刻已经无心去关注一个婴儿的资质了，她的心神都在小徒弟身上，她不忍小徒弟失望，开口道：“符合的。他资质很好。”

　　姚千雪眼里有了喜意，“太好了，师父。我终于帮到了您一次。”

　　阮音音看着姚千雪，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神明无所不知。

　　这是阮音音的地盘，只要她想，她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于是，阮音音“看”到了在她前往天上之后，姚千雪主动前往官府投案自首。

　　听雪楼楼主自首可是大事，活着的听雪楼楼主能号令江湖，死了的，可真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官员权衡之下，想让姚千雪戴罪立功，替朝廷组建一个管理江湖侠客的组织。

　　姚千雪拒绝了，让按律法行事。

　　依照法律，姚千雪的罪行重大，需要斩立决。

　　行刑当天，成千上万受过听雪楼楼主恩惠的百姓奔赴刑场为她求情。

　　负责行刑的官吏都被百姓用烂菜叶，臭鸡蛋打走了。

　　最终，姚千雪没有被行刑，只被废除了武功。

　　对于武者而言，废除武功后，寿命大减，几乎等同于废人了。

　　纵使姚千雪已被百姓原谅，但她还是想得到了阮音音的原谅。

　　可阮音音已经去了天上，她并未及时看到姚千雪的祈祷。

　　姚千雪的祈祷终是落了空。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为阮音音做点什么。

　　她记着阮音音一直在找资质好的孩子，也记得阮音音说过她的资质也符合要求。

　　所以，姚千雪找了现在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侠客，生下了这个她刚刚提起的孩子。

　　姚千雪的身体在那次自首事件里已毁得差不多了，这回生孩子，便彻底崩溃了。

　　阮音音渡了神明气息，也无法改变姚千雪的身体走向衰亡。

　　看着床上的小徒弟，阮音音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红了眼眶。

　　阮音音想，她之前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因为理念不同，就拒绝了小徒弟的联系。

　　明明这个时代不是她生活的时代，这个时代的规则也和后世迥异。

　　是她太强求了。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

　　她本来，也只是人。

　　姚千雪看着阮音音，她反握住了阮音音的手，动作缓慢却坚定，拒绝了阮音音的渡来的神明气息。

　　“师父，我不能成为您的负担。”

　　神明气息的消失，使得姚千雪身体一下衰败回原样。

　　姚千雪的目光失去了凝聚点，她怔怔地，忽然问：“师父，您还记得那时您带我看的白色火花吗？漫山遍野的火花，好壮观。师父，它们叫什么？”

　　阮音音看着床上的小徒弟，眼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悲伤，她道：“它们叫灵魂之火，是那些被折磨的灵魂解救后赠予我的礼物。”

　　“师父也解救了我。”姚千雪道。

　　她的语气那般笃定，令阮音音的眼里有了水雾。

　　姚千雪还想说些什么，可她逐渐失去了力气。

　　师父在她的身边，她感觉无比的安全。

　　所以她放任了自己，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姚千雪的意识陷入了混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她只记得自己没有被选拔上弟子，正在狼狈大哭，周围的人对她还散发着恶意，她本就是个失去了亲人庇佑的孤女，这种情形更令她整个人无比惶恐和绝望。

　　可这时，一位背着长剑的女侠，逆着光朝着她走来。

　　那些恶意被阻拦在外，温暖传递到了姚千雪身上。

　　姚千雪仰着头，可偏偏看不清女侠的容颜。

　　女侠温柔地询问：“我还缺一个徒弟，你愿意跟着我学武吗？”

　　姚千雪没来由地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散发的欣喜，她重重点头，“我愿意！”

　　师父，能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现实中。

　　一朵燃烧着的白色火光从姚千雪的眉心飘了出来。

　　它围着阮音音转了几圈，飘到了阮音音的脸颊旁，亲密地与她贴了贴脸。

　　阮音音克制多时的眼泪在这一刻，没有忍住，滴落到了白色火光上。

　　火光微微晃动，包裹住了那滴泪，它又贴了贴阮音音的脸，像是在诉说告别。

　　火光念念不舍围着阮音音转了几圈，这才飘离了房间。

　　阮音音注视着它的远去。

　　对于这方世界，她还有太多的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希望，小徒弟和爷爷一样，是去往轮回了。

　　既然小徒弟已离开，阮音音也不愿多留在这里，她带走了小徒弟的尸身，以及小徒弟生下的那个孩子。

　　房屋里空空荡荡。

　　把守在外的下属忽然发觉，屋内的楼主已经很久没有声息了。

　　她们不安地敲门，可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下属们破门而入，这才发现楼主，以及楼主生下的孩子都失去了踪影。

　　阮音音回到了山神庙。

　　她先把孩子放到庙祝身边照顾，然后寻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亲自挖了一个坑，把小徒弟埋了进去。

　　“千雪，别担心，师父以后都会陪着你。”

　　从今天开始，在这个时代，有着小徒弟坟墓的山神庙，便是阮音音的归处了。

　　阮音音去看了小徒弟生下的孩子。

　　庙祝正照顾着那个孩子，她看到阮音音的出现，立即恭敬行了大礼。

　　阮音音阻止了她的行为，“林姐，不用。”

　　这位林姐是阮音音的熟人，林姐的丈夫曾被老虎所害，阮音音刚出来游历时遇到了意图轻生的林姐，后来林姐得知阮音音为山神，费了一番周折当上了山神庙的庙祝。

　　不同于阮音音几十年如一日的年轻容貌，林姐已是白发苍苍。

　　林姐有些发愁对阮音音道：“附近没有刚生产的孕妇。”

　　阮音音道：“好，我想想办法。”

　　她看向了婴儿。

　　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模样已经白皙可爱。

　　游戏面板上实时刷出了孩子的信息。

　　【姓名：（暂无，生母姚千雪，前世为狂刀剑客）。】

　　【性别：男。】

　　【年龄：两个月。】

　　【资质：甲等。】

　　【提示：饲养难度较低，建议玩家尽快培养！】

　　阮音音愣住了。

　　前世为狂刀剑客，那就是说，这个婴儿的前世，就是爷爷？

　　那个在阮音音刚来这个世界时，教她练剑的爷爷！

　　难怪游戏一开始让她遇到爷爷。

　　不过，那时的爷爷太老了，还是现在更适合。

　　阮音音看着面前的婴儿，又回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也是一个小婴儿的模样。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好像也不对。

　　阮音音失笑，遇到故人的欣喜冲淡了些许她内心的悲伤。

　　襁褓里的小婴儿兀自沉睡着。

　　阮音音轻声道：“欢迎回来。”

　　她失神地想，千雪，我们应该也会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