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石头历险记(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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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儿时的记忆，陈岁安确定了大致的路线。
四人乘着叶寄欢的魔毯前行。
叶寄欢牵着他的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碎碎念念。陈年余怀抱着呼吸越来越虚弱的陈柒，一言不发。
陈岁安偶尔投递目光过去，叶寄欢就会捏捏他的手。
“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叶寄欢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很久以前，魔族有一位无比强大的魔君。有一天他偶然得知魔族会逐渐衰弱下去，身为魔君他想过很多方法，可是似乎都不可行。所以，他去往了蛮荒，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拯救魔族未来的答案。魔君离开了很久，某一天他似乎带来了一个答案。他没有回到魔界，而是去往了蓬莱岛。”
听到“蓬莱岛”三个字，陈柒似有所感，微微皱起眉头。
“蓬莱难寻，可机缘巧合，魔君遇到了初入人间的蓬莱圣女。魔君乔装待在了蓬莱圣女的身边，蓬莱圣女很天真烂漫，单纯的圣女不出不意外的喜欢上伪装的很好的魔君。他们相爱了。直到圣女知道了魔君的身份，她选择跟着魔君回到魔界。蓬莱的仙人震怒，他们要来强行带走圣女。魔君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圣女被带走。最后圣女回了蓬莱，魔君再也没有离开魔界。百年后，魔君归于混沌，也没有将拯救魔族的办法告诉族人，只是留下一句，“我们不会覆灭，却再也不会有如今的强盛。”渐渐的魔族被驱赶只能在极寒疾苦之地苟且偷生，而蓬莱也彻底消失在世上。百年后，三界突生异象，黑云凝聚遮天蔽日，新的魔君出世。新任的魔君沉默寡言，他似乎不喜欢特意为他准备的宫殿。他也从未承认他是魔君。他离开了魔界，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不少仙门忌惮他的存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寄欢顿了顿，最后好像想到什么，笑了笑继续讲。
“新任的魔君脾气挺大的，有个仙门弟子胆大妄为要来替天行道。魔君不动声色的当着他的面血洗了整个门派，他唯独放过了那个弟子。那弟子去声泪俱下的口述了魔君的种种恶行，众多仙门要声讨魔君。那位魔君又面不改色的杀了所有前来的人，一个人不留。他没有杀了那名弟子，看着对方愤恨的瞳孔，淡然的一笑说，这些人，通通是因为你死的。那名弟子吞剑而亡。就算他不自杀，魔君也不会放过他。魔君无恶不作，那段时间，没人能阻挡他，可他似乎腻了。他说，若有人能杀我者，可得黄金珠宝无数，至上功法万千，统领魔族百万。没有人杀得死他，他是一个怪物。”
叶寄欢故事讲完了，他补充了一句，“是一个可爱的怪物。”
陈岁安笑着帮他完善了一下故事，“那位魔君最不喜欢别人叫他魔君，他给自己去了一个名号，不夜。不夜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希望这天永远不夜。”
陈岁安抱了抱叶寄欢，“等我。”
魔毯早就停住了许久，只是谁也没有动作。陈岁安走到陈年余身边接过陈柒。他已经无法再言说自己的情绪。
“她会留在蓬莱，无忧无虑的活着，遗忘世间的一切。”
陈年余目光留恋，许久松开了手，不敢抬头再看一眼。
“谢谢。”
没有任何人料想，陈年余会对陈岁安说一句谢。
陈岁安没有回应，小麻雀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看了陈年余一眼。
陈岁安看着叶寄欢，叶寄欢笑着说，“等你。”
“好。”
“不夜。”不夜剑应声而出，陈岁安踏上不夜剑，踏入结界的一刻凭空消失。
陈岁安御剑飞行了一段距离，突然空中传来声音，这声音，陈岁安想起那日为他算命的道士。
“何人擅闯蓬莱！”
“陈岁安。”
陈岁安想了想蓬莱的人是不知道不夜的，只知道那个圣女所生下的孽障。
结界变得透明，逐渐显现出来里面的情景。
巨大的岛屿浮在空中，层层浮云围绕。一眼望去巨大山连绵起伏，若是在岛上，定然不觉这是一座岛屿。蓬莱岛并不像一个小岛，像是一个仙界。万物生灵的极乐之境
那人果然是那日为他算命之人，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不必多言，我自然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陈岁安怀里的陈柒轻飘飘的浮起，来了三两个仙女，把昏迷的陈柒带离。
“小友请随我来。”
陈岁安跟上，不夜剑一踏入蓬莱岛就呆若木鸡毫无反应。
“你可以叫我算天。”
“算天。”陈岁安也不尊称，直呼其名。
算天一挥手，面前的景象瞬间变换，两人此刻站在蓬莱最高的顶上坐落的一停落。
“我算得可是没错，有缘人自然待你，不必着急。”
“是。”
“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两人坐下，有人来倒茶水，却只是为陈岁安一人倒茶。
陈岁安说没有，看着茶轻声到了句谢。那仙人似乎认得陈岁安，掩嘴一笑，便离开。
“喝了此茶你便可离开这里。”
陈岁安道，“难不成我还不能离开?”
算天一笑，“小友也是我蓬莱之人，自然该留在蓬莱。”
陈岁安自然不肯留下，只是他却没有饮茶。要走要留自然不可能如此随意。
“为何不喝。”
陈岁安举起茶细细一看，“无忧，可解百忧。若是忘记了一切，我又如何离开。”
“小友，多少人千方百计求这无忧，你却不懂珍惜。这世间忧愁，遗忘了才好。”
“我不过凡夫俗子，这世间一遭，忧愁千万，却也弥足珍贵。”
算天笑着点点头，陈岁安手里的无忧消失。
“你在世间酿下大罪，却沾染了蓬莱血脉，如今只有除去你体内的蓬莱仙血，了却你与蓬莱之系，你便可自行离开。”
算天收了笑容，“洗血犹如万千虫蚁啃噬，生不如死，不如留在蓬莱，免去这般苦恼。”
“我此番前来就是了却前尘。”
算天摇了摇头，“你同你母亲一样倔强。”他的身影一点点消散。
“蓬莱一天，人间百年，小友，你可是要受罪了。”
眼前的画面峰回急转，陈岁安眼前浮现一颗巨大的红色血石，那石头布满眼睛，眼里毫无情绪。
陈岁安想，不知道等他出去，叶寄欢还等得他不。早知道就不让他等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人上来把藏着的9958带离，陈岁安想要阻止，下一秒噬骨的疼痛钻心而来，陈岁安的动作不得不停住。不夜剑感受到主人的痛苦，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陈岁安的眼前开始浮现不夜的一生。为什么是一生，陈岁安想，莫不成他要死在这里?
陈岁安忍着剧烈的疼痛，即使画面模糊不清，他也还是听见了那句铿锵有力的话。
“没有什么天生的坏种！他是我的孩子！我会教导他从善，他会是个好孩子！”
陈岁安终于知道为何视线为何模糊，伸手一抹，他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他跪坐在地上，画面看着实在凄惨。
算天似乎看不下去了，开口，“小友，留下便可逍遥自在。”
9958似乎十分急切，“啾啾”的叫个不停，陈岁安勉强摇了摇头。他的爱人还在等他，他好不容易等到叶寄欢喜欢上他，他要回去。
他还没能和叶寄欢成婚，还没能为慕容焱的婚礼补上贺礼。他还没满山种满七情花，他还没能和尾鸢好好的谈谈心……
算天叹了一口气，“我答应过你的一个请求，若是洗血结束，你到时候神志不清这个请求也没有什么意义，你现在说出你的请求吧。”
陈岁安开口说了什么，接着小麻雀的叫声渐渐消失。陈岁安恍惚觉得自己被人抱起，陈柒扮鬼脸逗他笑，陈岁安努力了笑了一下，陈柒眼里的开心便要止不住。
“等弟弟醒了，我们安安就有人陪着玩了。”
“弟弟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睡觉。”
“弟弟……太贪睡了，他就喜欢在娘亲肚子里睡大觉。”
陈岁安低头看陈柒微微起伏的肚子，蓬莱仙术可以强行洗净胎儿的血脉，只是这苦楚只能由陈柒代为经受。
只是陈岁安一到蓬莱没多久就强行出世了。魔族的第一胎永远是最强大的一个，陈岁安身上的魔息惊动了许多蓬莱仙人，只是陈柒立下誓言，保证会在陈岁安完全魔化之前抹灭他，他才得以安稳活到七岁。
陈柒腹中的胎儿一直没有要降世的迹象，陈岁安依然有了魔化的特征。某一天，陈岁安控制不住自己杀死一位仙童，陈柒错愕的同时，本能让她带着陈岁安逃离了蓬莱。
“娘亲，是他先动手的。”
陈柒一言不发，眼里满是红血丝。终于他们逃离了蓬莱逃离了人人寻不到的蓬莱。陈柒看着自己儿子稚嫩的脸，眼里满是泪水，她轻抚过陈岁安的脸颊。一到惊雷劈下，陈柒看到陈岁安猩红的双眼愣住，她无助的颤抖，忍不住放声大哭。年幼的孩子不知道母亲陡然变化的情绪，轻轻的拍着陈柒的肩膀安慰茫然无措的陈柒。
自从他们离开蓬莱，外面的天便一直是漆黑一片，电闪雷鸣。
三界异象，陈岁安的气息吸引了各路妖魔鬼怪，陈柒为了给腹中孩子洗血已经虚弱万分，只得带着陈岁安一路逃跑。
某一天，陈柒高烧昏迷，再次醒过来时，只见陈岁安身是血。陈岁安猩红的眸子让陈柒忽然觉得害怕，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轻抚肚子里的孩子，不断的流泪，年幼的孩子笨拙的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这雨一直下。等到雨终于停了，陈岁安醒来，身旁有一把匕首，也只有一把匕首。
外面的雨又下起来了。
年幼的孩子害怕极了，一直哭啊哭，哭累了就睡觉，以为自己又做了噩梦。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这个地方，梦到这样的雨夜，梦到自己无助的哭泣声。
可他醒来，还是只有那把匕首。他拿起匕首，抹干净眼泪，看着眼前重重的山林，他以为母亲是去找吃的了。他回头看看藏身的地方，最后一头扎进那个万劫不复的地方。
一路狂奔，心跳越来越剧烈，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又到了那悬崖，身后又是那可怖的怪物，他拿着自己的断臂，闭着眼睛，直直摔下悬崖，不知生死。
陈岁安觉得黑夜实在太长了。
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太快了，身体上的每一丝疼痛的都无比的清楚明晰，身体里血液在消失，心脏又疯狂的泵血想要维持被洗去消散的仙血，却也只是徒劳。
陈岁安感觉到自己倒地了，他没有力气爬起来，他只能任由自己趴在冰凉的地上，感觉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体。
偶尔有鸟雀的吵闹，陈岁安总觉得吵闹，好在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它带走。可陈岁安又舍不得了，太安静了，安静的只有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只有他一个人。
血液散去，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
每一寸皮肤和骨头都有什么在无情的啃噬着，陈岁安感觉自己一点点忘记了什么，不是因为血液离开，而是时间生锈，陈岁安只能一点点遗忘。
陈岁安告诉自己，不能忘记，什么也不能忘记……好痛啊，哪里都痛……
陈岁安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同他说话，没有声音，他却听到了。
“长了退的都会跑。”
“不会的。”
“陈岁安。”
“我在。”
“deyuse~”
“我在。”
“岁安。”
“我在。”
…………
“我在。”
…………
“算天！这里怎么有个人！啊！他脸上都是血！算天，快来救人，你快来啊！”
算天看着色泽越发红润的血石叹息着摇摇头，“小柒，你先过来。”
“为什么，不用管他吗?”
“他自己会醒来的。”
“好吧。算天……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我见到他就觉得心口闷闷的……”
“兴许是这里太潮湿了，我们走吧。”
“是吗？好吧。”
少女回头看着地上的人，走了几步又回头，她觉得自己很想哭，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她觉得好难受，可她又舍不得离开。
可她还是离开了。
“算天……为什么我感觉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啊?”
算天摸摸她的头，“神仙是不会忘记事情的，能被忘记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陈柒点点头。她再也没能进入这地方，后来她听说凤凰冲破了结界去了人间。大家都着急忙慌的，没人管她去了何处。她再次踏入那个地方，却是什么也没有。
似乎从没有那个人的痕迹，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空白，就像是她遗忘的那些，满是空白。
陈柒又想哭了，她一个人哭了很久，算天找到她时，她已经哭的两个眼睛肿起。
算天没有让她离开这里，而是对她说，“他怕自己忘掉一切，要我给他记忆之物，我就把那半颗心还他了。”
“真的吗？”
“真的。”
陈柒还是难过，她哭了许久，算天就等她哭够，哭尽无法消散却被遗忘的过往。
算天算得万物，可他从来只是旁观者，他无法制止命运的安排，他只能看着万事万物经历自己的劫难。
蓬莱仙岛，又有人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石头历险记(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