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魔王与蛇(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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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岁安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有时陈年鱼将目光投来，有一种对视的错觉。
一天，叶轩被陈年鱼支开去买糕点。
那一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陈年鱼穿着厚厚雪白的皮袄，直直走来，她的脸上是驱散寒意的微笑，“你不冷吗？”
陈岁安看着她走近，拍打掉停留在陈岁安身上的雪。
“不冷。”
“走吧。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我们走吧。一会儿师兄回来我就不想走了。”
陈岁安露出苦涩的笑容，“对不起。”
“我不怪你，这本该就是我的命运。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鹅毛大雪，覆盖了所有痕迹。天地间雪白一片，来人踩在棉絮般厚软的大雪上发出寂寥的声音。
“小鱼？小鱼！陈年鱼！”
叶轩将热气腾腾的糕点收进衣袖，试图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寻找到一丝离去的痕迹。直到雪满白头，叶轩只能捂着一点点冰冷的糕点，手足无措的伫立原地。
叶轩每日就在原地等着，他怕他的小师妹迷了路，回来找不到他。
三日后，大雪下得越来越急促，恨不得埋葬了这人间繁华。东方出现夺目的光芒，耀眼炙热，却让人觉得这天地间的雪更为寒冷。
陈年鱼随着陈岁安回到了魔族之中，当陈岁安告诉族人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迁徙时，所有族人开始载歌载舞的庆祝着这一天。陈年鱼自来熟的性子让族人们不过寥寥几天就接纳了她的存在。
“姐姐，你也会和我们回家对吗？”
陈年鱼摸摸小男孩的头，笑着说，“当然啦！到时候我就去找你玩。”
“真的吗？太好啦！我去告诉啊娘去！”
乌鸦歪着脑袋看了看陈年鱼，才转头汇报消息。
果然，那些人早就知道了魔族藏匿在忘忧谷内。他当时一直等着李万振露出破绽，没想到，直到这人死了，这个消息才被透露。开启魔界大门免不了闹出动静，只希望这些门派的人赶来的速度可以慢一些。陈岁安转头，陈年鱼一个人发着呆，发现陈岁安看着自己笑着说了句，“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几百年没觉得这么冷了。”
“嗯，今年确实很冷呢。”
陈岁安准备好一切，伸手牵住陈年鱼带她前往六界相接处，一路风雪阻路，陈岁安拿出莲灯，莲灯散发金灿灿的光芒笼罩着两人，竭尽全力为他们融化风雪。
陈岁安伸手触碰，结界交接之处，仿佛有一颗滚烫的心脏在跳跃。
陈岁安祭出神器，震荡的神力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
一路追来的仙门从四面八方汇聚此处。
“魔吉！打开魔界大门将是生灵涂炭，你意欲何为！”
陈岁安一边掌控着神器，一边甩出神机去对付这个闯来的不速之客。
“我的血肉之躯，不需要将神器取出吗？”
陈年鱼话音刚落，周遭就泛起神器的光芒，神器之力震荡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小鱼，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吗？”
“什么？”
“等你下一次苏醒你就知道了。”
陈年鱼疑惑的看向陈岁安，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结界吸走，在完全化为神器是最后一瞬，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连还未落下的泪水都被蒸腾不见。
“小鱼待你如亲，陈岁安回头是岸。”叶轩话与泪同落，一字一句对着陈岁安说。
“叶轩，我不要回头是岸，我要带我的族人回家，落叶归根也罢，魂归故里也罢。我要带着他们回到魔界。”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来多，陈岁安伸手取回神机转身没入云底，众人追击而去，叶轩留在原地试图将神器运转停止，只是徒劳。裂缝逐渐扩大，一点点显现本来面目。
“小鱼，你说过，不准我杀他，我做到了。就算千年骂名也无所谓，可是小鱼，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未曾做到，你为何总是如此任性……”
乌鸦化身巨大化，带着魔族人静静等候在裂缝外，等待裂缝里的大门完全显现。
叶轩没料到来人竟然是魔族人的一些妇孺，寥寥无几的魔族年轻人将弱小团团围护住，戒备的看着叶轩。
“你们留在这里，亦可以安居乐业，为何非要冒天下之大过？”
“呵，若是真的可以安居乐业，我们魔族在外受的那些白眼又算什么？大家别听他废话，一会儿大门开了，老人小孩先走！”
裂缝里终于显现出一座石门缓缓打开，叶轩皱着眉头，石门背后漆黑一片，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魔界
天空出现的奇怪漩涡逐渐显现出石门的样子，徘徊附近的魔物多次试探确定没有危险后，争先恐后的冲出魔界。
仙门子弟终于杀至石门处，又与魔物厮打一起，无瑕顾及逃离的魔族人。
“快！都跟上！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叶轩站在最前端，无力阻挡魔物从石门离开，只能尽力先护住其他仙门的弟子。
陈岁安拿着熠熠生辉的神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疲惫的抵挡众人的攻击。
天空逐渐积攒黑色，魔物肆意的逃离，与寒冷的飞雪一同降临人间。众派急忙派弟子维护人间安全，不少新入门的弟子还来不及看得风花雪月，就见证了人间惨痛。
陈岁安被众人纠缠，刚刚开启神器耗费了他大量的内力，如今纵使有神机相助，竟然也渐渐不敌。
直到一把利剑贯穿他整个胸膛，他终于支持不住极速下坠。神机瞬移将他带离，众人还要追来，却被巨大的黑色影子隔离。
“哇——哇——”
神机拼命的闪着光芒，飞速带陈岁安逃向石门。陈岁安看着石门前倒下的一具具尸体，分不清谁是谁，这飞溅的染红了这座石门。
陈岁安握住神机，看向抵挡追击的乌鸦，“我一直记不得它的名字，自我有记忆起，它就一直在我身边。神机，现在还不到逃跑的时候，一会儿再拜托你救我离开了。”
“我得救它。”
不知是谁用火烧了它的羽毛，它半个身子都光秃秃的。陈岁安召回神器助力，神力震荡推开了众人。陈岁安接住落下的乌鸦，吞下胸口不住翻涌的气血，低声呼道，“神机！”
没了神器之力支持的石门一点点被裂缝吞噬，陈岁安看着这与混乱天地相比反而更为光亮的漩涡，内心复杂。似心有感应，陈岁安在没入石门的最后一眼，看见了匆匆奔来的南栀，大抵明白怎么也追不上了，他呆呆看着陈岁安随着裂缝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
无人掌控的神器化作流星坠落人间，唯有其中的千魂伞摸摸飞至一人身旁，牢牢将其护住。
“小鱼……”
魔界
神机载着昏迷的陈岁安一直魔族宫殿上空焦急盘旋着。魔君通过水晶球看着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血脉，似笑非笑，轻声到了句，“去，把人接回来。”
一旁的暗影顷刻便离开宫殿之中。
神机将人放下的一刻，散去光芒，再次陷入沉睡，变成了一块黑色的玄铁。
“魔君，归来的族人如何处置。”
“既然是归家，放任他们去吧。”
魔君走至陈岁安身旁蹲下，打了一个响指，凭空出现了一副女子的画像，“我那妹妹私自逃离已有上百年，还与人族生下了这么个孽种。如今本君早已忘了玉无双是何模样，这看来，魔吉倒是更像他母亲些。”魔君起身，画像消散，示意暗影将人带回宫殿。转瞬出现在了已经闭合的魔界大门处，若有所思。
人间
魔物残食人间，最后仙门弟子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将魔物消灭。
至于神器的去向，除了千魂伞皆已流落人间不知所踪。千魂伞归于逍遥门保管，其他门派不知何时才能寻回神器，若是不能寻回，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少人杀红了眼，看见南栀的时候拔剑相向，好在叶轩即使出面解围才免去一番麻烦。
接着一只诡异的人偶连滚带爬的出现在南栀面前，“我不便出面，我在醉品……”
人偶毕竟沾染了些许魔气，话未说完便被一人执剑斩断。
叶轩无言，看着南栀不为所动的表情，“你要跟我回逍遥门面吗？”
“不了，师兄，我不能回去。”
“我不知道你和他发生了什么。这魔界大门已经消失，他不会再回来了。”
南栀抬头看着还沾染血色的半边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咬破手指滴血在千魂伞的伞面。
“我的血可护她魂魄不散。”
叶轩轻声道谢，注视着南栀模糊的背影，至此，他再也没有见过南栀。
天南海北无处寻。
魔界
陈岁安醒来就看见了一个好似被烧糊了的人担忧的看着自己，“你……是乌鸦。”
“寒。”
“寒，我们在哪里?”
“在一处是魔界本地族人的村落，魔君将您囚禁了，我带您逃出来了。”
“多谢。”
“我与主人之间没有谢字之说。”
魔君不是泛泛之辈，陈岁安的动向定一直在其掌握之中，只是既然他默许寒将自己带出来那么证明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这里不能久待，我恰好也有一个地方想要去。”
寒点点头，完全被黑色遮蔽的眼睛看不出眼神的含义。
彼岸花在人间花开花落，在这魔界的奈若河却一直是生生不息。殷红的颜色好似鲜血喷涌而出，却是每个魔族人死后必须去往的地方。
陈岁安走至奈若河边，取出九莲的两截尸身，一点点放入平稳流淌的奈若河中，接触到河水的那部分肉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河边又生了一朵美丽的彼岸花。那彼岸花杆处，横着一圈伤痕。
寒默在一旁不作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他抬眼发现了一个人，“有个可疑的人一直在附近。”
陈岁安有些惊讶，当时逃出大门的族人并没有寸溪，他落寞的看着那株新生的彼岸花，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一步步走近。
“你……如何归来？”
“魔界大门开，六界震荡，本严丝合缝的结界出现了一道裂缝，我从那里归来了。”
“原来如此。”
寸溪望着摇曳的彼岸花，苦涩的笑笑，“那日我无意杀他，魔族人只要回到奈若河有朝一日便能重塑肉身归来。只是会忘却一切，不记前尘。”
陈岁安若有所思，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所以你把桃春羡的尸身也带回魔界了。”
寸溪忽而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我只是觉得九莲死得不值得。只希望他归来那日，当真忘却前尘。”
寒感觉到了陈岁安对寸溪的不喜不明白他为何隐忍不发，冷漠的扫视了对方一眼没有跟上离开的陈岁安，“奈若河只接受魔界族人，想必你带来的也不是族中之人，小心让那人变得不人不鬼，永不得生。”
“我只是舍不得让她离开我罢了。”
“啧。”
寒急忙跟上陈岁安的脚步，不料魔君居然出现在两人身前。寒正要发力带走陈岁安，魔君一挥手寒便被恢复原型，飞远。
“君上为何在这？”
“暗影来捉拿一个携带异族的叛徒。不过，本座是来见你的。”
陈岁安看着魔君似笑非笑的眼睛，这魔君的眉眼像极了玉无双，神似的样貌让陈岁安一时间晃了神。
“那日本座感应到你母亲身死，偷偷潜网极寒之地带走她的尸体。带走一人轻而易举，所以我做了取舍，没有带走剩下的族人，也没料到你的存在。”
“母亲她……也在这奈若河吗？”
“自然。”
陈岁安看向一簇一簇的彼岸花随着奈若河蜿蜒生长，却无法识别玉无双究竟是哪一朵。
“连本座都认不出，更何况是你。”
“君上，我想回去一趟人间。”
“为了那颗魔心吗？你要带回它？”魔君看着陈岁安的表情，“看来不是。”
“为了一条蛇。还有许多朋友。”
“你和小双一样多情，留恋一些没用的牵挂。你毕竟是小双的孩子，本座可以准许你离开魔界。”
陈岁安还来不及大喜，只听魔君又道，“不过，你需等得神机重新苏醒之日才能离开。”说完，魔君便不见踪影，陈岁安心道，若是快不到几天，若是慢，就是沧海桑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魔王与蛇(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