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魔界三百年》钟迦

4、卧底魔界第七天

　　光阴如电。
　　眨眼七天过去。

　　沈画眉的药膏质量很好，仅仅几天，都摇芝伤就好得差不多，又能活蹦乱跳了。
　　花犯送来的衣裳饮食都摇芝也很满意，她甚至小小地提了个要求想要点儿话本以度过没有手机的无聊时光，花犯竟然也给她搜罗来一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任务三毫无进展。

　　这几天都是花犯亲自来玉折宫送东西。
　　堂堂魔君！这种小事让属下跑跑腿就好了嘛！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都摇芝已经发现，兰庭厌其实挺好说话。当初她求他留下她，他留下了，她昏迷前让他找医仙，他找了，她想吃东西，他叫人送了来，她说话，他认真听，从“事事有回应”的角度看，兰庭厌做得比她那个恋爱脑室友分分合合四年没分掉的人渣男朋友都好。

　　长得还帅。

　　当然，都摇芝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绝对不会对兰庭厌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她相信兰庭厌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感情，原著里塑造的兰庭厌从头到尾就没有人类的情感，他很强，能轻松秒杀魔君，所以魔君对他言听计从，但他并不嗜杀。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对兰庭厌来说都没有区别，属于“不感兴趣，偶尔有需要就随手做一下”的事。

　　你对路旁的树能有什么感情呢？你想编一枚花环戴着玩，你就折下树最美丽的那根枝条，你手上的矿泉水没喝完但不愿再拿在手里，就把水倾倒在树脚下。这样的伤害和帮助本质上没有区别，也没有意义。

　　兰庭厌现在愿意回应她，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最开始的策略选对了。
　　她就像一棵树，但是能结果子的树，兰庭厌想吃果子，所以才这样满足她的需求。

　　“尊上。”

　　都摇芝今天穿了一身俏丽的缃色衣裙，情绪稳定地走进玉折宫主殿。

　　大部分时候，兰庭厌就坐在主殿王座上，单手撑着下巴，无声无息，无是无非。文艺点说，他的眼瞳虽然深黑，但里面是空的。庸俗点说，他看起来就是在发呆。

　　听到都摇芝的声音，兰庭厌瞳子微动，视线落到她身上。

　　“这些天承蒙花犯魔君的照顾，我想亲自去她那里，向她道谢。”

　　半晌，兰庭厌没有应声。

　　都摇芝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尊上，您有所不知，人是很受情绪影响的生物，无法亲自去向花犯魔君道谢，我心里不安，定会影响血液口味，若是因此而害得它酸苦难咽，岂不是有负于尊上？”

　　又过了半刻，兰庭厌还是没出声。

　　唉！都摇芝心想，果然不好糊弄了。

　　她抬头对兰庭厌一笑：“尊上，我伤势已经大好，唯有心中难安，若能遵循本心前去道谢，那么心绪也会被抚平，明天……不，今晚，今晚尊上便可享用佳肴了。”

　　少顷，兰庭厌开口：“今晚。”

　　咬字仍然有些许奇怪，一点点的涩，一点点的喑哑，但都摇芝听得很清楚，他用的不是问句。
　　他是在一锤定音地敲定“今晚”这个约定，不给她反悔的余地。

　　*

　　花犯的势力范围在魔界北部。

　　她有一座自己的楼阁，七层高，七重檐，墙面与柱子都漆着艳艳朱红，檐下廊上挂满宫灯，灯火通明，香风阵阵，红穗随之舞动，琴声、乐声、笑声不绝于耳，语笑喧阗，热闹极了。

　　都摇芝看到匾额上题着“葬花楼”三个字，只能说这名字和这楼阁的气质真是不太相符。

　　葬花楼内，花犯正跟最近新得的俊美凡人男子喝酒，甜言蜜语，谆谆善诱：“别担心，在我这里，要什么有什么，魔界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太阳，只有这一轮红月，千年万年地挂着。不过也很美不是吗？你若是什么时候想晒太阳，我就带你回凡间走走……哎呀，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这可是仙界名酿‘醉芳春’，你快尝尝。”

　　男子迟疑着端起红釉瓷酒杯，在花犯笑意盈盈的目光中仰头喝了一口。

　　花犯正要乘胜追击，人面飞蛾扑了进来。

　　“尊上有请！尊上有请！尊——”花犯扑过去把飞蛾捂进裙子的层叠绫罗里，施以隔音法术。

　　但晚了。
　　“方、方才，那是……”男子脸色煞白，失手打翻酒杯，踉踉跄跄连退几步。

　　气氛全消，花犯也没了兴致，她起身离开，走前吩咐侍女：“照顾好郑公子。”

　　本以为又得去一趟玉折宫，结果飞蛾扑棱扑棱，带她穿过两条回廊就停住了。

　　“尊上，”花犯一惊，“您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

　　都摇芝从兰庭厌背后走了出来，对花犯友好一笑：“是我让尊上带我来的，想来感谢魔君这些时日的照顾。”

　　花犯摆手道：“摇芝姑娘客气了。”

　　都摇芝从衣裳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腼腆笑道：“我身无长物，聊赠小礼，以示心意。”
　　那是一条用绫罗锦缎编织起来的手链。

　　中学上课无聊编手链打发时间的少女都摇芝恐怕想不到，这门手艺还能在这里用到。

　　花犯接过手链，夸赞了两句。

　　都摇芝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和颤抖，又掏出一条编织手链，小声说：“布料裁得多了，我就又做了一条，想到魔君的下属‘阕青’这些天恐怕也为我的事出力不少，我就想……把这条送给他吧。”

　　如果阕青是琴叹的手下，都摇芝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传消息，正因为是花犯，原著中明确说了“对女子比对男子包容怜悯”的花犯，她才这么赌。

　　别抖！手别抖！一抖就会被看出不对劲！
　　都摇芝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又对着花犯笑了笑，说：“做得不好，只希望魔君你们别嫌弃。”

　　“怎会。”花犯纤纤玉指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朵淡紫白色的泡桐花，她把喇叭状的花朵衔在唇齿间，轻轻一吹。

　　清亮哨声响彻整个葬花楼。

　　不久，一个身影落到廊上。

　　“君上。”男人单膝跪地行礼。

　　“阕青，来。”花犯招手。

　　阕青！终于见到他了！
　　原著里写阕青外貌普通，都摇芝却觉得他长得也挺帅，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当然，比起兰庭厌这种妖孽、琴叹那种神经质贵公子的气质还是差一点，站在昳丽惊人的花犯旁边也被衬得暗淡不少，或许这就是被描述为普通的原因吧。

　　都摇芝重复一遍之前的说辞，把编织手链递给他。

　　阕青没有推辞：“多谢摇芝姑娘的心意。”

　　看到阕青把那条手链握在手中，都摇芝放松许多，抬头笑道：“那我就不叨扰魔君啦！”

　　注视着魔尊带女子离去，花犯脸上的笑容淡下去：“阕青，你说尊上到底在想什么？”

　　阕青道：“恐怕无人能知晓。”

　　花犯低头把那红紫色绫罗编织成的手链戴在腕上，举起手对着宫灯光芒看了看，轻声说：“魔界怕是要变天。”

　　……

　　都摇芝吃晚饭时，多喝了两口果酒。
　　今晚。

　　她已经准备好了。

　　到时候先吃一颗止疼灵药，这样她才能对自己下得了手，然后等兰庭厌“用餐”完毕，她就立马给伤口敷上沈画眉留下的药膏。

　　摸摸胸口，心跳得真快。

　　吃完饭，收拾好。

　　都摇芝带着匕首，走进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