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血》言梦叶

17、第十六话

　　比试场中的两个人在弥漫的尘土间对峙着。
　　迅速胶合，迅速分离。
　　短短数十秒，竟已过了数十招。
　　如果法兰西斯不是敌人，他会是一个好对手！
　　雅哈莉一擦唇角边的血迹，刚刚被剑气震飞出去的时候，她似乎伤到内脏了。
　　握着剑的手也开始发麻了。
　　这种情况很糟糕啊。
　　她勾起一丝苦笑，法兰西斯的强大虽在她意料之中，但还是令她觉得震惊世界上还有如此强大的剑术。
　　而观众席上的人们完全觉察不到场内的危机，他们叫嚣着冲啊杀啊，表演区的舞姬们，旋转的舞步也未曾停下。

　　她头一回握住剑，是在登基大典那一天。大祭司把象征王权的圣鲁瑟达斯交付到她的手中。
　　年幼的她回过身，努力把那柄和她个子差不多长的剑举过头顶，面对底下欢呼的万千子民。
　　星历218年。
　　提弯月，镜融，虚。
　　漫天的雪花，是苍穹赐给她的礼物。
　　年仅7岁的她继承了父王的遗志，成为了星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王。
　　尽管她天真无知得可笑。
　　九星们，对着她屈身下跪。
　　王座上弱小的她，看到了一张张不同的脸，一副副不同的表情。
　　由于紧张或者害怕，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泪眼迷蒙中，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哄她别哭。那个人有着一双美丽的金绿色眼眸，长得非常好看。
　　接着她又听到一道凶恶的声音，金发蓝眸的男人，他的声音魔魅中带着嘲笑：“这小丫头怎么能当王？皇兄傻了吗？星国不能交到她手里，除非你们想早日亡国！”
　　“阿尔瓦殿下！”另一道低沉而充满严酷的声音插了进来，“即使你是先王的胞弟，也决不允许你侮辱陛下。”
　　“哟，九紫，你倒改口改得挺快的嘛。”另一个有着红藻色长卷发，墨绿色眼睛的男人调侃道，“没想到严谨自律的九紫会如此喜欢这个小丫头。我是无所谓谁当王，不过她最好有让我们信服的本事。不然，我可不保证七赤和我，会有什么不良举动！”像是在开玩笑，语气又好似认真。
　　闻言，一个茶色短发，深褐眼眸的高大男嚷嚷道：“喂！三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被称作“三绿”的男人，摊了摊手：“和五黄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我想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懂！”
　　“你什么意思啊！想打架？！来啊！”五黄气冲冲地摆开架势，若不是身后的众侍卫拼命拉住他，他…他早就上前给三绿这个花花公子一拳了！
　　“打架？那是野蛮人的行为。”三绿斜睨了五黄一眼，墨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嘲弄，“再说，如果你这头野蛮大猩猩让本公子的俊脸受伤，你担当得起全天下少女的怪罪么？”
　　“我呸！”这混蛋的小白脸！气死他五黄大爷了！！！
　　结果大殿内，又变得一片混乱。

　　第二次握剑，是距离登基大典两年后。
　　学完基本理论课程后，八白替她安排了剑道课和魔法课。
　　不过在她赶跑了无数老师后，无奈的八白只能自己肩负起教导她学习魔法。而剑道课，一日清晨，八白带她来到王都城外的一处山谷。
　　破旧的茅草屋，银河般的瀑布旁，一位模样看起来相当憔悴的糟老头，默默地擦拭着一柄七尺长剑。见到他们来，他也不打招呼。这让身为女王的雅哈莉，心下十分不爽。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赶跑他。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赶不了！
　　新任的剑术老师，不像以往的老师，见到她都是唯唯诺诺，相反，他比任何一位老师都要严格。八白有时都会拗不过她的倔强，吃不消她的撒娇，纵容她少上几个小时的课。但这位剑术老师，却严格得不像话。他始终不尊称她为陛下，还直呼她的名讳，令她好不生气。
　　但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他无数次地苛责，无数次地训斥，无数次地强迫，让她在一天又一天的艰苦学习中，领悟到了剑法的精华。虽然她会当着他的面，骂他糟老头，或者该死的老头，可她也清楚，自己慢慢接受了他，接受他成为自己的老师。
　　“哇哇哇！那是龙！”
　　“雅哈莉！快刺他！”
　　“你开玩笑吧，臭老头！我打得过它吗！”
　　“也对哦，好吧，就让我们——…”
　　“什么啊？”风太大，她没听清楚。
　　“跑啊！！！！！！！！！！！！”
　　“什么嘛！笨老头，臭老头，死老头！！！”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年。
　　“雅哈莉，如果你想打败对手，就试着去和你的剑沟通。”曾经严厉而又冷淡的老头儿，很少将口吻放得柔和。
　　不过年幼的她却嗤之以鼻。拜托，剑是一样东西。而她是一个人，人和东西怎么沟通啊？！
　　当了她两年剑术老师的老头重重地叹了一声：“在比斗的时候，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女王。你的伙伴只有你的剑。”
　　“可是……”她举起剑，挥了挥，“我倒不觉得它能听懂我说话。”
　　“你要相信自己，圣剑圣鲁瑟达斯它会承认你的。”老头拍拍她的背，接过锋利的长剑。
　　变强…变得更强吧…雅哈莉……
　　只有足够的强，强到让它屈服。
　　“也许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再来教你这些了……”老头感叹着把圣剑递还给她。
　　这时雅哈莉才察觉，老头的双鬓早已花白，皱纹也爬满了他沧桑的面庞。
　　她的剑术老师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片刻的恍神间，突然有人高声尖叫：“刺客！有刺客！保护王！”
　　“老师！”护在她身前的老头，挡住了第一批刺客的攻击。
　　血在她的周身飞溅。
　　“快逃…雅哈莉！”老头一手护住她，一手挥剑，隔开刺客。
　　“不！我不逃！”女王的尊严不容许她作出逃跑的行为！
　　“雅哈莉！”又一个暗杀者向他们冲来，而她刺出了那一剑，代替来不及反应的老头。
　　这是雅哈莉第一次杀人，在她十一岁的时候。
　　热腾腾的血顺着暗杀者的胸膛，流向她的双手。
　　沾满血的她，扯开一抹笑，像疯子似的笑着。
　　她挥下一剑又一剑，将眼前的人全部杀死。
　　等她清醒过来，却猛然发现老头他也躺倒在了她的脚边！
　　“老师！天！我做了什么！”她竟然亲手将她的老师……
　　忍着剧痛的老头，支撑起上半身，表情温柔地抓过她的手：“听着雅哈莉…当你的心智被剑控制了…即使变强了…那也只是…只是尊杀人机器…所以…答应老师…绝对不要再让剑的魔性控制住你……”
　　“老师！”惨白了一张小脸的雅哈莉更加慌乱了，老头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
　　“你要变得…更强…更强才行啊…雅哈莉……”眼睁睁地看着老头的身体越来越沉，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不要！来人啊！快来人！！！！御医呢！！！”雅哈莉紧抱住老头瘫倒的身子，狂乱地放声高呼。是她，是她害死了他啊！
　　“别难过…雅哈莉…我会一直在远处看着你…看着你成为一个…成为一个王……”
　　最终，和她朝夕相处两年的老头阖上双眼，在她的剑下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来自己犯下的错！
　　如果她够强，她就不会依赖这把圣鲁瑟达斯，更不会被剑控制了心魂，也不会在杀戮中迷失了方向，错手将疼爱自己的老师送上黄泉！！！
　　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记住，雅哈莉，一旦过分依赖于手中的武器，就反而会被武器所控制。试着去和剑沟通，它是你的伙伴…你要信任它，而不是依赖它。
　　真正的剑士，不是一部杀人机器。
　　真正的剑士，有着自己的信仰与自由。
　　真正的剑士，会在战斗中使自己变得更强！

　　剑招被压制的雅哈莉，狼狈地单膝跪倒在地。肋骨好像断了几根…法兰西斯下手真狠……
　　但她不会输的！
　　“啰嗦的老头！你看着！看着你的徒弟！”以剑身抵住法兰西斯的剑锋，一个扫腿，迫使他后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圣鲁瑟达斯，我的伙伴，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让我再一次，为了自己重视的人，尽情挥舞你吧！
　　她高举起圣剑，吟唱起古老的魔咒，长剑的周身开始闪耀起金黄色的光芒，由于这光芒太过明亮，竟然使周围陷入一片昏暗。
　　剑的光越聚越大，当她挥出那一剑的时候，巨大的光夹杂着猛烈的剑气直逼法兰西斯而去！
　　霎时间金光笼罩住整个竞技场。
　　强光过去后，观众席上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硝烟弥漫的比武场中间。
　　连表演区的舞姬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大家迫切地想知道这场比斗谁赢谁负！
　　尘埃终于落定，站着的人是法兰西斯！

　　“不！”王座上伪装成雅哈莉的小雪，难以自持地站起身，“天！不能这样！”
　　“余兴节目也该结束了。”金发蓝眸的邪魅男人拍拍掌。
　　贵宾席四周的近卫队立刻包围了王座上的女王，银亮的长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她。
　　纵使王都禁卫队的几名贴身侍卫反应迅速地将女王陛下护在身后，但毕竟人数少得可怜，和谷雨手下的近卫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阳光下，男人细如金丝的长发被束在背后，他的五官深刻又俊美，好似天神下凡，透着无上的王者气息。
　　湛蓝的双眸紧紧盯住王位上黑发绿眸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诡谲的长笑，不绝于耳。
　　全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数万观众们也在此刻跟着欢呼起来。
　　他们在庆祝法兰西斯的胜利——…
　　如同被提着线的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