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面妖》在下司空

3、死生

　　颁昭，册立，普天同庆。

　　言尚站在宫殿之上，凤冠霞披，望着殿下俯首叩拜的众人，神情淡漠。

　　她终于成了新娘。

　　只是为何她没有半分开心。

　　她被封为娘娘，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爱的娘娘。

　　宠爱到什么地步呢？

　　听说近几日娘娘总受噩梦侵扰，梦里总有几只森林里的妖。

　　皇上下令，派了无数勇将精兵，前往城外的森林里捉拿那几只妖。

　　凡是抓到的，封官加爵，保九世繁荣。

　　那年，无数被妖剥了脸皮的人横行在路上，日日哭声哀绝。

　　妖终于抓住了。

　　四只美艳的妖被绑在城门前。

　　言尚站在她们面前，冷漠地看着。

　　为首的那位妖轻笑着对她说：“剥人面皮的可从来不是我们啊，妹妹。”

　　言尚似乎没有听到，拿起手中的刀，认真地将四只妖的面皮剥了下来。

　　鲜红的血落在她的眼角，似乎还有点点泪光闪过，只是她的神色像往常一样淡然，冷漠。

　　言尚盯着被剥下的面皮，望向拥挤的人群。

　　她厌恶和妖有关的一切，包括那些被剥了面皮的人，她早已成了一个病态的人。

　　她随手指了几个被剥去脸的人，吩咐手下：“将这张妖的皮赠予他们，安排太医为他们缝合。”

　　顿了顿，言尚说：“不必做的很精细。”

　　离开时，言尚记得，得赏的人中有一位男子。

　　言尚只觉得好玩。

　　4.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京城闹饥荒。

　　言尚亲自为灾民发放食物，黄沙满天，言尚的现在百姓面前，依旧神色淡漠。

　　只是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炙热且隐忍。

　　言尚望去，是被缝了一张歪歪扭扭的脸的男子，端着粥，手还在颤抖。

　　手下的人在一旁轻轻说道：“是当年娘娘赏妖皮的那几人之一，八成是感激你。”

　　言尚点头，莫大的悲伤席卷而来。

　　是吗？

　　为何他的眼神如此悲怆，自己似乎在记忆里也曾见过这样的神情。

　　言尚亲自为这位男子端了一碗粥。

　　男子颤颤巍巍地结过这碗粥，离开了。

　　31岁的赵木在死前终于见到了自己守护一生的女子。

　　啊，不对，谈不上守护一生。

　　他不配。

　　只是短暂地相遇过罢了。

　　赵木将粥送给路边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女孩，走了几步，倒下了。

　　31岁的赵木死在了今天。

　　临死前，赵木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他还记得她15岁的双丫髻，18岁时成了他的新娘，19岁时成了皇宫里的娘娘，25岁时赏了他一张面皮。

　　只是，他永远不知道言尚只是厌恶和妖有关的一切，随手赏了一张面皮而已。

　　就像，言尚永远不知道，那年，赵木用他那张脸和五十年的寿命换来了他们重返人间。

　　京城里突然下起了大雪，漫天大雪，一连七天，看不清回家的路。

　　死去的赵木，看不清回家的路。

　　在大雪的第七天，言尚翻出来一件嫁衣。

　　微微泛旧但保存的很好，血红的嫁衣称得言尚的脸那样娇嫩白皙。

　　只是这件红嫁衣过于朴素，着实不像皇家之物。哪里比得上当年她册封时的凤冠霞帔。

　　言尚仔细地穿上，这是当年她成亲时，他爹送给她的。

　　爹爹说：“尚儿，这本该是你的嫁衣。”

　　夜晚，大雪里，一袭红衣，言尚站在城墙上，望着万家灯火。

　　轻唤：“赵木，你在哪？”

　　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雪夜里，言尚纵身一跃，穿着那件朴素的嫁衣，化为一抹红。

　　史书有记载，景元年，城外林有妖，善蛊惑人心，使之失疯失忆，随后控之使其剥他人之面。

　　所以，剥人之面的到底是妖还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