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翅膀》林茉莉

6、chapter 2-3

　　樱兰校内的BBS上对她的报道依然如火如荼，各种尖酸的话语依然让人感到触目，可是，这一切，夏芸熙仿佛都不曾意识到——
　　银杏树下那个白色身影站的笔直，扇形的叶片如落花般飘落，空气中有银杏特有的清新味道。
　　镂花的校门静静地打开，黑色的林肯房车优雅地驶出校门。
　　她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等待着那辆林肯房车如风一般地渐渐驶过她的身旁，等待着那个冷漠的眼神，哪怕有时候只是一个孤冷的背影……
　　然而这一刻——
　　房车在她的面前——无声无息地停下。
　　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投在房车崭亮的车身上。
　　夏芸熙依旧在微笑，只是，她的眼神却开始轻颤。
　　“啪.”车门被轻轻打开，穿着白色制服的司机恭敬地走下车，打开她旁边的车门。
　　“夏小姐，我们少爷请您上车。”司机笑容慈祥。
　　夏芸熙唇角有丝僵硬，她抬起眼，看着后座上那个疏离的身影。
　　裴晟低头看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他的侧脸冷漠倨傲，他的表情专注淡离，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正在发生的一切。
　　穿着白色制服的司机依旧微笑着为她开着门，仿佛她长久的忡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纤细洁白的手指在身侧握了握，胸中仿佛有无数的暗流澎湃呼啸。等了十二年！她绝对不会再这个时候后退！
　　她对着司机微微一笑，低头坐进房车。
　　身后豪华轿车里的富家子弟们个个都惊呆了，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加长房车又继续平稳地驶进林荫大道，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在短暂的惊愕后，轿车里纷纷传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声，接着便开始互相询问有没有拍下视频，今天的的BBS上又有新内容可以po了！！！

　　房车的车厢里，轻轻地流淌着一首钢琴曲，那首曲子悠扬安静，一个个音符像是水珠轻轻敲击着人的心房，最后轻轻碎去。
　　从一开始听到这首曲子，夏芸熙的身体便开始僵硬，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有着汹涌的感情。
　　“你喜欢这首曲子？”淡漠疏离的声音轻轻飘进她的耳朵。
　　夏芸熙轻轻一颤，仿佛终于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她定了定，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澈。
　　淡淡地摇头，她微笑着转过头，对着裴晟轻轻微笑。
　　裴晟并没有看她，似乎对她的回答根本不在意。他的手指修长干净，轻轻地敲击着纯白色的键盘，仿佛正在弹奏着最优雅的钢琴曲。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然而，浑身散发的冰冷感觉像是把房车内的空气都冻结了。
　　时间也仿佛变慢了，只有林间偶尔的鸟鸣，和裴晟敲击键盘的声音。
　　房车依旧平稳地行使着，林荫道上细碎的阳光像是被敲碎了的水晶，密密的光芒将裴晟倨傲的侧脸映的异常尊贵，他左耳上蓝色的钻石耳钉闪着凉凉的光芒。
　　夏芸熙侧着头看他，琥珀色的眼里仿佛有着飘渺的笑意，也仿佛只是飘着细雾的薄冰。
　　正当她以为这一路上都会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完结的时候，裴晟却淡漠地转过头。
　　黯蓝的眼眸径直望进她的眼里，他的眼睛像是被摇碎了的蓝色钻石，深邃无比却也——冷漠异常。
　　夏芸熙望着那双眼睛，心口轻轻一震。
　　十二年前，这双眼睛也曾这样冷漠地望着她。
　　裴晟淡漠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孩，他的唇角倨傲地抿着，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样没有生命的物体。
　　“不好奇要去什么地方？”他的声音淡淡地，明明是问句，却平淡地没有丝毫起伏。透凉的音色就像是夏日傍晚沁凉的雨丝。
　　夏芸熙轻轻地笑了，琥珀色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只要你要我去的地方，我都会去。

　　铅字笔发出沙沙的声音，夏芸熙写的飞快，像是写的慢了就表达不出她对他的信任一般。
　　裴晟冷漠的眼神只是轻轻掠过她递过来的随身簿。
　　他转回头看向前方，声音平淡，像是问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你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只要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话就可以了，不需要你有任何回应也可以。
　　夏芸熙继续微笑着，这样的微笑她练过无数次，是要让人一看到便会知道她认真无比的微笑。
　　看着裴晟只是一脸冷漠，并没有转头看她，夏芸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洁白的手指有点颤抖，轻轻地——碰了碰他放在纯白色笔记本上的手。
　　黯蓝的眼神有点深沉，裴晟转过头，看着那个微笑如杨花般的女生。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嘴角也因为紧张而有一丝抽搐，但是她紧紧握着笔，字写得飞快无比。

　　还有，我不会说话。听力也不太好。

　　他的眼神有一丝凉意闪过，“我知道。”

　　所以，请您以后可以看着我和我沟通吗？

　　女生仿佛并不介意，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温暖无比。
　　裴晟看着她，看着这个面容清澈微笑如杨花的女生。
　　他的表情明明毫无温度，可是——
　　夏芸熙的心底微微一震。
　　为什么——她仿佛在他淡漠的黯蓝眼神中，看见一丝冰凉的笑意！
　　那丝笑意是那样的轻忽，像是裹着淡雾的空气，在他黯蓝的眼眸中，闪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夏芸熙恍惚地看着他。
　　他的侧脸被阳光勾勒的异常俊美，然而她却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他——藏在厚厚的面具中的他！
　　林肯房车微微一个颠簸后平稳地停下。
　　“少爷，到了。”司机并没有回头，声音恭敬。
　　用白色栅栏围起的小院里，紫藤架上的紫色花苞仿佛又大了许多，旧式楼房的二楼——一个帅气的身影慢慢僵硬，瞬间消失在窗帘后。
　　夏芸熙依然有些恍惚，她的眼神有些失焦，看着窗外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虽然她已经做好决定了，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却觉得一切仿佛都没有轮廓，就好像做了好长一个梦！如果想一件事想得太久太久了，会不会——连幻象和现实都分不清楚了？
　　裴晟轻轻地转过头，看着眼神恍惚的夏芸熙——
　　一抹冰凉的触感轻轻地抵上她的下巴，夏芸熙眼神一颤——
　　裴晟眼神淡漠，骨指分明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么，试试看。”他的唇角倨傲冷漠。
　　“……”夏芸熙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快要把淡蓝色的随身簿捏碎了；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颤抖得像是扑簌掉落的杨花；更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到胸口，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喉咙口不断翻涌而起的血腥味。
　　这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丝丝凉意透过那只托住她下巴的手慢慢侵入她的骨髓，夏芸熙僵硬地看着他。
　　夏芸熙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俊美倨傲的少年。
　　头仿佛被人狠狠敲击，无数的昏沉暗流一波一波向她砸来！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任何事情，不要质疑事情为什么这么蹊跷，不要再有任何迟疑——因为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为了这个结果，哪怕让她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洁白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她的眼神有丝颤抖——
　　裴晟冷漠地看着面前怔怔看着他的女生，唇角倨傲。
　　然后——
　　那个女生对着他轻轻点头。

　　好。

　　他仿佛可以听到她心底坚定无比的声音。

　　***
　　夏英杰眼角带笑地从厨房走出来，“小熙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快上楼换衣服，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虚浮的脚步猛然停住，夏芸熙有点恍惚地看着穿着围裙，笑的像个孩子的养父。
　　那样明亮的笑容——
　　……
　　…………
　　八岁的小芸熙被妈妈微笑着牵进家门。
　　……“芸熙……！”爸爸开心地转过身，张开双手就把她抱起来。
　　小小的芸熙见到久违的父亲惊喜无比。
　　“爸爸！爸爸！你真的是爸爸吗？！”胖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搂住爸爸的脖子，洁白的手指使劲把爸爸的脸扳正，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啊！是啊！小傻瓜，连爸爸都不记得了吗？”爸爸依旧开心地笑着，还抱着她转圈圈，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妈妈笑得好温柔，嗔笑着把她抱下地，“傻丫头，爸爸说过会回来的！”
　　她抬起头，看见妈妈的眼睛好看的像是亮闪闪的水晶，微笑着看着爸爸。
　　小芸熙开心地笑着露出可爱的牙齿，从他们搬家那时候开始，妈妈就再也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她一直都很乖，自从搬了家以后，吴妈她们也全都不见了，于是她开始学着自己穿衣服，自己洗脸，自己整理书包，自己抱着枕头睡觉……
　　可是，有一晚，她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却发现爸爸妈妈正在吵架！妈妈摔东西的声音和爸爸愤怒的声音让她害怕地躲进棉被里，然后——
　　爸爸不见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乖，所以爸爸才不要她了，可是妈妈却总是淡淡地告诉她，爸爸会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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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熙！”……
　　“小熙！”夏英杰脱下棉手套，试探着想要叫醒明显处于出神状态的女儿。
　　轻轻一震，夏芸熙眼神有丝恍惚，然后像是突然回到现实，她掩饰性地理了理耳鬓的碎发，然后利落地放下书包，转身想要解下养父身上的围裙。

　　爸，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这么热的天，厨房会很闷。

　　她的手语飞快，还有些凌乱，夏英杰温柔地点头，伸手按住了夏芸熙忙碌无比的双手。
　　夏芸熙抬头看着他。
　　“快去换件衣服，休息一下，还剩下一点点，马上就好了。”夏英杰安抚地拍了怕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慈爱，像是摸透了女儿性子。
　　夏芸熙静静地看着养父，看到了他的坚持，她微笑着轻轻点头。

　　温馨的房间隔架上，一只小巧的纯白色钢琴音乐盒被小心翼翼地取下。
　　夏芸熙眼神淡漠，手指有些颤抖，她缓缓抚摸着烤瓷的琴身。
　　“啪。”
　　琴盖被轻轻打开。
　　“叮叮咚咚……”
　　一首钢琴曲渐渐响起，那首曲子悠扬安静，一个个音符像是水珠轻轻敲击着人的心房，最后轻轻碎去。

　　……
　　……
　　“爸爸会回来的。”妈妈眼神温柔，淡淡地说，“他所说的一切都不会骗我们。”妈妈弯下腰，“看，爸爸给你带什么来了？”
　　爸爸微笑着凑过身，“是啊，快看，爸爸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芸熙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架纯白色的三角架钢琴——只有爸爸一个手掌那么大小，有着白色钢琴外型的音乐盒。
　　琥珀色的眼眸有丝颤动。
　　那架钢琴和她原来的那架一模一样，仿佛是按照同比例缩小定做的一般。
　　可是——
　　“我现在不喜欢钢琴了。”小芸熙别过头，眼底本来雀跃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我讨厌学钢琴。”
　　爸爸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离开她的！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搬家那天她哭着喊着死活要让爸爸把钢琴也一起带走，她从来没有哭得这样任性过，她喜欢钢琴，她要学钢琴，她绝对绝对不可以没有钢琴，可是妈妈却红着眼厉声地呵斥她，她的手臂都快要被妈妈掐出血来了……她哭喊着要找爸爸，可是爸爸也只是红着眼把头撇向一边……
　　一切都是她不乖！
　　所以——她不可以喜欢钢琴！
　　妈妈眼圈红了，声音有丝哽咽，“胡说！”
　　爸爸定了定，眼圈似乎也红了，他轻轻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傻孩子，爸爸知道我的芸熙最喜欢的就是钢琴，是爸爸没用，没有能力让芸熙继续学钢琴，也不能买一架真正的钢琴给芸熙……可是，你放心，爸爸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一定让芸熙再回到我们原来的家，弹回以前的钢琴……你一定要相信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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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熙，你一定要相信爸爸。”爸爸哽咽的声音仿佛还在她的耳边，他激动的呼吸声仿佛还在她的耳旁，可是——爸爸却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把妈妈也带走了！
　　夏芸熙恍惚的眸色瞬间清醒，琥珀色的眼里清凉空透，像是一颗没有光芒的水晶球。
　　“啪。”她手指翻转，用力地关上琴盖，悠扬的钢琴声截然而止。
　　她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说的承诺，她能相信的——只是自己！
　　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脑中忽然响起林肯房车内，那个冷漠高贵的少年。

　　“那么，试试看。”少年的声音倨傲淡漠，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冰冷无比，就连眼神也像是坠入冰河的钻石般冷漠疏离。

　　看着手中的音乐盒，她的眼里闪过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