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桃子卿太太

3、不如结成姐妹夫妻？

　　“姑娘啊……这……这不太好吧……不！不行！”夏暖暖挣扎又挣扎，流着泪，不停摇头。她心再大，也知有些事是只有和丈夫才可以发生的，于是步步后退，窘得满脸羞红，她惊觉这姑娘看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你……不愿意吗？”锦离问。

　　“哪、哪有人刚见面就……”夏暖暖惊叹这一天过得也太惊心动魄了，“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种事……而且，我连你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我叫锦离，是这锦家的二小姐。是我唐突了。”锦离不愧是锦离，很快就退下个人情感，恢复冷静，“等你以后想，我们再继续。”

　　“你、你说什、什么啊！”夏暖暖又被闹了个大红脸，“我叫夏暖暖，夏天的夏，温暖的暖。你是……锦鲤？人们对着许愿的那个锦鲤吗？红红胖胖的大金鱼？”
　　“是离，悲欢离合的离。”锦离道，“以后，我们就是姐妹夫妻了。”

　　“咦？”夏暖暖顿时又不知所措起来，红着脸，小声嘟囔，“什么夫妻不夫妻的，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害臊……”

　　姐妹夫妻这种事，在夏暖暖老家也是有的，有些女子不愿和男人成亲，就和女子结拜成夫妻，互相照应，过完一生，不离不弃，除了没有自己生养的孩子，情义和寻常夫妻一模一样。

　　“这……哎，我遇到这桩祸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老家那个乡下小地方啊，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夏暖暖想象了一下老家那些碎嘴子，又想到了婚礼路上死去的喜娘和镖局的人，觉得他们是因为自己成亲而死，愧疚万分，这辈子都不敢再和男人成亲了。

　　想到这里，她眼圈一红，怯生生望着锦离：“若是……你当真要和我结成姐妹夫妻，以后扶持过日子，也不是不行。那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开始当起，慢慢培养感情好不好？”

　　锦离点点头。

　　夏暖暖一脸羞涩，又小心翼翼问：“那你家里人同意吗？他们会不会给你定一门亲事什么的？到时……”

　　“我是不会嫁人的。锦家上上下下，包括附近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没人敢做我的主。”锦离告诉她，“我不轻易与人结缘，一旦结下了，就不会违背，不然便叫我……”

　　“好了好了，不用下咒。”夏暖暖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眼睛里亮闪闪的。

　　这小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会玩弄人感情的妖艳贱货，对我的一番哭诉情真意切，不会有假，锦离心想，但人不可貌相，我要让伊一步步爱上我，自己还是要防备伊一些。

　　夏暖暖红着脸打量锦离，大美人，越看越美，想到方才她的所为，顿时害羞地立刻将整个身子缩进被窝里。
　　锦离伸手去摸索，寻找她，道：“你也不怕自己闷死。”
　　夏暖暖就是不愿意出来，憋得喘不上气也不出来：“太难为情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见你。”

　　“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你怎么见我都不要紧。”锦离安慰。
　　“咦？”夏暖暖一惊。

　　“我是个瞎子。”锦离淡笑。
　　“咦！”夏暖暖立刻钻出被窝，大大的眼睛写满惊讶。

　　“嗯，我很小的时候就瞎了。”锦离告诉她。她的泪水太多，没几年后就哭瞎了。

　　夏暖暖仔细望着锦离的双眼，她的眼睛很美，却没有光彩，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伸出三个手指，问她是几，她也无动于衷。

　　“我听说有西洋的医生，技术精湛，医学先进，能把人的眼睛治好，”夏暖暖道，“那东西好像叫眼角膜，我可以把我的眼角膜给你，你就能看见了。”

　　“我瞧着人便觉得烦，看不见也好。”锦离道，“我不是完全看不见，我的世界是黑白色，非常昏暗，我能看到器物、房子和道路，只是看不到人，只有……”只有那些异世界的生灵。

　　“总之，我已经习惯在我的世界里生活了，你的眼睛你留着，帮我看这世界就行。”锦离道。
　　“那，以后我来当你的眼睛。”夏暖暖郑重其事，“我帮你看得真真的。”
　　“好。”锦离点头。

　　“我……”夏暖暖有话想问，却不好意思张开口。
　　“嗯？”锦离示意她问。
　　“可惜了我的嫁妆们，都叫马匪给劫了。好多嫁妆呢。”夏暖暖向锦离挪了挪。
　　“我找人给你拿回来。”锦离道。

　　“还是算了，他们很凶的，还杀人，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破财是小，留命是大，你可别冒险。”夏暖暖心想就当破财免灾。

　　“我阿爸是官，为民除害本就是他的本分。朗朗乾坤，哪里能让这帮匪类横行霸道？就算是别人被劫走了嫁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何况，”锦离挑起夏暖暖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身道，“你是我的小媳妇呢。”

　　夏暖暖顿时羞红了脸，小声道：“不知我娘能不能接受我结姐妹夫妻，她要面子得很。”

　　“你娘很好面子吗？”锦离问。
　　“主要是她不想输给我爹的小老婆，姨娘总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渐渐的我和她也远了。”夏暖暖撅了噘嘴，“不过，我和弟弟妹妹们感情还是好的，妻妾之争，不祸及稚子。”

　　“反正啊，我是活明白了，在意这些碎嘴子，就算是被气死了，伤的也只是自己，沦为一个更大的笑话。他们可不会有半点良心，我还不如自己过好自己的，嫁给女的又怎么了？我觉得你比臭男人好多了！”夏暖暖哼了一声，愤恨道，“向天倒是个男人，那又怎样？从头到尾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出面，我要是真失足落水死了，一定要变成厉鬼去寻仇！”

　　向天？锦离默默垂眼，不说什么，却记住了这个名字。

　　“什么鬼不鬼的，可别乱说。”锦离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你身子虚弱，还不先好好睡一觉？”
　　“确实，可困死我了。”夏暖暖打了个哈欠，随即倒头就睡。

　　夏暖暖这次睡得香甜，完全不知天什么时候亮的。锦离起了身，换上衣裳，轻轻把房门掩上。门外早已吴妈在等候。

　　“她还在睡，别去打扰。把我的衣服挑几套出来，改一下先凑合着穿两天，待会儿叫裁缝过来，给她量量尺寸，做几套新的。头花首饰什么的也拿几件好的来。”锦离心情大好，连吴妈都瞧出了她的春风得意。

　　“这丫头不犯傻了吧？”吴妈小声问。
　　“好着呢，瞧她模样，还能活蹦乱跳个几十年。”锦离眉眼中带着笑意。

　　“二小姐，你可真是神仙在世的大好人啊！”吴妈见锦离难得一笑，只当她是欣慰终于将人拉出了鬼门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一件，换谁都会高兴，她伸出了大拇指夸赞，“二小姐真厉害，老婆子我打心里佩服你。”

　　“对了，吴妈，再拿一床被子来，以后暖暖和我睡一个屋。往后暖暖就是锦家的人了，跟着我，我有什么，她便也有什么。”锦离交待完后，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直把吴妈惊得一愣一愣的，哎呀真是奇了，二小姐还是头一遭愿意和人睡同一个屋子。
　　这新来的小姑娘什么来历呀？魅力这么大？

　　吴妈到底是疼锦离的，从小到大，锦离没几个朋友，喜欢独来独往，也不常见她笑，如今这光景，像是找到了知心姐妹。
　　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嘛，有几个闺中密友，希望这新来的小姑娘能让二小姐活泼点。吴妈笑盈盈地去准备东西了。

　　“大婶子，那丫头真没事了？”老大哥在院子外探头探脑，十分焦急。
　　“好得很，接下来治风寒就好了。”吴妈笑嘻嘻答，“我们二小姐何许人也，鼎鼎有名的锦离仙姑啊！”
　　老大哥明显松了一口气，又道：“大婶子，俺这一来一回也得好几天，怕婆娘和娃惦记，家里没个男人守着，俺不放心，地也还得种，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吴妈和颜悦色，“放心，有我家小姐在，保管她活蹦乱跳的。”

　　老大哥于是喜滋滋返程，觉得这一趟值了，得了金项链、大红包和一套新衣裳，见着了那么大的宅子还被安排歇了一晚，那锦缎的被褥和好木头的大床啊，锦家还派司机开车送他到火车站，头一遭坐了那劳什子汽车，回去可得好好和婆娘说道说道这大城市里的阔气。

　　与此同时。
　　锦离去找自己的阿爸锦鹏飞。

　　锦老爷子锦鹏飞，德高望重，地位非凡。多年来，锦鹏飞靠这一双了不得的通灵子女升官发财，斩妖除魔，镇宅除秽，可谓平步青云，顺风顺水。锦老爷子为此很是得意，养了一对为自己做事的老虎，助他旗开得胜，他自然对他们百般宠爱。

　　锦鹏飞正好从外面回来，听闻锦离找自己，外套都来不及脱，他便快步上去。
　　锦离很少主动找自己，除非有重要的事。

　　锦鹏飞见到锦离，迎上少女黑漆漆的双目，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一分不自在。
　　若是锦离能像别人家养在富贵窝里的女儿，粘人甜美，整天“阿爸阿爸”围着他转，卖萌撒娇，锦鹏飞会比疼爱锦戮还要百倍千倍爱她，偏偏，她不是。

　　“锦离，有什么事吗？”锦鹏飞问。

　　“我有一个朋友，叫做夏暖暖，她本是要嫁来上海，半路连人带嫁妆得被劫了，我希望阿爸能找人把这窝马匪抓住，顺便把那些嫁妆还给她。”锦离道。

　　“朋友？这可是新鲜词啊。”锦鹏飞问，“是你昨天救的那个小姑娘吗？”
　　锦离点头。

　　“锦离啊，不要轻易把人往家里领，你怎的知道她底细？万一人家是骗你的，设下计谋接近你，另有所图呢？”锦鹏飞毕竟是老狐狸了，什么世面没见过，“以后做事不要鲁莽，也别擅自下决定。”

　　“她的事是真是假，阿爸派人去查一下也好，她的名字，籍贯，老家何处，家中有什么人，几时和谁定的亲，定亲的那户人家住在哪儿，一查便知。”锦离依然淡淡的。

　　“你真要帮她？”锦鹏飞眯起了眼睛。
　　锦离重重点头。

　　“我听人说，这夏暖暖以后要和你同吃同住？是锦家的人了？”锦鹏飞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慢悠悠吸了一口。
　　“她的处境很难，一时哪里都去不了，”锦离道，“阿爸，我做事自有分寸。”

　　“我瞧你对姬家大小姐，也没这么亲近。”锦鹏飞掐灭了烟头，“人家隔三差五就邀请你喝茶听戏，又时不时拿礼物来看你，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提起她时一口一个‘朋友’的。”
　　“姬羽琪是社交名媛，哪里还缺我一个呢？”锦离道。

　　“罢了，就按你说的来吧，那个夏暖暖最好是个良民，不然……”锦鹏飞冷哼了一声。
　　“那就谢过阿爸了。”锦离又行了一个礼，再迈着步子悠然离开。

　　锦离回去后，到禅院上香，请神，问卦，占卜，算出了那窝土匪的藏身处，有多少人、都会些什么武器、怎么排兵布阵，藏宝和劫来的妇人在哪里，希望让锦鹏飞的人脉去把这件事摆平。
　　对于这样能提高自己的名声又能立功的事，锦老爷当然愿意干。他开始调查，布局，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五日后。

　　这五天里，夏暖暖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地吃药，看大夫，调理身体，锦鹏飞那边马不停蹄地去抓那窝马匪。
　　今日，夏暖暖觉得休养得差不多了，便起来走走，也好熟悉熟悉这偌大的锦家，丫鬟来通报，说是那伙马匪抓住了，要让她去当个人证。

　　夏暖暖本不抱什么希望，锦离有这份心就行，此刻得了这么一个大惊喜，迫不及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