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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章 傻瓜 ...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四宜堂里燃起了灯烛。胤禛入室一见那灯光便眯了眯眼,下意识呼出一大口浊气,觉得轻松不少,痛觉紧随而直白地跳脱出来。
      苏培盛扶着王爷便要叫竹桃,却不想竹桃已自觉挑起了内帘瘵他二人引至暖和些的内堂去,后脚下未停取了新的内衫、寝袄来。
      见苏培盛侍侯着老四褪换衣物,夏桃还寻着记忆把老四昨日用的伤药取了来。
      苏培盛虽也觉出了她的超常热诚,却不及细想,轻手将王爷上衣除去,看那伤口除了开血并不比昨日严重才放下心来。
      本不是多大的伤,经昨一夜已要愈合,只是骑马又遇酒发,便烧得很是疼痛。
      由着苏培盛小心上药,胤禛的眸光却盯在竹桃消失的门帘。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他已躺在榻上半天也不见那人回来。不知怎的正要发作,见那什么桃端着什物进来,才呼出一口气,倚着若有似无等看她的续行。
      夏桃直接端了红枣红糖水上前来敬给老四。因为记得糖是补充人体能量的,而红枣中含的维C可使伤口愈合,料他今日饮酒过多对伤口绝无好处才用心地备下。
      胤禛见她跨过苏培盛把碗直接送到自个眼下,先是震了震,抬起的神色却嫌弃地盯着那红暗暗飘着几颗枣子的汤水瞪她。
      “又不是女人喝什么红糖水?”气不顺便想起牡丹台里喝的那什么奶茶,“还有那什么奶茶,奶不奶茶不茶似什么样子,还甜得腻歪,以后不要拿到本王面前来。”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喝的。
      夏桃忍不住嘟了嘟嘴,就近放下碗写了张纸呈上。见老四虽还依旧不乐意却还知道于于他有意,盯了那碗须臾终是向前近了近身,便也近了步去以碗就口侍侯着这位大爷极奇缓慢地喝下。
      真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这么不能喝甜的,只不过一碗红糖水而已,弄得像在喝乌鸡白凤汤似的多难下咽。明明“难咽”入喉,却死劲忍着不闭眼睛不纠面硬充好汉一般,只弄得脸面表情更为可笑夸张。
      乐得夏桃止不住笑成了发馍,终是叫老四抓个现形,在那一双冷怒的“探照光”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视也不是,只能心目成直地盯着碗里暗红的水面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哪知看了水便不觉随那波光澜动,游着游着便盯上了那两片属于大神的唇。暗红得厉害,极是现代暗艳的性唇,真是省了性媚的浓彩口红了。而且他的唇不像自己扁润,上下接人中处的唇峰更为高突,随着他“咕咚咕咚”吧,夏桃的小眼睛又不自觉游上了他的人中,原来不看不知,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大爷虽然人中不长不宽不似标准福相却尤为深凹,成形的三角处焉然是个深谷。而他的鼻子,高是高的,也大,只是长在他脸上却怎么都有些突兀。
      她正这里由下而上研究着老四的长相,那里一向目尖的胤禛已停了汤水反过来瞪她,见她直盯着自己一会儿惊叹一会拧眉,把心思都表相在脸上,虽十万分恼怒她那双胆大的眼珠子却也有一分喜欢这般直白不掩藏的人勿。已经有多久不曾在身边人脸上看到这种简单了?连他那今年还不到七岁的儿子弘时也已学会了在他面前掩性……
      见他拧了眉陷进自己的思绪里,夏桃才从偷窥中回神,下意识将红糖水近到自己唇下吹了两口才重新帖于他唇下。
      烛光下,汤水面一闪一闪如化如真,叫胤禛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也曾一下下吹凉了药汁就着碗口一点点喂进胤祚的口中,那时他还不懂恨,只是情绪有些失重地想掉眼泪。待到那个人也如此对了十四叫还是孩子的十四不快不耐却无一声怒反一口一声“我的儿”时,除了掩藏不住的羡慕,胤禛已学会了厌恶和憎恨。他将这种亲密的动作视作母子间才有的一种固有而不可替代的亲腻,可他不知是因为厌恶而憎恨、还是因为憎恨而厌恶,或者只是因为得不到而养成的一种不足为人道地偏执。而此刻,这个低贱的婢子如此自然地做出如此情结私密的动作,且是对着他这个如此身份高贵的主子表现如此亲腻之举。怒到恨不得一块块撕裂此人的情绪令胤禛的眉骨不自抑地突跳,从未有过的火光炸震了意识,抬首就在发作间却被这几乎还叫不出其名字的婢妇脸上完全真切的关心和莫名的怯疑消撞开了火气,只余那股发不出又卸不去的火含在口腔噎得他上下不是。
      夏桃似乎感觉出他刚刚一闪而逝那霎的怒火。她本就是个对周围环境、情绪过于敏感的女人,虽然大多数时候胡里胡涂,却不能克制本能受外界影响的情绪波动。只不过她自己从来不相信自己的这种本能。从某种程度讲,夏桃是极其自卑的,卑微到被人伤了自己也还是不敢当面质问那个施予她伤害的人,陌生人如此,朋友更是如此。
      这一刻疑惑不定、胆怯不安的夏桃忘了面对的这个人是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只凭着直觉感觉到他是不快的。第一次,想去真正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而不再只当总是缩着头的乌龟明明感觉到了什么却从来只装作什么也未有感应到的与人只维持“永远”的和睦作假着相处。明明她们都不是自己寻觅的友情宿主,却又因为害怕完全失去而偏偏一次次伤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却还不舍得放弃那些虚伪或是那些完全被受的负面情绪。
      人不是应该勇敢一点吗?
      一时间,夏桃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盯着老四的双眸想从这人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寻到可能根本不需要知道却渴望明确的答案。如果她是清醒而聪明的成熟女性,便根本不会想从一个心思深沉、难定的雍亲王身上确定自己那轻微到可笑的能力。可她偏偏天真又莽撞就这么不成熟地做了,还固执到明明发觉这一切不对仍偏执的发抖着直视。这或许就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甚至唯一一次的坚持,坚持的最初理由她已经根本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她想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什么,只是觉得该为这突然而来的坚持向面前这个男人寻一种勇敢的瞬间。
      她离他这么近,胤禛甚至能真切接收到她呼出的气息喷袭着他的头皮独暖了那一块小小的灼热。还有她越发颤抖的肢体,透过面前余光里那碗中愈发抖颤的波澜,就这么渐袭射入了他的意识。这一刻,他瞬间遗忘了她为何如此近地立在他面前,为何敢于直视他的眼睛,为何明明害怕、胆怯到不行却还要坚守着她的坚持与他直直对视。是什么令她想从他的眼睛里寻找他不知道的某种答案?
      人与人之间,很像立在没有扶手的翘翘板的两边,看不见的是四周无垠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人震荡着摔进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难以控制渐滑向敌方却一时又被对方獬玩着放纵地溜滑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得以跨过彼此的距离拥抱了对方却因为太过执着双双失重的滑入地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无力无心,等那个自己一直在等待、需要的对方走过时空走向自己,而最终因为寂寞到放纵选择自己主动落入了看不见地深渊……
      红暗暗地水波抖出了些许,明明要染渍了胤禛的素袍却只是湿了夏桃衣襟的一抹。这小小的一块水迹,叫这二人从各自的幻相里同时回到现实,默契地选择遗忘了刚刚发生在他二人间的无声瞬间。
      一个继续喂汤,一个漠然喝水。什么也没发生,却实实雷动了彼此的心鼓。
      苏培盛虽不知他二人刚刚是什么意思,却察觉出这一瞬不曾有过的迥异。不过,一切都太快。王爷喝完水入寝歇下,竹桃也正常地收碗退出。王爷没什么不同,泰然入睡。竹桃亦十分麻力没复被门槛相拌仪态安好地出了四宜堂。
      一切都安寂下来,渐渐可听远山处禽类的咕鸣。
      一个人端着空碗立在四宜堂前。四周一片暗然,只夏桃睁着一双淡黯的瞳色,忽闪忽闪着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末了,只是大叹出一口气。
      忘了自己干嘛要那么看着老四,哀自己已经老化严重的记性。
      我才三十几那,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
      除了嘲笑自己的一番莫明其妙,似乎也不能如何了。
      将那青花碗在手里掂了两下,再不把这事当回事的夏桃依旧放开了走开,虽然离去的步子偶尔还蹦跳上一两下,可心里的空空却怎么也无法填实。
      满天独亮月,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被罚跪打手不是。
      而胤禛,睡到半夜突然睁开双眸,盯着寝床的帘顶拧了双浓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得不再次睡去。
      当你遇到智者,可能也渐渐成了智者。当你遇到弱人,可能渐渐会成了领袖……可当复杂的老四遇到只想简单的夏桃,可能——便会渐渐趋成了傻瓜,当个某方面一世的傻瓜。不过,傻瓜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把复杂简单化了便腾出了些脑容量给更需要的权谋、诡算什么的,也算是造就了人物吧。
      木白我不知道在那些聪明人脑袋里夏桃这种看着简单却固执如牛粪的小人物算不算祸水。毕竟,她能叫一个男人也变傻了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章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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