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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四章 雪日 ...

  •   圣驾北巡回京自是一番内外忙碌。待到十月,四爷这一方人众更是忙作焦头,四爷正式由贝勒被册封为雍亲王,贝勒宅就升为了王府。紧跟而来还有三位福晋的册封诰命等等大礼,及相应的宴请。不但要忙自个府的,还有同时受封的其他亲王、贝勒、贝子等的贺礼、宴席。一长串奔忙流宴之后,等着胤禛得下闲来,十一月已是将过一半。
      雍亲王府东书院已成,王爷因是忙碌又便于理朝堂之事,便几皆宿于东院“赏心斋”内。
      这一日胤禛看毕了年羹尧的来信,思量了须臾,见日头还早,便行回西侧正院。
      因是前日下雪,教习阿哥的先生家中有事便请了一日假,胤禛便想去看看两个孩子,审审他们的功课。穿过东西院间的角门,由自己的正院过到福晋的南院。雪已积有两寸厚度,院子里这一时安静并不怎么见人。
      胤禛直上了东屋檐下,挥退了请安的奴才们,先进了弘昀的屋子。
      弘昀与弘晖差了三岁。弘晖在时这两兄弟因性子相似整日一起到颇亲厚。如今弘晖不在了,弘昀便成了年长的,很是照顾弟弟弘时,活泼淡去沉稳了不少。
      进了书屋透过多宝柜一看,见弘昀小小身子直坐于案前一笔一画做着先生交代的功课,正写到颈脖僵硬时,便下了案头立在空处摇摆起身体四肢来。这一系列多动的失仪举动叫胤禛看得皱起眉却未出声。见弘昀伸展完躯体由书架上抽出本书,又从书内取出像似夹入其间的几页零散张纸看起来,还边阅边笑,宛如天真稚嫩的孩子。胤禛一拧一滞地看着,待他笑过阅毕,将纸张放回书册重归于处,伸了个大大的腰身,才复坐回案前安宁下笔。
      胤禛等了片刻,见弘昀入了定,才挑帘进到内书房。
      弘昀正写得入神,并未有觉。
      胤禛看了看近前燃着的暖炉,查觉室内不是过余暖和到安逸,便问:“可冷?”
      弘昀惊了一下,见是阿玛,便下座行礼,才道:“回阿玛,不是太冷。太暖了反不利神思清明。”
      胤禛心里极是满意,面儿只是点了点头,行到案前取过弘昀的课业,见是临字,字迹看来到很有些风骨韧气,便更是满意,复点了点头,嘱弘昀继续。
      弘昀重提了笔,沉气续业。
      胤禛在室内缓缓踏起步来,半天移到书架前,见书类不少,随意取的几本又重新放回去。
      弘昀虽在临字,却在阿玛移至书架前便再难下一笔,小心压首转着小眼珠观察自家阿玛,心里便如做了亏心事般直是卟嗵卟嗵地跳。
      胤禛的余光自是将弘昀停抖的笔头收入,岂会不知儿子的分心?却只是先后不痛不痒、似是无目的地随意翻了书来看。
      弘昀见阿玛最终放下书来已转了半身,口中一轻正要散去虚汗,哪知胤禛又突地快速抽下那本他私藏的册子,立时吓得便立起,手里的毫笔不及注意便一个墨点染在了将要收尾的课业上,白白糟蹋了心血他却无意理会,只一身冷汗地想阻止却已不及,只能紧闭着嘴巴立在当下等着其后阿玛的责罚。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陶陶但有一天风波突起忧虑烦恼都到了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胤禛先是震于这非诗非词之作的直白却深意,又见这字体虽为行楷、走字却太不均稳,便知这非长年习字之人所书之作不是弘昀所写。
      复看第二张,上为:昀昀宝贝,书呢,永远看不完,所以累时呢,要动动四肢以防僵化过痨。眼睛要每隔大半个时辰看看绿色或远处,以防视觉疲劳眼睛难受。实在学得无聊呢,就出去找个没人的土方巴拉巴拉泥土寻些属于你这个年龄应该享有的童趣。别忘了,你还只是孩子,是孩子,就有玩乐的特权。
      那首页的“诗”只是叫胤禛皱了些微眉,这第两页看过,胤禛已要发火,弘昀却已先是跪了下来:“求阿玛责罚,是孩儿失仪,有负您的训教。”
      胤禛看着面前下跪的儿子,这是他稀薄子嗣中仅有乖聪的儿子,却不想一时不察却受了坏人鼓动,心内纵是火大,静下神来也不愿大苛于子,只是硬声道:“何人所写?”
      弘昀低着头,不说何人、只是请罪,有心承担一切。想着那日她难得来陪自己,见自己受累于课页烦重,才写下那些个句字,不过是图让自己高兴。
      胤禛见儿子如此,更是愤怒,却也没再问弘昀,只是把弘昀的近侍太监刘宝儿叫来,叫他把二阿哥最近屋里进的女子统统报上名来。
      弘昀一惊,没想到阿玛已是看出那为女子的笔迹,心内一急,便往刘宝儿那儿打眼色。那刘宝儿虽只有十三、四岁,却是个极机灵的小监,瞅到小阿哥的眼色,心下一计较,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人,把这不忠不义的奴才拉出去仗毙。”
      刘宝儿在胤禛的言辞中已是惊得忘神。
      自有太监进来拉了还在惊惧的刘宝儿出去。
      “阿玛——你饶了刘宝儿吧,阿玛——”
      对于进上前跪着的弘昀,胤禛失望地一眼也不相看,只是安闲地看着手间的字迹。
      那刘宝儿听了二阿哥的呼声已是回神,虽是小命不保却仍是没出声,可怜巴巴看了自家小阿哥一眼,便低下了头,由着人将他提拉了出去。
      弘昀毕竟岁小,见此情景,忙道:“阿玛,孩儿什么都说,请您饶了刘宝儿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弘昀不让他说他也是忠诚难寻那——”
      忠诚——这二字穿进胤禛耳中,到是有了反应。
      “打他二十板子算是小诫,看他以后知不知道如何照顾主子。”
      门外自有太监领命而去。
      弘昀听他阿玛改了口,刘宝儿也留了一命,忙感念三拜。
      “说吧。”胤禛把那字条往几上一放,坐下来。
      弘昀一时间到不敢说了。刘宝儿只是不报便差点失了性命,她写下如此不知规章体统的字句以她的身板又如何能受那杖刑?思量间便肯求道:“求阿玛饶了她,她写这些也不过是关心儿子,心下并无越轨之心,还请阿玛明查。”
      满纸“孟浪”还说无越轨之心?胤禛恼了,却面色无显。
      “谁说本王要将她如何了?”他停了停,复道,“只是这字太没有章法,省得这些笔画自造了些字当是本事了?”
      他说话不轻不重,只是最后一句显得极为看重,到让弘昀自觉是她的“造字”犯了自家阿玛严谨的忌讳,忙道:“求阿玛莫于重责,她一个婢子并不曾学多几个字,只是糊写罢了……”
      弘昀嘴下不停为她开脱,胤禛并不曾打断,却重新看向儿子。
      从未见安谧的弘昀说过如此多的话,也未见什么人要弘昀挂心需跪着替人求情的,这一时如此待重那女婢,看来——
      想着胤禛便更深了眸色。

      此时不过甲时一刻(下午3:30),虽是雪日,天色却未有暗。
      北院东居里的几个火炉十分火旺,将这一室烘烤得暖意胜夏。其中有顶炉上正温着米粥散着淡淡地米浓之味。
      夏桃窝在小侧厅的脚踏子上,明着是看火,实则从榻上取了厚褥子包裹着发寒的双腿迷盯着粥炉打盹。
      榻下的脚踏子不窄,够她蜷缩着下肢盘腿坐于其上,背后靠着榻壁,偶尔睁了坠水的眼帘打哈哈,并无什么形象可言。
      她正要迷入美梦,突然哗啦一声,裹着大门的暖帘洞开,夹着寒风穿入,叫她打了个周身颤栗。
      “外面怎么了?”寝房内同样舒服着的竹淑似是听见了动静,不耐地问着。
      裹着黑貂皮的男子带着一近侍便在夏桃眯虚的视线里进了来。屋内比较暗,一时间透起的那方天亮叫她有些晃眼,再加上她近视三百多度到真是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大抬着脸儿继续眯虚这两人。
      胤禛进了年氏的东居先是未见正厅有人,四下一寻便见一粗下婢子盘居在榻角身盖一床棉被和着眯度的眼神哪里有一点婢仆的样子。更叫他不乐地是此婢子大胆得很,这半晌只是直直盯于他并无一丁点下等女子的顾忌。一时间便晦暗了瞳色。
      “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回侧福晋王爷来了!”苏培盛喝道。
      夏桃一听,这才明白是久未在东居露面的老四来了,忙揭开被子爬起身先是九十度的一个大礼,可再转一想时代不对,猫着半身正纠结间,竹清已机灵地挑帘出了来,就地一跪:“奴婢等不知……”
      夏桃见她跪了,才下意识跟着扑倒在地,头抵地只当什么也听不见。
      苏培盛已是半合了门扉,胤禛在正厅主位坐下。不再看她们一眼:“你们侧福晋呢?”
      “回王爷,侧福晋并不知爷要来,便未及装扮,此刻正简妆着再来见王爷,使了奴婢先来给王爷请罪,还请王爷莫怪。”
      胤禛打量这婢子,虽看不到脸却自觉是个极识大体的女子。再去看先前那人已是全趴在了地上。
      “嗯,起来吧。”
      竹清起了身张罗着在其中一只炉上取了水来现沏了茶,一时间到是那清苦之味弥漫,透过暖闷的室内和着冷风到使人精神一震。
      胤禛感觉屋内的窒混之势好多了。
      竹清小心打量,见王爷脸色轻和了些微,便递上沏好的茶水,再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儿。
      胤禛见了,难得点了点头,心内对年氏的好感又胜了一份,能调教出这么个丫头的主子也定是极本事的。再去看先前那婢子,竟已背对着他跪在那近前有锅子的炉边,手执着扇子偏头似在小心地看火。虽看着十分老实本分,可胤禛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味儿,正要细思间,年氏已换了常服出来。
      年素尧素爱青、白二色,此时进了王爷府虽不能如年家般想着什么色、物便用什么物、物,却也用足了心思。身上这件旗服仍是素白之色,只是以青细胜丝的色线绣了众多浅淡已不见的兰花、青竹之团物,虽看似苍素却因花枝比一般衣饰大气便和谐地盖住了全白底色的诡凉之气,到也叫人说不出任何不恭来。
      许是屋内太暖,衬着她颊有红润,到比前次更动人了许多。待她行完礼,胤禛才收回视线叫她坐下。
      年素尧自上次侍寝便极有些怕王爷。此刻突然接了胤禛,坐在椅上已是没了往日的淡定,鼻尖儿的汗迹便可泄露她的紧张。
      看她手间闺帕虽未搅在一处却指有微抖,便了然定是自个儿前次的举止惊怕了这娇弱的侧氏,到真是有些微的悔意。毕竟是个小姑娘,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怎生的受那不轻不恽地对待。想着便声音轻了几分:“身体可曾好?”
      年素尧听他声音轻了,虽自觉可能是有心安抚于她,可她对王爷实在不了解,心下难免依旧不安。唇抖了半天,勉力镇定:“回王爷,妾……已将愈了咳”当一声因寒风而起的咳嗽起,聪明的年素尧当即开始咳声不止。
      年氏勉为的“痊愈”,胤禛岂能听不出?他心有愧意难免迁就于她,又听她咳嗽不止,忙使了眼色给苏培盛。
      苏培盛自去关起本是刻意半闭的门扉。
      “可要喝些热物暖暖嗓子?”
      这一番关切到叫年素尧不好再咳,渐渐便止了,只轻摇着头。
      见天色已是渐暗,胤禛复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身体不好,该进些晚食才好。”
      年素尧听他关切,也难免轻减了三分诫心:“谢王爷关心,妾已备下了晚食。”
      “哦?食得是些什么?”
      “不过是主粥一份。妾食口小,并不能过量。就着些核桃粥和些温凉鸡丝酱的姜汁也就好了。”
      “核桃粥?”虽对内宅之事不甚关心,胤禛也已听闻这年氏很是讲究,此时听她不过说的两物便极是不简单的,不觉便随口一问。
      那竹清一听此意,便备起饭来,已是先盛了一碗递于苏培盛进到王爷面前。
      “请王爷尝尝吧,并不是太好的东西。”年素尧也便借花献佛。
      胤禛看着粥内确有些大小几近相同的核桃内仁块,加之盛碗后另加的一勺桂花糖,看着素然却很有股清丽的甜味儿:“可有什么讲究?”
      年素尧并不想说话,主子不说竹清又是极本分的,至于夏桃那是完全当自己是聋子。
      “二小姐体寒湿重,这天气又极冷的。说是这核桃对阳虚之人极好的,有助阳之功,竹桃便煮了此粥,虽粥淡,然配上些甜蜜的桂花糖便极是妙应,请王爷尝尝。”
      用词讲究、语态铿悦,胤禛不觉抬首相看,那婢子虽不如竹清美靓却自有年氏的一股傲韵。
      竹淑见王爷看她,立时便有些面红,退了几步低首不敢再声。
      年素尧见胤禛直盯着竹淑,心下自是不喜。举起碗来以银筷轻击下碗沿发出叮一声清脆打破了沉静。
      胤禛再去望她,不由更觉年氏与其他女子不同。府内众多妻妾侍他都是极为小心,从无人敢当面破他的神思。这一时见年氏安稳静美地坐在那里进食也是一幅美人宴图,唇边不觉一笑,也自吃了起来。
      等着二人相默食完,东西被撤下,竹清重沏了茶水,竹淑侍侯着二人嗽口。
      “也难怪福晋总说你这里连婢子都是妙人儿,本王今日一见,到真信了七分。”
      年素尧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再不接话:“谢王爷夸奖。自是她们自个儿灵利几分才能有些能耐。不过,照妾来说,除了竹清是个稳妥之人,那两个不过是笨人两个罢了。”
      竹淑听自家小姐人前贬低自己,微抬着头不满地瞪了一眼。
      苏培盛自是看在眼里,对这竹淑便记下了。
      “本王看——到不是,笨人也有笨人的本事。素尧,你说是是不是?”
      年素尧第一次听人这般叫她。家人多是素儿素儿唤她,又何曾有男子这么称呼她的?一时便面有羞色。
      “回王爷,她二人本事到真是有两分的,不过却并不能多于笨去。像这竹淑虽识几个字却口无遮拦的。至于竹桃,虽会做几个小菜,却又哑又傻的。虽各有不妥,我这院里却用惯了的。”
      胤禛眼下一转,指着竹淑道:“这个可是竹淑?”
      “正是。”
      竹淑瞥见王爷指他,当即不自觉冲胤禛一笑。
      胤禛心里一计较,偏正复问:“竹桃又是谁?”
      年素尧一寻,屋内却不见了竹桃,便道:“刚刚还在这呢,这一时又不知傻到哪儿去了。”
      胤禛点了点头。
      “福晋那里有皇上赏的一件极纯色的白狐皮氅衣,你身子寒,明日里我叫人给你送来,出外也用得上。”他说着已起了身,复又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你那三哥年羹尧现已到了四川任上,着人给你送了封家书来,本王一时到忘了。”
      年素尧听是三哥的信,很是欢心,难得起身亲取了来,笑脸相迎道着谢。
      胤禛极少见她笑,此刻旦见她笑颜明媚仿如四月花色,便心下也是一喜。“好了,你也当是笑笑。明日里雪化了,到东院的花园子里去走走无妨,那里也种了些花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怎么着也该多走动走动,终才是个主子的样。”
      年素尧只当王爷极冷、话极少,此刻见他眸神面悦劝慰自个儿容入王府,到真觉得这男人好看了许多,便不觉暗红了脸色,点首低下了头。
      胤禛看了也高兴。他虽希望自己的妻妾敬畏于他却也不是十分无趣之人。拍了拍起身,便不再多说一句,披了大氅出了东居,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年素尧直直盯着,直叫寒风吹起了冷嚏,才使了眼色给同样愣在一处的竹淑合起门扉。心下也不觉叹这竹淑确是不如相送王爷出房的竹清。
      “王爷,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嘛。”竹淑浅浅地说上这么一句,却无人有心理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四章 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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