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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寡妇要改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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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下的一处宅子里。
内院屋内,一女子正在泡茶。她坐直桌前,身着一声青蓝衣裙,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明媚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神采。
她端起茶盏,只见茶盏中一层嫩绿叶芽轻浮着,茶色浅碧清亮,茶味清香扑鼻,涂令萱合眼轻吸一口,面露满意。
涂令萱张唇抿了一口,味道清新。
这是今春新摘的茶叶,上好的径山茶,这茬茶不错,定能卖个好价。
就在这时,明春快步入屋中,她神色沉稳,语气却透出一丝恼恨:“娘子,宋老爷来了。”
闻言徐令萱脸色一沉。
她“砰”的一声搁下茶盏,横眉倒竖:“呸,不要脸的老东西,也不怕雷劈了他,竟然还敢来纠缠我!”
原来,宋老爷是徐令萱的公爹,应该说是曾经的公爹。去年初,徐令萱的夫君在剿匪中意外去世,她便成了寡妇。
岂料夫君下葬没几日,公爹便开始对她意图不轨。徐令萱想尽办法才得以自保。到了去年年底,公爹越发明目张胆,她不得已求助婆母,让徐令萱震惊的是,婆母竟听之任之,甚至话里话外劝她屈从公爹。
徐令萱被这一家人恶心坏了,也彻底心灰意冷,筹划之后,她今年年初便借口要看管茶园,从宋府搬了出来。
这茶园是她的嫁妆,也幸亏有这一去处,她才得以保全自己。
明春也是恶心得不行:“亏他还是当过知县老爷的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原来,三年前徐令萱嫁入宋家的时候,宋老爷还是知县老人,但没多久他便犯事被革职了。
提到这茬,徐令萱冷笑:“要不他怎么会丢了官职?若非花了数千两银子,只怕他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
外人不知道徐老也当年犯了什么事,徐令萱却知道。因为他当年醉酒后,竟然调戏了知府的爱妾,这才被知府大人找了错处,将他查办革职。
“娘子,这老东西贼心不死,要不我去应付他?将他赶走?”明春问。
她家娘子也真是倒霉,生得花容月貌,且能干聪慧。又与宋二公子相敬如宾,本是再好不过的命,岂料一夕突变。
宋二公子死了,公爹又是个畜生,若非娘子机智自保,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徐令萱垂目思索片刻,摇头:“还是我去吧。我若不叫他死心,他日后还是会纠缠不休……兴许还会做出更卑鄙的事情。”
明春脸上一喜:“难道娘子有办法让那老东西死心?”
徐令萱弯唇一笑,眼底透出一抹狡黠:“是有个办法。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啊?”明春脸上的欢喜立即变成担忧:“那,那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只能这样了。这老东西曾经是县太爷,我若不釜底抽薪,迟早会落到他手里。走吧,随我去见他。”
徐令萱带着明春去了前厅。
宋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心浮气躁,便一连喝了三杯茶,结果肚子里装不住水,尿急了。
正要让人带他去茅厕,他的好儿媳来了。
看着走入亭内的蓝衣美人,宋彻眼前一亮。两月不见,他这个儿媳出落得越发水灵娇美了。
这样的美人儿,却只能独身守寡,叫人实在惋惜。他若是不去怜惜,岂不暴殄天物?
宋彻立即起身,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小萱,爹今日来是接你回家的。”
他走近徐令萱,可徐令萱冰着脸退后一步,她目透冷光,毫不掩饰自己对宋彻的厌恶:“宋老爷,你这话我听不明白了,你姓宋,我姓徐,我怎么能跟你回家呢?”
宋彻一愣,他很快明白了徐令萱的打算,想到煮熟的肉要飞,他顿时火冒三丈:“你既然嫁入宋家,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什么姓徐,放屁!你现在是宋家妇,知道吗?还不跟爹回去!”
徐令萱虽然是商贾出身,却也读过书识字,后来嫁入宋府,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许多事情。
她知道现在要吓退宋老爷,首先自己气势不能怯:“宋老爷,您别把我当无知妇人。当今律例鼓励寡妇再嫁。我男人死了,便可再嫁。你说我宋家的人,岂不可笑?”
宋彻面色微僵,他没想到先前还算乖顺的儿媳竟如此伶牙俐齿。但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子糊弄过去?
宋彻目露凶光:“就算你寡妇再嫁,那也得听我的。我让你嫁谁你就得嫁谁!”
“简直荒谬!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再嫁?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更何况我父亲已经去世,我再嫁之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哪里轮得到你?”
宋彻气急败坏,他大喊一声:“把她给我抓起来。徐氏是宋家儿媳,就得听我的。她在外面败坏宋家门风,我今日就要把她带回去教导!”
宋彻一声令下,他身后两个小厮立即冲向徐令萱。徐令萱早有准备,厅外早就等着的徐婶婶和张婶婶便拿着擀面杖、烧火棍冲了进来,对着宋彻的两个小厮就是一顿乱打。
两位婶婶膀大腰圆,得了命朝着连个小厮的下腹拼命打,打得那两小厮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就趴在地上求饶了。
宋彻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徐令萱竟然敢这么做。
“小贱人,你目无尊长,竟敢和长辈动手,简直是反了天了!你给我等着,你迟早要落到我手里!”他大声咆哮,那凶残的目光,仿佛要爆起杀人。
明春连忙上前,想将徐令萱挡在身后,可徐令萱却半点不惧,她面色平静,直视宋彻:“宋老爷,因你是二郎的爹,我给你几分体面,你若自己不要脸,就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若再干来纠缠我,我就告上官府,将你想要霸占儿媳事情抖搂出去!你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你们宋家都别过!”
宋彻眼睛瞪圆:“小贱人……你敢?你一个小小女子,你以为官府会听你的?你莫不是忘了,我先前可是县太爷,他们那些人,多少和我有些交情……”
徐令萱打断宋彻:“你有门路,我就没有?二郎好歹是举人,他有几个同窗,如今就在杭州府衙做事,你把我逼急了,我便求上门去。二郎是剿匪而死,我是他的遗孀,我就不信官府那些人不管我死活!”
徐令萱这番话,像是给宋彻泼了一盆凉水,让他冷静下来。若徐令萱真的找到杭州府衙,那事情着实有些不好说了。
所以,他现在不能逼得太狠,免得徐令萱狗急跳墙,他到时候得不到徐令萱,还丢了颜面,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冷静下来宋彻又嘿嘿笑起来:“好儿媳,你这是何苦呢,都是一家人,搞得像个仇敌似的,多没意思。”
“这话宋老爷少说。二郎走了,我自然要改嫁,从此便不是宋家人。”
宋彻顿时又恼火了。他惦记了徐令萱整整三年,又怎么甘心让她跑掉?
“改嫁?休想!咱们走着瞧,我看整个余县,谁敢娶你!”宋彻咬着牙,瞪了两位小厮一眼,转身离去。
两名小厮赶紧跟上。
见宋彻走了,明春松了一口气,方才两人对峙,真是把明春吓死了。
她正要夸赞娘子,岂料徐令萱脚下一软,竟站不稳身体,明春大吃一惊,眼疾手快扶住她:“娘子,你……你没事吧?”
明春扶着徐令萱走到旁边坐下,只见徐令萱唇瓣微白,双手微微抖着。
她这是又怕又气,一时情绪激动才如此。
明春心疼又心软。若二公子没死,娘子又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明春赶紧扶着徐令萱回到后院,又为她倒了杯热茶。
“娘子没事了,那老东西被你骂走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明春安抚着徐令萱,可她心里也知道,那老东西只怕不会轻易死心的。
徐令萱缓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猜,他今日被我一吓,或许不敢来硬的,但说不准会暗地使坏。”
明春心急,她只恨自己读书少,脑子不够聪明,帮不了娘子:“娘子,那,那他会怎么做啊?我们得及早应对呀!”
“他无非是想强迫我回去宋家,可我若是嫁了人,他便不能拿我如何了。”这就是徐令萱一早想好的办法。
明春先是一惊,但很快明白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倒是个办法。那人选呢?娘子心中可有主意?”
徐令萱摇头苦笑:“女子婚嫁哪里是能随意的?二郎刚走一年多,我还没有再嫁的打算。我的想法是,找个听话的人先应付过去。”
明春听得诧异不已:“这行吗?”
“只能这样了。我们找个可靠的人,与他约定好,等过个一年那老东西死了心,我与这人好聚好散。后面我若想要再嫁,再慢慢挑就是了。”
“娘子这办法好是好,但人选却难,得找个老实听话的才行,否则起了坏心思,反而不妙。”明春提醒。
“是呢。要找个脑子没那么灵光的。憨厚愚笨好糊弄。但最好俊美一点。否则也说不过去,在外人看来,我总得图点什么吧。”
明春懂了:“娘子,这事我抓紧办,到处物色物色,总能找到合适的。”
……
数日后。
清明过后,雨水一浇,茶树又涨了新芽。
这日雨过天晴,徐令萱便决定亲自去茶山看看茶叶涨势如何。
当年徐令萱出嫁时,父亲尚在,他将家里的四座茶山分出一座给徐令萱做嫁妆。
徐令萱从小跟着父亲学习种茶、制茶、卖茶,她出嫁后便亲自打理这一座茶山。后来才有了积蓄在这山下不远处建了一座小宅子,也就是如今的落脚地。
这里距离余县不远,这一片山上百年都种茶,所以一路过来茶山起伏连绵,像是一片汪洋的绿海。
马车只能行至山脚,徐令萱下了马车,便跟着明春徒步上山。
前几日连下了几天雨,山上道路泥泞,徐令萱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鞋上沾满泥泞,她却并不在意。她虽然富户小姐,但少时经常跟着父亲上山,对于这些事早已习以为常。
父亲给她的这座茶山,有三个小山包,徐令萱爬上最高的一处山包,一面查看茶叶新芽的情况。
茶园管事老孙在旁介绍:“娘子您看,清明雨后,新芽都发出来了,再过数日便可采摘了。”
清明前那批茶叶已经送去了杭州城里的茶铺。虽说那些新茶口感清新,数量却不多。
而清明过后,天气回暖,万物盎然,这批茶叶数量可观,根据往常的经验,可以卖得上百银两。这也是徐令萱一年最主要的进项。
想到这里,徐令萱嘴角扬起,春风拂面,她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就在这时,有一茶工慌慌张张跑过来,她先是跟老孙耳语了几句,老孙脸色刷地一变,徐令萱见状问:“怎么了?”
老孙哆哆嗦嗦,声音放低:“尸体,发现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