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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乾清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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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癫痫!
梁拾意因幼时坠马曾有段时间犯过此症,故而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冲上去环住小太监的身躯,同时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口中。
每次阿爹见她犯病便会如此,那是他对自己这个女儿少有的关心之时,梁拾意记忆犹深,故而下意识地就做出同样的举动并没有多加思考。
她显然没有考虑过他父女二人身形如何,而她与这小太监又是如何。
小太监虽身形单薄但总归是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儿身,猛地向下一栽的力度岂是她这样慌乱一抱能承得住。
二人齐齐仰倒,所幸冬深,地面覆了层雪这才不至于摔得太狠。
梁拾意顾不得跌倒和手上传来的痛感,使着自己没被咬住的那只手摸索着努力解开了小太监领口的几粒纽扣。
此后梁拾意也不敢乱动就躺在雪里,直到右手从一开始的生疼渐渐都被咬得麻木了,身上之人的抽搐方才止息。
她缓缓把手小太监口中取出,见整个虎口处都被咬得红红肿肿带着深深的血牙印子。
几声喘息,她听见一句虚弱的“多谢”。
这小太监恢复意识倒还算快,幸好没昏倒,否则梁拾意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甚至连他两现在在哪儿都分不清楚。
梁拾意长出口气,小心翼翼地翻身起来,把那小太监扶到墙边坐着:“小太监你都快吓死我了,要给你找个大夫……”
话一出口她方才意识到不对,宫里这些宫女太监们怕是请不了太医,被发现恶疾恐怕还会被逐出宫去。
她想起这小太监倒下前念叨了一句“找白先生”。
梁拾意与凌飞雁起码一两个时辰一直在聊白居岳,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脱口而出:“你要找的白先生是白居岳么?”
旋即,她又意识到说顺了口,区区一个小太监怎么可能找当朝首辅,但他应该也不会去告自己的状吧……
梁拾意急道:“我刚刚也算救了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然后听见“哈哈“一阵笑声,那小太监想必是身子虚弱,猛地一笑竟又咳嗽起来,梁拾意拍着胸口帮他顺了顺气。
半晌小太监缓缓开口道:“你这小宫女还真是胆大包天,连朕都不敢对白先生直呼其名。”
梁拾意感觉他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朕……梁拾意浑身一个激灵,慌忙退后两步埋下头再不敢直视那靠在墙边的小太……她竟指着大晖的宣泰皇帝杨钧翊喊了半天小太监。
梁拾意甚至无措地不知她现在到底应该行臣妾的礼还是奴婢的礼,又或者直接跪下请罪呢。
“嘀嗒,嘀嗒。”
或许是这阵沉默让别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梁拾意注意到血正顺着虎口的伤一滴滴地滚落在雪地上砸出鲜红的梅朵。
杨钧翊出声:“把手拿过来朕看看。”
梁拾意自然听话地把手伸了过去。
“你真傻,那么厚的冬衣,竟让朕直接咬你的手么?”
若不是杨钧翊这么一提,梁拾意还真没注意到原来是可以让他咬在自己的袄子上。
但又听一句:“想要什么赏?”
她似乎听闻过一种计策叫苦肉计,想必这就是了。
梁拾意念着自己这一通出来的目的,只道此时不言更待何时,双膝一弯一个福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妾,想要陛下赏赐个孩子给臣妾。”
杨钧翊听到臣妾二字时一挑眉毛,心想真是赶了巧了,他扮假太监忘带药出来,竟碰上个扮假宫女的妃子救自己一命。
再听后一句话……
他又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杨钧翊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
身段娇娇小小的,话语却是大胆非常,有几分娇憨之气,再瞧五官也清秀……
他看见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衣服和头发上都还沾着雪,更不用提她的手。
杨钧翊生出一股极浓的愧疚,眼前女子为救自己颇受了一番苦,他怎能在此时还想着打量她的容貌呢。
可恨他这没用的身子骨实在使不上半分力气,甚至还要麻烦她再去找人。
杨钧翊别看眼神不敢再瞧女子,低声道:“麻烦你去寻人告诉他们朕在这里,让他们抬两个轿子来。”
待女子走后,他攥着拳头在自己腿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杨钧翊隐隐想起来,女子那少见的眼尾红痣他在新晋秀女的画像上见过,似乎是辽东总兵之女梁拾意。
他记得母后专门指着梁拾意和另外一位两广总督之女说她二人家世高脾气傲,让他先冷着她们磨练磨练性子。
但今日一见,这梁拾意非但没有半分傲气甚至为一个刚刚见面的太监不惜受伤也尽力救治,想来反倒是个纯善的性情中人。
梁拾意不像杨钧翊这般多思,她听见那句抬两个轿子来便当皇帝是同意了,欢欣鼓舞地四处找人。
没一会儿就见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抬着轿子而来,兴高采烈地跟着杨钧翊一块回了乾清宫。
只想宣泰皇帝瞧着真是个脾气好的,若再有了子嗣自己往后在这宫里便没什么再可担心的。
轿子落在乾清宫前,梁拾意却看着杨钧翊被人扶向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方向,她急忙问:“陛下这是干什么去?”
随行宫女答道:“陛下逃了白大人的日课得补上呢,顺妃娘娘先在这边暖阁更衣歇息,太医应该也快到了一会儿为娘娘看伤。”
白大人……听这三个字,梁拾意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她没忘此前从凌飞雁那儿晓得的消息,她二人就是因为得罪首辅大人白居岳,所以才迟迟未能承宠。
杨钧翊犯了癫症都仍需要上白居岳的课,可想而知这位首辅大人对皇帝的掌控有多强。
她原还想着一会儿再同杨钧翊引荐凌飞雁呢,难不成竟全然都是空梦一场。
梁拾意心头紧着,连后来太医问诊包扎又同她说了什么都一概不知道,只一个劲地从窗户往外瞧。
来来回回好多宫人却没有一个进暖阁来叫她去侍奉陛下,梁拾意的心是越来越沉,便就一直直愣愣地盯着窗外,到最后也不知要盯什么,只是茫然地盯着。
直到,一席红衣的身影从她窗前掠过,极奇异地,梁拾意的眼神在红衣人走过的那一刹一下就把目光全聚到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其他宫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这身影孤孤单单的。
不,她不应该用孤单来形容他,因为他看上去并不需要同行之人。
似乎任何多余的人反而会破坏他不偏不倚的身影,不急不徐的步伐。
外头的雪忽地大了,一阵风吹起红衣人披的大氅隐约显露出其下一角,虽然簌簌扬扬的鹅毛将梁拾意的视线变得模糊,她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个身形,清瘦却绝不单薄,挺立却绝不刻意。
她忽然想到了杨钧翊,但显然这位小皇帝还少了些什么,少了一股梁拾意也无法言明的气态。
“顺妃娘娘,顺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梁拾意一时间莫名看怔了,竟让来通传的太监连喊两遍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