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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加个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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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还被顶上的吊灯晃了下眼睛,缓了半分钟才下床,用冷水冲了冲脸。
冲完又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发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睡懵了。晁弈想。
直到肚子开始抗议,晁弈才开始思考吃点什么。
算了随便逛逛。
晁弈甩干手上的水,拿了手机拔了房卡就往外走,脑子里也不知道想吃什么,直到瞅见了一个路边的冰粉摊才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三月了,不算冷,但也称不上热,冰粉铺子前门可罗雀,店主大概也知道这不是个吃冰粉的时候,食材备得也少。
但好在晁弈吃冰粉只吃那几样——
“老板,来一份——”
“来一碗冰粉,加玫瑰、火龙果,还要一包花生碎。”
晁弈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晁弈扭头看去,正巧跟谢书秋的眼神碰上,对方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个礼貌地打过招呼。
晁弈睡得发蒙的脑袋被三月的风一吹也醒了,睡前那点不痛快也被埋在了被窝里,没理由再冲人为着那点乌龙甩脸色,晁弈也朝谢书秋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说:“来一碗冰粉,加玫瑰、火龙果,还要一包花生碎。”
老板手上掂着小勺子,正往里搁花生碎,闻言放下了勺:“就剩一份花生碎了。”
晁弈:“......”
他就知道今日不宜出门!
晁弈愤愤地看了谢书秋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那就——”
“那就分一下吧,给我半份就行。”谢书秋说。
“不用。”晁弈觉得这行为有点抠搜,他也不是没花生碎就不能吃了。
谢书秋说:“冰粉没花生碎不好吃。”
老板的小勺拿起又放下,眼神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干脆放下谢书秋那碗冰粉,先去做晁弈那份。
晁弈尝试着脑补了一下没有花生碎的冰粉,确实,少了点香味,他挣扎了一下,冲人点点头:“谢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但那声“没事”却一直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伸过来的一只手。
晁弈看着那个绿油油的微信二维码,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给谢书秋。
“可以加个微信吗?”谢书秋问。
晁弈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自己刚分手,且因此对爱情的保质期不抱任何美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书秋今年35了,比他大五岁。
要微信这种事不应该是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干的吗?
他是个瞎子。
衣冠禽兽!
大街上买个冰粉都能跟人看对眼!
风流!风流啊!
......
晁弈的念头刚转到为清杭大学额腕痛惜,感叹当今社会世风日下,堂堂35岁的教授在路边随便要人微信,谢书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第一次要人微信,可能有些冒昧,但我只是想认识认识,可以吗?”
一句话把晁弈的念头撇的干干净净,他看着那个绿色的界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方面他刚从一段关系里解脱,别说准没准备开始下一段,他甚至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都是想着爱情的真谛——虽然说这么想有点太过怀春,但他也是真觉得爱情就是多巴胺一瞬间的刺激,没有长久,只会来越来少。
他和林岸一直同居着没结婚,说不清是哪步出了错,但两人愣是恋爱三年,同居两年,没一人开口提过结婚的事,七年之痒过了半,该有的熟悉磨合全都走过了,可就是差了点什么。
婚姻的殿堂没来得及步入,同居带来的鸡零狗碎的事却把晁弈的感情消耗了个干干净净,他每天待家里码字,看着林岸上班,又看着林岸下班,盯着洗衣机的衣服,又要燃着灶台,一亩三分地,一百来平的房子耗尽了他对爱情所有的向往。
太平淡了,最初的心悸已经变成了比钟摆还稳定的脉搏,甚至有时候,两人一整天一句话都没说,各干各的,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比他妈室友还室友。
甚至连书粉都问他:“你的小说怎么都走剧情了,感情呢?为什么没有甜甜的爱情了?”
晁弈无法解释。
谢书秋见人一直没说话,手也开始往回缩:“抱歉,冒昧了。”
大拇指正要按灭屏幕,晁弈的手突然搭了过来:“好。”
晁弈扫了码,发了验证消息,又付了钱,跟谢书秋道完别,提溜着自己的冰粉往回走。
再试试吧。晁弈看着屏幕上多出的那个小红点,心里想。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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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谢书秋的消息率先发了过来:“你好,谢书秋。”
谢书秋微信头像是一本书,不是那种网图,像是自己拍的,挺ins风,有股文艺劲,都说文人相轻,但晁弈见了也不觉得人装,只觉得挺有内涵的,跟本人一样,温吞。
晁弈回了过去:“你好,晁弈。”
自我介绍完,晁弈就没话说了,按理说这话应该就到这儿了,接不出下一茬,晁弈也觉得谢书秋没什么能开口的点,两人都不认识呢。
没想到谢书秋的消息来的还挺快。
【谢书秋】:你是作家?
晁弈拿水杯喝了口水,慢悠悠打了个“是”。
【谢书秋】:今天讲座上那个是你吗。
晁弈那口水一滴没落,全给了地板。
这就是老师的辨人本领吗?好厉害!
晁弈气笑了,我不就山,山还偏要大踏步来就我?
他飞快打下一行字。
【落子一弈】:谢教授也记得这个乌龙?我挠个头被当作举手,毕业七年重返校园生活哈哈哈。
如果能够文字转语音,最后那三个字不念“hahaha”,念“gun ba ni”。
【谢书秋】:......抱歉。
晁弈没回。
等了半晌,谢书秋也没再发新消息过来,晁弈以为这就结束了,刚放下手机,微信又“叮咚”一声。
【谢书秋】:我后天也要去清杭,我可以参加你的签售会吗?算是当面赔罪。
晁弈已经无心探究自己的朋友圈究竟泄露了多少隐私,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回了句——
“当然,给你留张内场票。”
【谢书秋】:谢谢,一定到场。
为着这个承诺,晁弈给文姐打了个电话。
“晁哥。”文姐声音听起来挺远,“饿了?”
晁弈问:“在忙?”
文姐说:“没,打游戏呢,怎么?”
晁弈说:“麻烦你这两天抽个时间,跟后天清杭那边沟通一下,签售会内场票一号给我留一下,就当是我自己买了。”
文姐没问给谁,她能给晁弈做七年助理,靠的不仅是业务能力,更靠自觉的距离,不该的问的一句不问,就应了句“好的”。
晁弈想了想,又说:“让他们方便的话把票图拍给我吧,他大概不方便去拿,到时候嘱咐下,他凭图入场。”
文姐说:“好的。”
第二天下午,晁弈坐在去清杭的高铁上,收到了文姐发过来的图。
晁弈转发给了谢书秋,又附了句:“明天下午一点半,杭城市中心新华书店,拿图入场。”
谢书秋回消息已经很快:“好,明天见。”
“明天见。”
晁弈回了消息,刚想放下手机看书,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林岸。
晁弈按了接听键。
“晁弈,你终于接电话了。”林岸声音听起来挺激动,“我刚下一台手术,想着试试打一——”
晁弈打断了他的话:“有事吗?”
林岸的声音明显地低下去:“没......没事就不能打了吗?”
“不能。”晁弈很干脆,分手了就没有藕断丝连的,拉拉扯扯不像话,“没事我挂了。”
林岸说:“别!等下!那个,你是今天回清杭吗?”
晁弈没说话。
林岸又说:“能见一面吗?我今天不用值班......”
晁弈叹了口气:“林岸,我们那天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你真的没有感觉了,那种生活让我觉得很没劲你知道吗?就跟光喝粥不吃菜一样,没味儿,咱俩都三十了,及时止损吧林岸,你得找个跟你一样忙的,不能找我这样的,我太闲了,咱俩生活不同步。”
这是晁弈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原因,他和林岸为着今天家里没醋了吵,为着深浅色衣服混一块儿洗吵,为着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归根到底是他们生活太不同步了。
林岸是医生,忙,忙的有时候能两天不回家,晁弈呢,自由工作者,待在家都闲出屁了。
刚开始还有爱,林岸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也要赶回家陪晁弈,晁弈也时不时探个班,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放的手,这弦一松,就容易磨着爱,慢慢的,再深再浓再热烈的感情也架不住水滴石穿。
想起两人最后的吵架,晁弈拧了拧眉心。
“东西收走了吗?”晁弈问。
林岸支支吾吾:“没来得及......”
晁弈也不废话了:“尽快吧。”
林岸自己是有房子的,他们同居的这间是晁弈的房子,前看后看都没什么可顾忌的,晁弈赶人赶得一点都不含糊。
挂了电话,那股想象中该有的烦闷倒是没涌上来,晁弈把手机放一边,自顾自的继续低头看书。
他习惯一个人坐高铁,文姐也知道他这个习惯,买的都是一等票,但自己跟着几个站姐坐在了车厢头,晁弈一人坐车厢尾。
接了这个电话,晁弈到感谢起自己的这个习惯了,接电话都不用避着人,举目都是不认识的,没负担。
下了高铁,晁弈跟文姐她们汇了合。他没回家去住,一来是没这个习惯,往年开签售会也都是跟着工作人员一块儿住酒店的,不想搞特殊;二来是签售会当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得保护保护隐私;三来是......晁弈不想见着林岸。
他觉得林岸就该是印象里那个天之骄子就挺好的,他实在不想再见一次那卑微样,让人看着觉得惊诧又难以忍受。
想到这,晁弈又给林岸发了个条消息:“我签售会还有一星期结束了,在此之前就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