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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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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浮慢悠悠走进屋里,听着里面的哀嚎声,笑容更加灿烂。
云婆子只挨了五棍,比云壮的情况要好不少,起码在云浮走进来的时候能精准无误的把药膏扔在了她身上。
云浮轻轻躲开,伸手接住了那盒药膏,上前一步走到了云婆子的床边,笑盈盈的把药盒又塞进了云婆子的手上,
“祖母你居然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是打的不重,可不像我爹,疼的都说不出话了,诶,我怎么没听见我爹的声音,我爹,不会被打死了吧?祖母,你回来这么久,有见到我爹吗?我看他好像已经晕死了。”
云婆子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可惜自己在床上趴着,不能动弹,怒气冲冲的看向旁边的儿媳妇:“贱人,你还不快出去看看我儿子回来了没,就知道在这里杵着,也不做饭,难不成要饿死我……”
平时唯唯诺诺的女人头一次没有应答,瞪了眼云婆子,摔门而出。
云婆子更加恼火,奈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对着云浮又骂了起来。
“祖母,我要是你,现在就对我娘客气些,服个软,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你不怕那孩子半夜找你,就不怕我娘在饭里下药毒死你?” 云浮说完这话,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屋子。
刚出门,就看见被几个人抬着的云壮,人已经晕过去了,身后全都是血。
“我爹,怎么伤的这么重?阿桂叔,还得多谢你们把我爹带回来,我祖母交代了,中午都留在家里吃饭,我现在去镇上给我爹请大夫来。”
云浮顺利离开了家,往山上走去。
请大夫?不存在的,又没给她钱,去哪请大夫,更何况这里到镇上,走过去太阳都下山了。
现在都中午了,当然是先去吃饭。
云浮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先前她藏身的洞口。
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几只拨了毛的鸡。云浮熟练的提溜起鸡脖子,带去河边处理。这也是她找了很久才发现的地方。
在山林的深处,村里人害怕被野兽吃了,所以从来不会走到这里。
云浮在这根本不用担心被看到。
把鸡处理好,随手找来一根树枝,用河水洗干净,把鸡穿在树枝上,生火。
一边翻动着烤鸡,云浮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男子站到了云浮身前,颇为震惊的问道,
“云浮,你做的还真不赖,我听说你爹——云叔是被抬回来的,伤的还挺重,你这阵子收敛些,云旗要回来了”
云浮听见声音,也没有多意外,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全身心盯着面前的烤鸡。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报仇啊,云家虐待我这么多年,总不能是几棍子就能解决的,把盐给我。”说着就伸出了手。
苏润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东西,扔到了云浮手上,看她撒盐的动作,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令人生畏。
在苏润六岁时,他爹娘带着他搬到这里,成了云家的邻居,云婆子他们常常虐待云浮,苏润他娘看不惯这样对孩子,多次出言制止过,但云婆子只会揍的更狠,时间长了,苏润娘也不说了,只不过会在背地里给她涂些药膏,送些饭菜。
苏润当时大部分时间在镇上读书,很少回家,两人很少见面,在他母亲的倾诉下,苏润只觉得云浮手无缚鸡之力,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可直到有一天他路过后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拎着一只鸡往林子里面钻。
好奇心让他跟了上去。
然后他看见了让他一生难忘的画面,平时软弱无力,浑身是伤的云浮,蹲在小溪边,干净利落的杀鸡,拔毛,烧火一气呵成。
很不巧,云浮提着处理好的鸡转过来的时候,苏润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十分尴尬。
苏润摸了摸头,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指着她手上的鸡,“我家有盐,你要不要?”
云浮有些意外,很快点点头。
很快两个人在林子里把那只鸡烤了起来。
云浮心满意足的填饱了肚子,擦掉嘴边的油。苏润在一旁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吃掉了一只鸡,吓得目瞪口呆。
“你吃了你娘养的鸡,回去不是又要挨一顿打?”
“苏润,刚才那个鸡腿是狗吃的?”云浮把鸡骨头埋到土里,拍干手上的土,反问了一句。
“云浮你怎么骂人?”
“我说你了吗?你要告状就快去。”说完云浮转身就走。
当天晚上不出意外,云家又传来了打骂声,
苏润那时正站在墙边背夫子布置的文章,听着那边的咒骂声,吓得他一哆嗦。
他也没去告状,怎么云浮还是挨了一顿打?苏润一心二用,嘴上读着书,实际上侧着耳朵听声音推测什么时候能打完。
好不容易等声音停了下来,苏润悄悄放下书,想过去看看,又怕被他娘发现,那挨打的就不止是云浮了,干脆一边背书,一边往墙上爬去。
好不容易爬到墙头,苏润就看见站在墙根的云浮,悄悄喊了她一声,“云浮,我没说。”
云浮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找到声音的来源,沉默住了,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语气极其真挚,“苏润,你是怎么做到背《岳阳楼记》背着背着跑到横渠四句的,就你这样,日后能考上吗?”
“……” 苏润只听了前半段的话,就默默把头缩了回去,他居然忘了,云浮不是正常人,根本不需要安慰。
没过多久,苏润反应过来,云浮根本没念过书,她又是怎么知道《岳阳楼记》和横渠四句的?还记得那么清楚。他想问个明白,又要爬上去,结果这次给他娘看见,挨了一顿打。
苏润顶着一头包站在墙根,越想越委屈,大哭一场。
从那以后,两人渐渐熟悉起来。或者说,是苏润单方面的自来熟,他只要从镇上回来,必找云浮。
云浮本不想搭理这个小孩,但是苏润在,有些事情会方便很多。
借助苏润,她顺理成章掩盖了自己读书写字的事实,也能侧面在苏润的口中打听外界的消息,最重要的是,苏润能帮她卖掉从山上挖来的草药,给她带东西回来。
就这样,云浮在这个村子里跌跌撞撞的长大。苏润也在这十几年间,看透了云浮的真面目,他有时真的觉得,云浮就是个疯子。
云家老爹前脚打了云浮,后脚云壮进寡妇房的消息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云婆子早上不给她饭吃,下午云婆子就因为偷别家果子而摔在田埂,两个月没能下床。
……桩桩件件,苏润早已见怪不怪。
总之,只要云家虐打她,云浮一定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而且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每次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直到现在都没人怀疑到她头上。
还有云浮交给他的那些药材,苏润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山上的人参和灵芝怎么就只有她能挖到,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苏润即羡慕又害怕。
——
烤鸡的香味跑到了她的鼻子。云浮把视线从苏润身上收回,掰下一只鸡腿,慢慢吃了起来。
苏润看她的目光终于从自己身上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浮这人太过可怕,被他盯上准没好事。
“你过来就是给我送盐的?”云浮看他站在那,一句话不说,有些烦躁。长这么大个,挡着她阳光了。一点眼力见也没,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娶到夫人。
“哦,云浮,我考中应天书院了,日后别骂我笨。”苏润想起来正事,赶紧说道。“整个府城就考中了两个。”
云浮没什么反应,一口咬下鸡腿上的肉,美味。
不对,她好像漏掉了什么事情。
刹那间,前世有些回忆在她脑海浮现。
云浮的手渐渐攥成一团,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 ,“苏润,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苏润点点头,“夫子给我取了一个字,舜清,”
话音刚落,云浮的眼神一滞,嘴唇翕动,犹豫半天,才听见她的声音,“苏舜清,你日后,一定能高中,做个好官。”
“那肯定,我肯定能当个好官!”旁边的少年得意洋洋的点点头,阳光打在他身上,露出一股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苏润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只剩下云浮,呆呆坐在那里。
她记起来了。
上辈子,云婆子要把她妹妹卖到镇上做员外家的小妾。
妹妹趁着夜色逃出了家门,跑到山上,最后还是被云家人找到,她妹妹脚一滑,半边身子都悬空,危急关头,一个少年拉住了她,自己却摔下了山,重伤昏迷,后来那家人搬出了村子,从此,没了踪迹。而经此一事,她的妹妹有心结,晚上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后来回到赵家,两人熟悉后,妹妹求她去找找那人的消息,只说那个少年叫苏舜清,过了好几个月,手下人才找到苏家人的消息,可苏舜清已经去世一年了。
记起这段往事,云浮格外震惊,想起之前那样对待苏润,有些羞愧,这辈子,她一定好好报答苏润,让他活的长久些,做一个好官。想到罪魁祸首的云家,云浮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蹿起火苗,越燃越大。
不行,越想越气,她压不住了,要回去给云婆子找点麻烦。
把最后一口烤鸡吃完,干脆利落处理好一切,云浮拍拍裙子就往回走。
山路多崎岖,云浮走的时候格外小心,但今日火气太重,她恨不得立刻飞回家找云婆子算账,路过一个小山坡,不注意踩到了苔藓上,脚下一滑,下意识拉住旁边的树枝,结果连人带树枝,一起从小山坡上滚了下来。
云浮的尖叫声传遍大半个山谷,鸟四散而飞,积雪从树上抖落,飘到她的衣服上。
在她昏迷的前一刻,云浮想把那苔藓铲了带回去摔到云婆子一家人的脸上。
真是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