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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陆南江没有赶上飞向陶雾的飞机。陆南江没有赶上送母亲最后一程。
      他怔愣的看着穿着白衣服的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跟着指挥走到了病床前,白布下方是没有生气的人。他看着升降车推来,看着升降车推走,载走了母亲,也载走了一部分自己。
      -
      陆南江打了抑制针,递了辞职申请,开车回了南方。他把母亲的骨灰放在了曾经她住过的屋子,点上了两根蜡烛。
      过了春天就一直在升温,一场大雨过去,屋子外面的花草就生的很快。陆南江没有去管,只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住。
      木桩周围长了几顶蘑菇,空气里有很潮的水汽味儿。
      陆南江会慢慢走过玖水满是苔藓的青石板小路,想起牵着陶雾黄昏的时候在这里看夕阳,晚上相拥着入睡。那时每一丝空气都是甜的腻人的。
      他一夜一夜的不能入睡。
      赵医生让他看过母亲去世前的体检报告,虽然没有直说,但他能看明白,一大部分都是由于自己的信息素诱导的。
      他很爱很爱陶雾,从前,现在。
      后来他在医院整理物品的时候发现了床头柜里的一兜桔子,是他上次带过去的。调取监控,是母亲半夜去了楼道。
      也许是桔子上有他信息素的味道,也也许是桔子本身的味道让母亲回忆起了些什么,不论什么,总之,这兜桔子就像是导火线,将母亲剩余的生命点燃了,焚烧殆尽。
      而这根导火线,也正好不偏不倚的燎燃了他和陶雾能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上,连带着很多东西,一同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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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雾下飞机的时候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通透的空气了。
      陶阳本打算强制阻拦陶雾和陆南江联系,但他发现陶雾并没有找陆南江的行为,于是只暗中盯着些。他不敢明说,因为他发现陶雾的状态很不对劲,而且一天比一天瘦。
      陶雾和陆南江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和对方联系,他们都想靠现在表面浮现的平静挤压出的时间来维持这段感情和关系,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开口,便是洪水海啸。
      陶雾的实习结束了,经过简单的面试过后成功的收到了公司的offer。之后的时间他很少去学校了,听说了陆南江辞职的消息,下意识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事让他工作丢了,一打听才知道陆南江是自己主动辞职的。
      回国以后梁宇给他发了消息,说陆南江知道了他的事,找他要过你的地址。
      陶雾听了之后愣了很久,那天晚上最后还是给陆南江发了消息。陆南江没有回应,他辗转着问乔华东,消息也石沉大海。
      陶雾从欺骗自己不联系陆南江,骤然转变成了一个偏执的拧着劲一定要找到陆南江的人,他不信陆南江会离开他,但他又控制不住去想陆南江会离开他的理由。
      乔华东从酒店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认出了路边蹲着的陶雾,陶雾没有看到他,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陶雾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站起来看着他。乔华东点上烟抽了一口,偏头缓缓吐了出来,张了口。陆南江回玖水了,没有再说其他的。
      这一次陶雾坐的飞机,很快就到了。他谁也没和谁说,包括自己的哥哥。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想,就是要找着这个人。
      陶雾想陆南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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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陆南江久违的睡着了,梦里他闻到了熟悉的桔子味儿,可这个味道突然消失了,他奔跑着寻找,但偏偏一点都嗅不到。他没有惊醒,一直在没有方向的追逐着,直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
      他决定在院子里种一棵桔子树。
      陆南江联系好了一个养殖基地的果园,开车上了路。
      后备箱勉强塞进去了一颗幼苗,果园的主人很热情,送了他一大兜桔子,就在副驾驶放着。清甜的味道充斥着车厢,整个人。
      高速上,陆南江平稳匀速的开着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中骤然一声嗡鸣,眩晕感猛的袭来。
      陆南江脱力般松开了方向盘,整辆车以高速撞上了路边的钢制护栏,安全气囊瞬间压迫上来。
      陆南江再次很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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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血量达到2000ml!需要立刻输血!”
      “血压正在极速下降!”
      “颈动脉搏动极度微弱!”
      “心脏跳动停止!”
      “准备体外除颤!”
      “……”
      陶雾是看着陆南江被推进手术室的。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医院用陆南江手机打来的电话,于是直接赶去了医院。他一进医院就有些窒息,这种消毒液的味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
      陆南江在他面前被匆忙推进了手术室,而他能做的仅仅只有双腿不受控制的一同跟到了门口。
      过于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了在手术室的那段时间,胃在翻腾,想吐,同时,铺天盖地都是的桂花的味道,陆南江的信息素,他站着颤抖着呼吸,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他签了手术同意书,坐在了手术室门口。手术中红色的灯亮起。
      陶雾盯着白色地砖上连成线的殷红的血滴,双手撑上了膝盖,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他猛的一晕。
      他闭上了眼,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
      “患者暂时脱离危险,有重度脑震荡,需要随时复查头部CT。”
      -
      陆南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和陶雾生活在南方老家的四合院里,院子里有很多很多的桔子树。他不想醒来。
      陶雾坐在病床旁边,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只照到了屋里的一小部分,而且也不是很亮。
      他眼前是许久未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陌生。陆老师瘦了好多,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嘴唇因为失血很是苍白。
      以前的陆南江是什么样子的?
      陶雾半颌着眼睛,平静的注视着。
      -
      “记不起来了……”
      陶雾走出医院大门,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陆老师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了什么?我吗?还是所有的事?
      他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哥哥。
      “陶……”陶阳清了清嗓子,“陶雾。”
      “哥。”陶雾走过去摸了摸陶阳脸上的胡渣,“你来了。”
      陶阳没有说自己已经在玖水流浪了三天三夜,才在老房子那边问到了陆南江的家,然后等着一天也没人进出……又联系不到陶雾,就翻墙进去,结果看到了屋里一个女人的很新的遗像,和陆南江的眉眼很像。于是又去了医院。
      “我来了。”陶阳扯着脸笑了笑。
      陶雾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只是自言自语:“陆老师不会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
      陶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可能只是不想和我说话。”陶雾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他说他不记得我了。”
      陶阳没有说话,陪在陶雾身边走着。
      “我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陶雾歪了歪头,“陆老师也是在让我选吧。”
      “他……”陶阳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母亲去世了。”
      陶雾停下了脚步,大约有两分钟:“这样啊。”他继续走着。
      “那我就必须要相信了吧。”陶雾抬头直视着刺眼的阳光,泪水从眼角淌出来,“毕竟他说过,喜欢我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他的心跳停过了。”
      -
      陆南江躺在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的滴下,反射着阳光,看上去很耀眼。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的心脏在跳动,感受着心脏每跳动一下带来的疼痛。
      “您好,给您换药。”护士敲门进来了,推进来的车里放着很多东西。
      陆南江在护士要离开的时候开了口:“请问……我那辆车上的桔子树……”
      护士叹了口气:“您的性命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时刚把您抬出来车就炸毁了。”护士见人没有回答的意思,耸了耸肩走了。
      陆南江继续看着液体滴落,人都走了好远才开口:“这样啊。”
      -
      陶雾走了。
      这是他第二次从南方返回家,没有起湿疹,也没有陆南江。那天之后他没有再哭过了,也没有打探过陆南江的消息。到最后,他依旧没有拥有他的任何东西,只有将来会逐渐淡忘的记忆。
      夏天来的很快。
      今年夏天雨下的很多,一场接着一场。
      陶雾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回公司上班了,很忙,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学校那边他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后面再在学校交一份毕业论文就算是彻底离开校园了。
      来交毕业论文那天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没有征兆的下了上来,细细密密的冲洗着校园。陶雾穿过连廊,走过曾经上课的教室。阴沉沉的楼梯间,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泛着沉闷回声。
      陶雾走到最初追出教室跑过的转角,脚步缓缓停下,随后回过了头。一声响雷从天劈下,身后只闪过了一瞬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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