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贖夜 ...
-
風弄殘葉秋，蕭殺黃泉路。半鈎殘月斜掛，在百花凋謝的頹敗時節里，青磚黑瓦的街道上，一抹火紅色的身影顯得異常張揚。
公孫月不疾不徐地走著，任憑一頭酒紅色的長髮吹散在蕭蕭秋夜里。眉心晶瑩的紫色點翠泛起了詭譎的暗紅，但仔細看去，又覺得那本來就是屬於其本身的顏色。
就算本身不帶紅色，也早就在一場場的殺戮中被鮮血燻染上血色了吧？
公孫月突然負手而立，華麗的摺扇合攏在手心。
連風都靜息下來了一樣的死寂。
纖細的手腕轉動，扇子隨之翻舞出詭媚的弧度。
血肉爆破的聲音，幾不可聞的倒地聲，空氣中慢慢帶出了甜腥的氣味。
公孫月回頭，緩緩走到一道小巷矮牆之下。
斷去雙臂的少年滿身鮮血，歪在牆角對她怒目而視。
“白少爺，你以為我不知道當時你躲在地下的機關暗道里嗎？”仇恨，憎惡，巴不得拆骨噬之的眼神，公孫月看得太多了，她用腳尖踢了踢離開主人的雙臂，“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白家秘寶，應該也能讓斷臂續上吧？”
“哼，你休想……”
“看來你是拋棄你的手了。”話音未落，血紅色的眩光，好像是一陣亂舞的丹楓，掉落地上的右臂已經被化成一灘濃血。
“啊……”白家遺孤白曉日只覺一陣錐心刺骨，不禁閉起了眼睛。
“現在想通的話，還能當個獨臂大俠。”公孫月居高臨下，仿佛俯視螻蟻，“還是你想學一屠勇練習無名火？” （※無名火，素還真創造出來的一種武功，練習之人需要自斷雙臂成“人”字軀體，一般人無法做到。一屠勇被敵人斷去雙臂，正好可以修煉。——《霹靂金光》）
“你……”白曉日急火攻心，只覺胸口氣血上湧，嘩啦地吐出了一口污血。
“哼，再你你我我下去，白家只怕要絕後了。”公孫月摺扇輕搖，作狀打個呵欠，“你知道我爲什麽叫黃泉贖夜姬嗎？”
少年瞪著雙眼，失血過多和悲苦憤怒已經讓他失卻言語。不等少年回答，公孫月又道，“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但是贖夜姬要你死，你卻可以用一樣珍貴的東西來贖回你一夜的性命。”
“呸，假慈悲！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你的罪孽減輕嗎？！”白曉日用盡力氣吼道，“我會詛咒你！就算化作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哎呀，人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往往看不到自己最珍惜的是什麽。”水袖輕揚，一個堇色香囊落到了白曉日更前，“風弄堂的小姐，不是還等著你上門提親嗎？”
“你！”驚見定情信物，白曉日不顧傷勢往前撲去，只是對方很輕易就躲開了，“你對她做什麽了！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
“你就怎麼樣？你能怎麼樣？”公孫月嗤笑，“你覺得是用珍貴的白家秘寶換一夜性命好呢，還是用珍貴的風小姐呢？”
白曉日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現，“……誰跟你說白曉日是貪生怕死之輩！贖夜姬，什麽一夜之命，你留著吧！”話音未落，他突然轉身往身後的矮牆奮力撞去。
公孫月沒想到他這般寧爲玉碎，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白曉日頭腦崩裂，氣絕而忘了。
正打算把尸身收拾起來，一襲白色的身影搶先一步把白曉日的屍體翻了個身，在他身上搜索秘寶的蹤跡。
“蘭漪，不用找了。”唯有在對五弟說話，公孫月的語氣才會難得地溫和起來。但此刻，儘管語調溫和，卻是掩蓋不了歎息的意味。
蘭漪章袤君聞言便撒開了手，轉身問道，“為何？”
“白家秘寶價值連城，白家長老為保護秘寶而設下的機關可以說是天羅地網，你以為爲什麽四姐能在白家如入無人之境直取白當家首級？”
“自然是因為四姐武功高強，而且四姐心思縝密，想必在之前已經有了詳細的部署。”
“呵呵，這馬屁拍得不錯。”公孫月淡淡一笑，輕輕挽起蘭漪的手走出這條小巷，宛如鬼魅般從黑影中冒出來的隨從悄無聲息地把白曉日的屍體拉入了黑暗之中。“你可知，四姐最關鍵的部署是哪一步？”
“蘭漪不知。”蘭漪搖頭。
“最關鍵的一步，便是風小姐。”
“風小姐？”
“當日白曉日送予風小姐一副白府機關圖，方便她在白府進出。”公孫月從懷裡拿出一方絲帕，上面畫滿了黑色的奇怪圖案，“無奈襄王有心，神女無夢，風小姐鍾情的另有他人，但風家卻因白家勢力而把風小姐許配給白曉日。”
“……女人真是恐怖。”蘭漪聽罷，不禁搖頭，“就是不喜歡，也不至於要置人于死地吧？”
“蘭漪，風小姐鍾情的，是龍泉十洞的碧落卿。”公孫月沒有在意五弟無意中把自己也罵進去了的言語，她舉起手來，絲帕在一團紅光中破碎成片片飛絮。
“龍泉十洞？”蘭漪一驚，那不是被四姐幾個月前不留一個活口地清剿的地方嗎？“難道風小姐……”
“不錯，她用這幅絲帕，換了碧落卿一夜性命。”公孫月轉過頭來看著蘭漪問道，“五弟，你說得對，女人，真的是很恐怖的。”
“……是啊。”被四姐凜然的目光注視，蘭漪背後一陣寒意，“四姐，蘭漪不會。”
“嗯？不會什麽？”
“要是贖夜降臨到蘭漪頭上，蘭漪不會要那一夜的施捨。”
公孫月一怔，目光中掠過絲絲疼惜。她笑道，“五弟，行走江湖，最要不得的就是你這種不會拐彎的腦筋。”
“所以蘭漪還要再跟著四姐好好學習。”蘭漪也笑了，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墨色的夜幕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贖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