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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先撩者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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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
唰唰——
扫把扫地的声音传到楼上,还有送小孩的家长喊着让孩子快点,电动车的喇叭嘟嘟嘟……风从梧桐树叶间穿过吹进了屋内,带来了不知道哪家厨房里飘出来的早饭香,吃的应该是葱油饼,葱香味浓郁。
洛星河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失焦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不是营房,身边没有战友,以后都不会再有起床号的声音。
他其实早就醒了,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短时间不可能改变。
但他没有立刻起床,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身体内失血般的眩晕淡去。等神智终于回笼,洛星河翻身起来,准备抽被子扔到飘窗上见见太阳。
不需要遵守严格内务标准后,他也是会偷懒的嘛,哪个普通人一天天叠豆腐块的。
抽了一下,没抽动。
洛星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屋子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从床上下来。”
他对着空气说。
空气没有给回应,但被子能抽动了。
时间还早,不需要这么早去公司里,洛星河坐沙发上浏览外卖软件,想着点什么糊弄糊弄自己。
“你又吃外卖啊?”
“或者出去吃?”
容缙没说话,哪怕看不见他,洛星河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嫌弃。
“我大学后就一直吃食堂,外卖就相当于花样更多的一个大食堂,方便快捷不用自己开火……”洛星河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住这儿大半年周边的外卖已经吃了个遍,快吃伤了。
“你妈不是给你带了馄饨,自己煮。”
洛星河恍然大悟,对哦,回老家一趟妈妈给他准备了一些半成品、给妹妹带的是水果和熟食,知子莫如母,她就知道自己生的两个小崽子一个懒得做饭、一个懒得出去买,要不是走的匆忙,她会给两个孩子准备更多。
芹菜猪肉笋丁的馄饨,个头大、馅料多,沾点放了辣椒油的镇江香醋,洛星河给自己煮了三十个,不用容缙提,给他也准备了三十个,一下子就把妈妈准备的馄饨给吃完了。
“还是家常味道好,你妈手艺真不错。”
“那是。”
“你就不想看到我?”容缙吃馄饨的时候非常诚恳地问着。
洛星河,“我介意你咬我。”
容缙,“夫妻之间,不用这么见外。”
洛星河回以,“呵呵。”
房子里就洛星河一个,他对着空气说话,自言自语,愣是谁看了都要关心一下他的精神问题。
出门前准备给牌位上三支烟,但当事鬼强烈抗议,他宁愿荒着,也不要这些。
“那随你。”
洛星河拿起背包走了,没有带牌位。
但上车后,容缙在,洛星河就知道了,那块精致的牌位不过是个纽带或者外在表现的形式,束缚不了容缙。
“既然我们已成夫妻,是不是应该了解下彼此?”
不等洛星河答复,容缙就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出生于大中年,我出生时盛世已过,乱局已定,母为公主、父为大将,容家戎马倥偬、驻守边野,男人战死者众,我的父兄亦如是,我束发之年便开始承接父业领兵,未尝有败绩,只可惜朝堂混乱、粮秣不足,非我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乾坤。将军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却死于朝廷倾轧、佞臣之手,是人生一大败绩,永远无法抹去。”
副驾驶座的容缙声音在车内响起,犹如手机开个免提,洛星河只是在和另一头的人说话。
“我查过,没有你的生平介绍。”
容缙笑着说:“你真是缜密,不轻信他人。”
洛星河弯了弯嘴角,当知己知彼。
容缙不在乎的耸肩,青史留名可、无名无姓亦可,敬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怨他的……尽皆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唯有他,还能够见到千年之后的中华大地是何等辽阔繁华。
“现代人不是有个说法,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胜利者可写、有心人亦可写,掌权者抹掉一个人的痕迹很容易。”
“但按照你说的,你不是普通人。”
“那你是不懂一个人掌握生杀予夺后是何等张狂,我死后知情者皆讳莫如深,说不定后来人在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中看到过,但化名、代称等等谁能知道那是我。”
虚空中突然出现个玉扣,两个硬币大小,是一条龙口衔尾的玉环,质地极好的青玉,洛星河在容缙悬于身前的玉环绶上见过同样的造型。
这枚小玉扣就是玉环绶上拆下来的。
“我还没给你聘礼,不合礼数,你拿着。”
“……我不要。”洛星河拒绝地收紧下颚,躲出双下巴。
“这可是我的心爱之物,陪葬的时候放在棺椁里的。”
洛星河,“……”
啊啊啊,真是谢谢了啊!
玉扣用红绳子系着,容缙张开就给挂洛星河脖子上了,洛星河正开车呢,就被这么轻易套牢。
小玉扣贴紧了锁骨中间的位置,触体升温,竟然不是冰凉。
“我都说了,你呢。”容缙主张等价交换,洛星河要是不说他可是要生气的。
洛星河目视前方,表情未变,但嘴角轻轻地抿一下泄露了他内心的抗拒。
“你睡梦中一直在说快跑。”
“不用诓我,我不会说梦话。”
容缙挑眉。
洛星河说:“我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不用质疑我的专业素质,但我深陷梦魇,睡觉的时候会不安地不断翻身,是创伤后遗症的表现之一。”
容缙轻笑,不仅仅是翻身,不安的人会寻求避难所,会在睡着时蜷缩成一团,昨晚洛星河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后才睡得安稳了些,他决定这些暂时就不说了,免得某人恼羞成怒。
“有规定,执行的任务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别人,不能泄密。”洛星河轻轻带了带刹车,车速放缓,距离前车两米时停下,前方红灯刚好跳出来,七十五秒。“我上的军校,新生时带我的教官是李艇,你认识,公司的老板。大三那年连队来挑人,我以优秀的表现被选入了作战部队,干了很多年。”
“你怎么没有继续干下去?”
洛星河原本的人生规划是在部队干到退休,退休后在老家买个靠近妹妹家的宅子,要么钓鱼要么听戏,当个拿着高额退休金让人羡慕的老头。
“一年前执行了一个任务,护送一支科考队入山,这种任务理应用不到我们的,但不知为何上面发了紧急调令,我们一行十二人连夜过去,我是副队长。怪事发生在进山的第二天半夜,山里面开始弥漫起大雾,第三天早晨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雾里面什么怪物都有,我们护送科研人员且战且退,进了一个山洞……”
那是洛星河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过去。
外面太阳灿烂,却像是照不进车里、暖不了洛星河。
他抿抿嘴,声音低沉了许多,“出发时连科研人员一共二十六人,回来时三个半,我是那半个。昨天那个小道士喊了一声:该死的人强留不下,估计是看出了什么。我那时候心脏被怪物抓了出来,但后来莫名其妙醒了,抹开胸口的血,里面一切安好。”
“我还以为小道士那句箴言是对我说的。”
两个人无言以对。
都是有秘密的家伙。
一句箴言对应两个人,V500算一卦怕是不够。
“你们估计误入了幽冥鬼蜮,两界交叠,总有缝隙的地方,恰好让你们遇上了。或者说,那些科研人员就是去调查这个的。凡人哦,还是要量力而行一点,惊动里面恶鬼怎么办?”
“我的任务就是护送科研人员,其它一概不知。”洛星河倒车入库,光华写字楼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奇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但我现在一切安好,这是我的秘密,从未对外人说起过。”
哪怕是回来后汇报工作,他私心隐瞒了下来。
洛星河下了车,背包甩到身后往里走。
身后声音响起,“你现在和我说了。”
“你又不是人。”
容缙哈哈哈朗笑出声,“有理有理。”
走惯的路,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转弯。
今天的移门打开后,里面却不热闹,冷冷清清还带着几分怒气,翟一行蹲在沙发上吃着薯片,见到洛星河进来就大声控诉,“哥,我们里面出了叛徒!”
洛星河,“?”
看向往垃圾桶里倒隔夜茶叶的李艇。
“别听他的,小孩子脾气。”李艇倒完了往窗台那边走,茶几放在那边。
翟一行鼓着脸,“就是叛徒,张哥、李哥还有老陈辞职走了,老板还给他们多结算了一个月的工资,公司现在多难啊,他们说走就走。”
李艇揉了把翟一行的毛刺头,“行了,吃你的薯片。”
翟一行气嘟嘟地吃薯片。
李艇靠在窗边喝茶,脸上疲惫藏不住,很显然昨晚没睡好。
现在生意不好做,同行竞争大,李艇又仗义疏财,把公司当做退伍兵融入社会的过渡场所,给许多刚刚转业又暂时没有稳定工作的人提供了机会,小张、小王就是如此。公司经营状况就很一般,快要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洛星河带着转业安置费进驻给公司打了一剂强心针,效果很好但治标不治本,眼看着房租要交了、大家工资要发了,李艇却发现账面上钱不够了,要是昨天林先生那边的帐能结,还能够勉强维持一段时间。
“林先生那个事儿给人心理阴影太大,大家疑神疑鬼的,辞职我能理解,小张亲戚给介绍了更好的工作、小李说是能进老家县城的事业单位,老陈想换个环境。”
“他们离开也算是减轻了公司的用人成本。”
乐观点想,还真是如此。
李艇笑了,“可不是,有稳定工作谁不要,也就是你,放着安置的公务员不当,跑来我这里当个朝不保夕的二老板。”
洛星河淡淡地说:“他们都不在了,我凭什么过稳定安逸的日子。”
李艇愣住。
恰在这时候,隔出来的办公室打开,走出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人,她说:“你们打起精神来,待会儿林先生过来谈业务。”
“林先生?林平琛吗,我说小蔡你怎么乱接业务。”
女人推了推眼镜,冷漠地说:“工作能做就给五十万,做不了给个咨询费五万。”
实在是太多了,拒绝不了。
吃薯片的翟一行默默发出,“草(一种植物)。”
林平琛说是一刻钟后就过来,公司里一团乱的,李艇和翟一行手忙脚乱地收拾。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洛星河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忽然就往外走,几个拐弯就进了厕所,确定厕所里没有人,他对着空气说:“就现在,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