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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雪国血夜 ...

  •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麻绳那粗粝的触感拖出梦境的。
      所有的雪国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面对的是真实。
      他们的女君主对这个北公爵百般示好,求的只是雪国可以在日渐强盛的极北之地旁,依旧和平度日。
      一直以来,他们都看到君主的努力,也看到自己国家的安逸祥和——虽然,那支强兵就在身边多少总会让他们不安。
      可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风华绝代的爵爷,居然一声不吭就领兵袭来。在连续几天的大雪后,在这样的深夜,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偷袭!
      之前的和平共处是假象?之前的互不干政是手段?为的只是今晚这措手不及的夜袭?
      雪国人的奔跑速度是其他任何种族望尘莫及的,他们的子民身形瘦弱却力大无穷,可是这样一个优秀的民族,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他们的弱点是这样致命,使得他们尽全力回避让人知道的可能。
      不幸的是,这个以胜者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北公爵,正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个弱点的人。
      雪国人怕的,是一件最寻常的物件——麻绳。
      他们可以轻易挣开铁链钢锁,却无法从麻绳松松结成的绳扣中脱开。被麻绳扣住,哪怕扣住的只是手腕,他们都不能再施展自己的大力和奔跑异能。
      要知道这个弱点,需要长久而细心的观察。因为在雪国境内,看不到半根麻绳的影子,明明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缺的寻常物件,他们却宁可使用昂贵的丝带替代。
      用丝带捆扎物件,用丝带悬挂腊味,连犯人,都只用白色棉绳反绑。
      这些很细微的细节,一般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被认定是异常之处。
      无欢发现了。
      他没有和任何一个雪国人核实过这个发现,只在今晚,大胆地付诸实施。
      和神都打过赌,他不怕再打任何赌。
      所以,他赢了。
      踱着步子,他缓缓出列。玄衣更衬得他风采翩然,身后的银甲士兵和永不会开花的树木都只能让他更显不凡。
      眼睛,从映红了天空的火堆转到白衣的雪国人们身上。只那么一瞬,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嘶喊:“我现在就杀了无欢!”
      不是他的军士,不是认命般安静的雪国众人。那声音,浑厚得很陌生,清越得……很熟悉。
      只是那么一瞬,他分了神,侧目向不可能有任何人躲藏的林间望去。
      不可能有人在的。抿唇抑住几乎冲出口的叹息,他将权杖置于身后,重新注视着眼前的雪国人——雪国君主,那个精明得让他很讨厌的女人。
      无欢将满神当初告诉他的字句重复给她听,重复给她的臣民听。用他特有的,描述梦境般的语气放下香甜的饵。
      作为一个征服者,他是来赏赐他们一件礼物的。那件一直没有主人的黑袍。
      今天,他要为黑袍找到主人。
      当他的奴隶难道不是幸运的事吗?成为他的奴隶难道不是幸运的人吗?为什么这个用无数财宝来拉拢他的女君主就是不肯给他一个奴隶?
      他要的,只是一个雪国人来当自己的奴隶。
      呼啸的风,吞噬了他的话尾。还他的,是持续的宁静。他能够听到的,只有火焰吐舌的呼呼声,和自己踩在雪地里的沙沙足音。
      没有人,自愿出来作奴隶吗?
      没有人愿意像那个孩子一样,报自己的名字时,先加上奴隶二字吗?
      找不到和他一样的眼睛……无欢四下寻觅着。这些年,除了女君主之外,雪国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为什么,找不到一双与他一样的清灵双眸?
      连相似的……
      相似的。他看到了!
      那是一双与他记忆中的眼睛相似的眸子。很相似!
      一步一步,他向着这双眼睛走去。记忆里的铜铃响得很大声,几乎是在吵闹了。就像铜铃的主人近在身边一样。
      他极缓极慢地,屈下一膝,与记忆里的眼眸平视。
      是的,这样相似,相似到不会有其他可能!那个奴隶,那个挂着铜铃的奴隶,一定与这个女孩血脉相承!
      无欢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记忆中的铜铃一起轰然作响,他甚至不能听到自己颤如秋叶的声音。
      去吧,去吧!去把他给我带来!
      去吧!去吧!在他成为光明的奴隶之前,把他带来!
      记忆中的脸孔,慢慢与这女孩的脸庞重叠。无欢看到自己的手极小心地落在那女孩的唇上。
      温暖的。是温暖的。不是梦。这一次,可以找到他了!
      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一阵剧痛就已将他从狂喜拉回冰雪天地。
      是梳子。牙白的梳齿上,鲜红夺目的,是他的血。
      就像那年他额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就像光明扑向他时,肩背上的血。
      心跳声静了,铜铃声静了。窒息的感觉又回到他的身体。他喘不过气。
      权杖无声地在空中划了半个圈,随即响起的整齐穿戴声,终于划破这种静谧带给他的百般不适。
      毒烟从士兵们手套上的机关,直接送入被捂住的每个雪国人嘴中。痛,却不死。
      他们多么残忍而无情!只是一个奴隶,只是一个他那么多年来朝思暮想,渴望得到的奴隶,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给?
      指责,已经不足以让无欢平复胸中的苦闷,他扬手让士兵们射出一支又一支燃火的箭。
      烧吧,如果这里没有他要的奴隶,那么雪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是为他而造的种族,如果他不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做你的奴隶!”
      “让我做你的奴隶!”
      一片哀哭声中,这撕心裂肺的请求听起来如此让人愉悦。
      可惜,他没有那双眼睛。
      这张清秀的脸,不是他要的;这双惊恐的眼,不是他要的;这个连手脚要摆在哪里都不知道的男人,不是他要的。
      他可取的,只是雪国人的身份。
      既然其他那些都不是必要的,那么,毁了也无所谓。
      雪地上,燃烧着的人带起一路碎玉般的雪片——像那时看到的落叶和海棠花瓣吗?
      这里,是不会有海棠盛放的。有的只是他的海棠园里,四季不败的银制海棠。
      奔跑的火人终于倒下了,远远望去,就像雪地在燃烧。
      这个雪国人,会跑。而且怕死。
      怕死的人,才会当奴隶——他要的奴隶。
      黄金的权杖重重地掷在地上。他的奴隶到手了。剩下的雪国人……都不必活着了。
      不再理会为了博他回眸一笑,争先恐后杀雪国人的兵士,他伸手将悬挂着黑袍的玄苍扇架提到身侧。
      终于,为黑袍找到主人了。
      “你会需要的。”
      是的,他需要的。一个跑得飞快的奴隶,一个哪怕只为了黑袍,都不会背叛他的奴隶……
      黑袍夹带着绚烂的极光缠上这奴隶的脖子,接着像蝉蛹般紧绷住他的身体,最后,合体地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无欢欣赏着这件神赐的袍子向他展示的神迹,他明白,这件袍子还有些功效,是需要他自己去找出来的。当年被他气得差点失控的满神一定还有什么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不过不急。他可以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刺客。”一个奴隶,是可以用来做很多事的,“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
      无欢呼吸着腥香的空气,充盈着雪国人血液腥香的空气。
      今晚,他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吧?
      他这样快乐地想着,那么专注。
      专注到没有看到黑袍奴隶灼灼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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