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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同盟者 ...

  •   得到通传后,殿外缓缓走进一华贵的女子,只是珠光宝气都掩饰不住其面色憔悴。

      此人正是薛家夫人,钟琴。

      “臣妇钟琴,参见陛下。”钟琴是将门出身,面见圣颜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坦然,仿佛对这一切早已有所预见。

      “乳母钱氏之子称薛卿非你亲生子,此话当真?”皇帝望着钟琴,缓声道。

      “回陛下。”钟琴开口,眼神先是轻轻扫过站立难安的薛问青,最后低垂了眉眼,无声叹息道,“问青的确非臣妇之子。”

      此言一出,场面一片哗然。

      “薛大人还真不是薛家人?”

      “谁知道钟氏是不是在撒谎呢?”

      “但这可是在官家面前语啊……”

      “肃静!”御前太监道了一声。

      钟琴再次行礼,叩首道:“臣妇也是不久前才从钱氏口中得知此事,只是那时臣妇不信,便去找苏家求证,没想到苏家妹妹竟真的也在问青出生同日产下一男婴,但被宣告了夭亡。”

      “为了探明事情原委,臣妇花重金找到了当初接生苏家妹妹的产婆和大夫,仔细审问了,才知道两个孩子被掉包一事。”

      皇帝听到这个答案,眉头微挑:“那也就是说,此事为苏家所为,你并不知情。”

      “回陛下,臣妇并不知情,苏家妹妹也应当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常年供奉着亡子的牌位,臣妇认为,应当是苏家其他人的主意。”

      此话一出,所有矛头直接指向了苏闫。

      但苏闫也没有慌乱,只是冷声道:“就凭几个稳婆的话就断定两个孩子被调换?稳婆也有可能被人收买不是吗?”

      “起初臣妇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时,也是这么想的。”钟琴看向苏闫,“奈何臣妇去找苏家妹妹那日时,苏家妹妹一句话直接击碎了一切假象。”

      “她说自己生产时曾看到亡子手臂处有一块暗红色胎记,而问青身上,也有………”

      苏闫笑了,他心想亲自参与两个孩子调换的事情,压根没印象有什么暗红色胎记。估计是这个钟琴与卞白在一同诈他。

      “我记得薛大人身上没有胎记吧,你莫不是记错了?”苏闫淡淡道,“要不薛大人现在就把手臂露出,给大家看看?”

      周围的视线尽数落在薛问青身上,只见他犹豫了片刻,随后缓缓掀开官服,露出那截手臂。

      而洁白的手臂之上,赫然呈现出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什么?薛大人还真是苏家人!”

      “难道卞大人所言,真的属实……”

      苏闫眼神微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薛问青,拳头紧握。

      而卞白则顺着这个局势,继续道:“还请陛下明断。”

      皇帝眉尖微蹙,看向苏闫:“苏卿可还有什么说的?”

      “有人存心要咬死臣徇私,臣百口莫辩。”苏闫躬身朝皇帝行礼,“只是问青是臣弟孩子,臣也是方才知晓,心中正痛惋怎么没有早点知道。”

      “既然问青是我苏家人,卞大人和薛夫人为何不早点告知微臣,非要在朝堂上认亲,实在令微臣惶恐。”

      薛问青猛然抬头,看着苏闫的侧脸,眼眶微微泛红。

      “那依苏卿的意思,当年两家换子一事,你也是一概不知了?”

      “此事微臣实在不知,怕是得询问臣弟才知晓是什么情况了。”

      皇帝点了点头,刚要命人去传苏闫胞弟苏旭前来,便看到传话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还被宣旨大太监打了一巴掌,骂他慌慌张张不成体统。

      “何事如此惊慌?”

      “回……回陛下。”小太监磕磕绊绊道,“苏……苏旭横梁自缢了!”

      什么!

      在场官员也是没想到事情走向会变成畏罪自缢这步,自然无人去关注苏旭为何会如此快得知此事了。

      “苏旭死前,留……留下了认罪书一封……”

      认罪书被呈于圣上,里面无非就是写着苏家与薛家交好,薛家有爵位却多年无子,正巧两家夫人同日生产,苏旭便鬼迷心窍,想到把两家孩子对换,让自己孩子去袭爵。

      认罪书上还说,薛家子夭亡,正是上天对他换子的许可,既可让苏家子袭爵,也可解薛家丧子之痛,此为两全其美之策。

      此事祸不及妻儿,事不关苏家其他旁支,为他一人所为,故愿以死谢罪。

      而在苏旭自缢后,其妻在接连遭受打击后,也一同去了,此刻两具尸体正呈于苏宅前厅,无人敢碰。

      薛问青,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愣愣地听完了认罪书的内容,听着通传太监传来双亲的死讯,双目无神,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立于朝堂之上。

      “是微臣没有管教好弟弟,才会酿成此等大错。”苏闫跪了下来,叩首道,“臣自请勒停吏部尚书一职。”

      苏闫削去此职,以退为进。

      一来吏部不可能马上有人补位尚书一职,他的权利不会受到影响,二来待此事风波一过,又一年吏考将至,到时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官复原职。

      卞白早知道他会这么做,但他的目的又岂是让他卸下吏部尚书这么简单,故而也没有太多失落。

      他要做的,从来都是卸掉苏闫的臂膀罢了。

      退朝后,薛问青被唤去了苏家。

      他一人静静地看着堂上两具尸体,表情麻木得仿佛面前不是自己的至亲。

      苏闫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这回也是着了卞白的道了,竟让他觉察到当年换子一事。”

      “若是没有他横叉一脚,你现在已经入吏部了。”

      “叔父。”薛问青打断了他,声音冷淡“我爹娘的死……真的如认罪书所言?”

      苏闫抬眸看他:“你觉得是我唆使你爹娘去死?”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苏闫冷笑道,“我原以为你与我很像,为了苏家百年荣耀不衰,可以做到当断则断。”

      “你爹娘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再说当年换子一事是老夫逼他们的吗?不是吧。”

      薛问青手心默默攥紧,听着苏闫在耳边道:“如果你现在还在纠结这些,那你爹娘才是白死了。”

      “侄儿知晓了。”薛问青低头行礼,眼中的波澜默默收起。

      听到薛问青这句话,苏闫的面皮才和缓了些,默默盯着他的手臂。

      “不过你手臂那处胎记,我竟全然不知。”

      薛问青看了看自己手臂处,回道:“娘说我尚在襁褓之时,这处胎记不明显,随着年岁上去才逐渐变大颜色变深。”

      苏闫闻言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想些什么,随后淡淡道:“原是如此。”

      “难为你娘在生下你时那般虚弱,还能记住你身上的特征。”

      ……

      待苏闫走后,薛问青默默蹲了下来,看着父母冰冷的尸首,终于痛哭了起来。

      他岂会不知父母这是在保全他,又怎不知是苏闫提前叫人把消息透给父亲,父亲才悬梁自缢。

      而母亲才得知亲子尚存于世,满心满眼想见见他,却担心会祸及于他,故而跟着撞柱而死,带着遗憾离世。

      他哭着喊爹娘,诉说着自己的不孝,脑海里全那日自己去钱氏埋尸地时的场景。

      在得知卞白有钱氏这个“死人证”时,他到底按捺不住去埋着钱氏的地方再看了看,却碰到了在那处等候他多时的卞白。

      卞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钱氏早已被我救走,但我猜苏闫肯定告诉你,她的尸体是被他事先移走的吧。”

      “也是,此刻对于他来说,你才是最大的变数,稳住你,他才有机会翻身,稳不住,他就可以把你们通通归于弃子,自己则干干净净被择出去。”

      “毕竟这是你们苏大人一贯的作风不是吗?想想你那几个堂兄们吧。”

      薛问青当时还对他充满戒备,认为卞白是在套他的话,不肯多说半个字。

      但卞白则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他继续装傻充愣,配合苏闫咬死不认,但卞白会让人将钱氏抬出来,到时候他不仅会背上欺君之罪,还会坐实杀害乳母的罪名,看看最后苏闫会不会把他推出去挡刀,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

      要么配合卞白的证人,认下换子一事,看看苏闫会如何抉择。

      两个选择,他都会受到波及,但第二个选择至少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保证不受牵连。

      他最后到底选择了配合卞白,在手臂处用不可褪色的染料画了一道胎记,佐证了钟琴的证言,坐实了换子一事。

      结果苏闫立马把他的娘亲推出去送死……

      两种选择其实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那就是苏闫会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所有人,包括他这枚被培养了二十年的棋子。

      既如此,他又何必安居于棋盘之上。

      ……

      此刻陈府后院大厅。

      陈权安正手握着福绣阁刚送来的福娃娃样品把玩,坐在他客位的正是卞白。

      “这次你筹谋了这么多,却依旧未能撼动苏闫的位置。”陈权安叹了口气,“你圣眷正浓,官家有意培养你入内阁,何不将心思花在仕途上,早日登上那至高之位呢。”

      “可有苏闫在那个位置上一天,我便日日难眠。”卞白面色冷淡,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此次他虽然卸任了吏部尚书一职,但难保日后不会官复原职。”

      陈权安想劝他先放下过往恩怨,但卞白却笑了。

      “学生的目的从来不是仅仅让他卸任官职这么简单。”卞白放下了茶盏,目视院外青松,若有所思道,“他手脚太不干净,此番磋磨,至少能让他消停一段时间。”

      “你是说沈沉君那边?”

      卞白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否认。

      沈沉英远上梧州,一定是凶险的,那一带的地方官员太多是苏闫的人,她此此修建运河不会顺利。

      但若是让他自顾不暇,不敢轻举妄动,沈沉英那边也能松快些,不至于屡屡涉险,遭人暗算,落得徐穆那样悲惨的下场。

      “你竟真对那沈沉君有情。”陈权安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怕被我家姿儿缠着,才被迫娶一个男人为妻。”

      “我娶她从来不是为了拿她挡什么。”

      卞白默默垂眸凝神,思及沈沉英时,目光不免柔和起来。

      “她是我见过最正直最勇敢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即使最后我会万劫不复,也一定要保下她。”

      陈权安还是第一次听到卞白这么夸一个人,在意一个人,心中不免疑惑这棵满脑子只知道报仇的铁树,居然也能为别人开花。

      “得亏这位小沈大人看着似乎也极其痛恨苏闫,不然你俩都凑不成一对。”

      闻言,卞白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他们夫妻二人,又何尝不是后天的同盟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同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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