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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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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朋友,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么?”
男人抱着男孩的肩膀,对着中岛敦子礼貌的询问,并没有因为少女狼狈的形象而面露鄙夷。
“……”
中岛敦子看着男人,沉默的摇头。
男人上下扫视了她一下,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包,在里面抓了一些钱,轻轻放在她面前。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让人舒适的微笑,轻声朝着中岛敦子说道:“生活总是充满让人难过的意外,但是我希望您在这个寒冬能够更好的照顾自己——如果您识字的话,等到开春不妨去主城寻找一份工作,现在主城需要很多后勤人员——希望您今后的生活能够更加温暖和丰富。”
中岛敦子伸出两只爪子将面前数量不菲的货币划拉到自己身前,谦卑的致谢:“感谢您的仁慈。”
这些钱够躺两个星期不用乞讨。
她暂时并没有想工作的念头。
一方面流浪的日子虽然不体面,但是很平静,每天多多少少都会收到一些接济,饿不死,想干嘛就干嘛,不想干就找个地方倒头一睡,再也没有刺耳的军铃将她惊醒,很轻松。
另一方面,至冬国的主城听闻由国家政客直控,去主城都是为了至冬国服务,她短时间内已经不想为任何一个国家奔波劳累了。
“……”
话已至此男人也没有再同中岛敦子输出什么励志鸡汤,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拉着托克离开。
男人的身影高瘦纤长,他拉着托克,就是一个大树庇护着自己的小树苗。
少女看着男孩转头朝着她用力的挥了挥手,脸上满是幸福安逸的笑容。男孩嘴巴笑的弧度太大、露出一个可爱的牙豁子。
他们二人的背影就像是童话里的结局,逆着光,温暖而祥和。
“……”
中岛敦子轻轻的抬起手,朝着男孩的方向挥了挥。
她露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平静而发自内心的笑容。
……
大约是下午七点多,天色已黑,中岛敦子在温暖狗窝里钻出来后感觉自己有些饥饿,带着一身小狗味儿在商业街游荡,准备夜间觅食。
当她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虽然已经极力把头低下,像只鸵鸟一般小心翼翼的路过,但是在店铺门口撒水融化冰雪的老板眼睛十分尖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中岛敦子。
“嘿!流浪儿!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我家店门口晃荡吗?!你那一身糟糕的味道,不知道要熏跑多少客人!”
五大三粗的棕毛老板生气的把木勺往桶里一甩,一手掐着腰,一手比比划划的就开始冲着中岛敦子骂骂咧咧。
“对不起。”
我只是路过,又没有蹲在门口,这也要生气?
中岛敦子低声道歉。
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对面面包店的老板娘先不愿意了。
老板娘招呼着中岛敦子过来:“孩子,到我这里来,你要想休息的话以后可以在这里,晚上我会把没有交易出去的牛奶和黑面包免费送给你!”
这是一位穿着毛衣和围裙的胖乎乎慈祥老妇人,她一边对着中岛敦子慈祥和善,一边对着酒馆老板没有好脸色。
老妇人:“不去驱赶那些整天躺在酒馆门前醉醺醺的流浪汉,反而为难一个年轻可怜的孩子,亚历山大,你真是一位勇猛正直的大丈夫!”
酒馆老板被面包店邻居说的面色一僵。
可能顾及对面是邻居的身份,加上他平时吵架也吵不过这位老板娘,所以酒馆老板的所有怒火都倾泄到了中岛敦子身上。
“滚远点!你身上的虱子都要跳到我衣服上了!”
亚历山大直接上前重重的推了一把中岛敦子。
!!
伴随众人的惊呼声,少女消瘦的身体狠狠的甩向地面。
“……”
中岛敦子先是感觉自己眼前一阵天翻地覆,随后胯骨和脊背传来了剧烈的痛感。
她失去了虎的恢复力,只能呆滞的承受这阵阵的剧痛。
知道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没有异能的中岛敦子,脆弱的像个真正的三岁孩童,任人欺负无法反抗。
真的是无法反抗么?
中岛敦子产生了一丝怀疑。
直到现在,她被忽悠瘸了的大脑才慢慢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如此平静?】
【凭什么?】
【他值得我的平静么?】
店前的老板娘值得,那个送给她美味面包的小男孩儿也值得;她坚信如果这两个人在某一天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之时,她都不会立马冲动——而是先反思自己,再询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这个男人值得么?
苦修修的到底是什么?修的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么?
“你这个坏家伙!!我要把你的行为告诉愚人众治安官!!”
男孩愤怒而尖锐的声音从中岛敦子的左耳方向传来!
“那是…阿贾克斯家的最小的孩子么?”
“喂!什么阿贾克斯?!你真无礼,竟然如此称呼那位大人!”
周围传来了众人议论纷纷的低语。
她刚想把眼睛前粘上的脏污抹干净,就感觉一只温暖的像小火炉的手牢牢抓住自己满是冻疮的手掌。
“起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中岛敦子两眼发昏的站起来,跟着托克踉跄的离开。
……
男孩带她来到小巷,一进去托克就气的直跺脚,小靴子把地上的积雪跺出好几个洞。
托克愤怒。
但是他的愤怒针对的的是中岛敦子。
托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干嘛要任由那个酒鬼欺负你!即便是流浪者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人不尊重你的尊严!”
“……”
内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中岛敦子困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孩,又困惑的看了看自己满是【勋章】的双手。
她用不坚定的声音呢喃到:“…我是一名苦修者,我正在学习思考和…平静的理性。我要压制与生俱来的…”
她话没说完,就被托克打断。
“我不知道什么是思考和平静。”
男孩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冰魄在燃烧。
托克:“可是你说到了学习,在这里你能学到什么呀?!姐姐我家就是住在这个镇子上的!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整天狗窝天桥小巷三个地方,除了吃就是睡,你在学习什么?你在思考什么?!”
“父亲说学习会让人变得精神充沛,但是我却一点点的看着你那漂亮的像白雪一样的头发变得比锅炉里的灰还脏!”
中岛敦子不说话了,她死死的盯着男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断的抽搐和颤抖。
【你误以为麻木是平静】
【但是造成这原因的不光是我托夫斯基,你同样也在放纵自己。】
为什么?
中岛敦子在内心不断反问自己。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逃跑的失败,还是那扇逐渐消失在半空中的门?
还是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的父亲。
亦或是那一句【雪诺,你只是个由无数肉块拼贴艺术而成的垃圾。】
直到这一刻,少女麻木的思维终于开始重新思考。
反思带来的并不是痛苦,而是逐渐开阔的思绪,和恍然大悟的轻松。
原来她自己并没有那么释然,她很在意那些话和那些经历。
她甚至差点被这些东西给毁了。
“姐姐。”
托克将自己干净的小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学着小大人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如果是思考的话,老师们教过我,我们最先要学习的思考是辨别善良与邪恶,用仁慈对待善良,用坚决对待邪恶——”
用仁慈对待善良这句话中岛敦子没怎么听进去,因为这种道德对于她来说过于超前。
但是【用坚决对待邪恶】她可听的认真的不得了。
心灵上无数的冲击在此刻汇聚于一点,即将蓄势待发。
她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要被打开、或者说要回归。
“托克。”
小巷外一个带着高高礼帽、穿着披风手服拐杖,长得像个地精的大耳朵老人慢慢走了进来。
他环视小巷的环境,看了看地上呆滞的流浪汉和男孩,有些困惑和关切的问:“托克,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么?刚刚我听到你在呼唤治安官?”
“普契涅拉爷爷!!”
小托克看到貌若地精的老头就像看到信任的主心骨,连忙起身去扒老人身上厚实的披风,一脸委屈哦叫嚷嚷:“爷爷,你要帮帮这个姐姐,她一直被亚历山大欺负!刚刚亚历山大甚至对姐姐动了手!推到了她!”
“哦,不必着急,我的小托克。”
普契涅拉慈爱的摸了摸男孩的头,安抚男孩的情绪:“这个孩子的情况我有所耳闻。”
老头指了指地上的中岛敦子。
普契涅拉:“她似乎比平常人反应要迟钝一些,我会让这个小镇的巡逻官和治安官先帮助她寻找家人,如果寻手无果,爷爷向你保证,这个孩子会去主城最好的收容所治疗…”
“他妈的。”
老者话音未落,地上的中岛敦子开了口。
她面色平静,紫金色的眼瞳中仿佛有野火在燃烧。
这句脏话刚一出口,老头和男孩都愣在原地。
托克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木木可怜的姐姐一开口就是骂人。
普契涅拉则是在想她是不是在骂自己。
下一刻。
中岛敦子面色恐怖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术刀,一改弱风扶柳——
她直接起身朝着小巷口健步如飞的走去,一边走一边怒斥:“亚历山大!我闻到你这懦夫鲜血的味道了!给我滚出来!”
托克:“……”
普契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