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夜谭》刹那变永劫

11、第 11 章

　　马被勒住了辔头，停了下来。尘雾散去，被叫做公瑾叔的那个少年已经翻身下马，立在了马边。看得出来这个少年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半眯着双眸，遮盖着眼中的锋芒不让神情显得太过严峻。孙策觉得即便这样，那少年的眉目依然流转着一股子微妙的风情。不同于周峻与周秉的那种天真的清俊。那少年有种就像刻意设计过一般的俊美，温存得腻人，清爽得烦心。可这样的一张脸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睛，真教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把那张脸给捏紧了，揉碎了。孙策觉得更要命的是，这种感觉似乎只有他才拥有，而且他竟然觉得这种奇怪的念头并不使人厌恶，反而内心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与躁动。这时周峻跟周秉也跟着下了马，周峻拉着周秉到了少年跟前，一句话也不说，等着那个公瑾叔先开口。少年并没有多的话，只是眉头微蹙的用“此地不宜，回去再慢慢理论”眼神看了他们两眼。周峻跟周秉便了然的牵了马走到了他背后。少年整了整衣冠，向前一步走到孙策马前，微微地作了一揖。孙策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赶紧也下了马。
　　“等一等，你就是他们说的公瑾叔？”孙策突然觉得吃了点亏，刚才没告诉周峻他们自己的名字，就只让他们叫自己孙兄，可他们的这个叔叔一走出来明显大不过自己，结果自己把自己给降了个辈分。
　　“在下正是。阁下与小侄们同行，想必已是认识了，敢问尊姓大名？”少年温和而清澈的官话口音让孙策越发的感觉似曾相识，他想赶快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谁，便放弃了继续跟他们兜圈子的玩心，直接报了家底：“刚才路上听到你侄儿说你是来寿春拜访孙坚府上的，我就是他儿子孙策，敢问公子是……”
　　“策兄！”
　　不待孙策说完，那少年的声音似乎颤了一下，马上喊出了这声曾经熟悉的称呼。
　　“公瑾叔，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周峻转过头来问到。少年似乎并没有听到周峻的疑问，抬起了双眼，眼眸似乎一下子也变的明媚了许多。
　　“你是……周瑜！”孙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年不见，他本以为早就断了联系。而那个在下邳城落难的小公子又出现在了面前。
　　“策兄，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没想到我们再见面还是那么巧。”卸下了刚才陌生的礼数，周瑜似乎又变回了他本来年纪的该有的模样，朝孙策伸出了手。
　　本以为孙策会高高兴兴的拉了自己的手臂，像以前那样问长问短，周瑜一直保持着那个手势，却没料到孙策在眼神激动的一闪之后却迟疑的往后退了半步。
　　“策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自从你被你哥哥接走以后怎么你从来都没给我寄封书信，哪怕捎个口信。”
　　周瑜觉得有些好笑跟尴尬：“当时我托人送过信，但策兄已经不在下邳了。我这不是亲自到寿春来了么？”
　　“那既然这样，这么久过去了你还能找到这里来?你堂哥哥没有为难你？”孙策明显还在为当年周瑜堂兄的事赌气，而周瑜这时却欲言而止，往周秉那边看了一眼，垂下眼皮压低了声音：“策兄，我们一边说去。”
　　“一边说什么？”看到周瑜这样的态度，孙策以为是他理亏，反倒提高了嗓门。这时在一旁的周秉忍不住发话了：“公瑾叔！这个人好生奇怪，你好心好意来找他，他干嘛一副倨傲模样，难不成我们欠他的。”
　　“秉儿，你跟你峻哥哥先回驿馆，我跟孙公子还有些事要说。”
　　周秉刚稳定的情绪突然又开始失控：“跟他说什么？公瑾叔你没见他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么？咱们这次过来找他还不是看在他父亲份上。”周峻想把周秉拉住，可是周秉还是不愿停下来：“我父亲以前就劝过你，他们家没什么好来往的，你就是不信。现在咱们家带着金银，马匹，锦缎，巴巴的上门来看他，你当他是你兄长，他乐意见你么，咱们这是自作多情！”
　　“秉儿！”周瑜还想说什么，但周秉已经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随从们都围了过去安慰。只留下了周瑜跟孙策站了在一边。
　　“看来他就是你堂哥的亲儿子了，果然是一家人。既然觉得是纡尊降贵来寿春找我，何必给自己添堵。”孙策冷哼了一声，抓了马鞍跳上了马，准备往回走。
　　周瑜一时气不过，沉默了一会儿朝着孙策说了句：“当年堂兄接我走了以后，我一直都住在舒，也不曾搬到其他地方去，策兄可曾给我寄一封书信，哪怕捎个口信？”
　　孙策顿时语塞，气鼓鼓的双腿夹马头也不回的走了。周瑜看着绝尘而去的孙策，转过头看着一旁劝说着周秉的随从跟不知所措的周峻道了声：“都上马，先回驿馆，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庐江。”
　　孙策一路风风火火的回了家，在庭内的孙权看到兄长回来了，忙向他招手，孙策也假装没看见，径直的回了房往榻上一躺。这时候吴夫人突然进了门。
　　“母亲，你怎么进来了？”孙策忙跳了起来。
　　“我让权儿叫你，你当没看见，我只能自己来了。策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原来吴夫人已经从出门置办家用的仆人那里知道了孙策在城里遇上了周瑜，但两人却不欢而散的事。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知道瑜儿是个好孩子，你那死要面子胡思乱想的毛病我不知不知道，你把人家当成什么人了？人家本来是要来看我们的，既然人是你得罪的，你就得想办法让人家把气消了。还要把他给我请到家里来。”吴夫人训斥了孙策一顿，给他留了这么个差事。
　　孙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向人低头赔罪，死活不愿去。吴夫人便发了话：“不去可以，给你两条路，一条你出去，一个月都别回来。另一条你留下，一个月都别想踏出房门半步。”
　　孙策耷拉着脑袋，只好服了软。却磨蹭着不愿动身。软磨硬泡的挨到了黄昏吃过了晚饭，还在家里耗着。吴夫人发了火：“看来你是打算乖乖在你房里待足一个月了？”孙策被吓了一跳，忸怩着才出了门，想想觉得双手空空的，便又回房翻了一副围棋带上才往驿馆去了。

　　等孙策到了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孙策在驿馆外面踱着步，迟迟没有进去，而籍着昏暗的灯火，他也看到了一个少年窈窕的身影在楼上的客房窗边踱来踱去，似乎跟他一样发愁。孙策望着那窗边的影子，捏了捏拳头，走上了楼去敲了敲门。
　　门嘎吱一声开了，孙策看到了那双他觉得扰人心神的眼眸带着疲倦的望了出来：“是你？”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孙策松了口气：“只是路过，晚上一个人挺无聊的，想找个人下下棋，对了你会吧！”不待周瑜答应，孙策已经钻进了客房里，红着脸迅速的将棋盘铺平了。周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掩了房门，坐在了孙策对面：“他们在隔壁睡了，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