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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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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清冷,虽然大殿上备有暖炉,但安王仍觉得身子微微发冷。不由紧了紧衣服,头也没抬地继续批阅奏折,只嘴里喊道:“安福,去给我拿件披风。”
“是。”一直在殿下一侧坐着的老人,看到他似乎有点发冷,正打算要去拿放在一旁的披风,闻言,立刻应声道。
这老人自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服侍当时还是娃娃的安王了,与安王之间的主仆情分自然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故尔虽已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了,还是被安王硬留了下来,要为无儿无女的他养老。原本他是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的,但老人为安王操心惯了,说什么也不肯闲着,安王只有由着他了。
老人拿了披风,想了想,又把披风放下,打算给安王弄点热茶,一并送过去。手才碰到茶壶,却被人抢先了一步,转头一看,竟是安瑾。正待问安,后者“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老人先是不大明白,但见安瑾指了指披风,又指了指茶壶后,旋即明白过来了,嘴角不由咧开了一抹笑。
安瑾倒好茶,再拿好披风,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殿上。
安王由于致心于批阅公文,竟未发现。直到眼前有人递过一杯热茶,他才放下了笔,“正好,我也渴了……”话音未断,在看到来人竟是安瑾时,他微微一愣,“这么晚还不去睡,跑这边来干什么?”边说边接过茶杯,轻轻啜饮起来。当暖暖的茶水顺喉而下之时,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安瑾闻言,笑了笑,转到其父身侧,力道适中地为后者抓捏起肩膀来,“父亲为了国事操劳,现在都还没睡,我又怎么敢先睡呢?”
安王也笑了起来,“我做我的,你睡你的,有什么敢不敢的?要真心疼你爹,就早点学你大哥那样,为我分忧就好。”他说是这么说,脸上却尽是对幼子的慈爱之色。
听到后半句话,安瑾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安越为了怕他夺权,几乎可以说是事必躬亲,什么事都抢着抢着做,害得他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机会。
“爹,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因为有点担心大哥……”说着,安瑾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
安王闻言,不由转过身,正对着安瑾,“你大哥怎么了?”
“大哥倒没什么,但是……我未来的大嫂就……”安瑾吱唔了一番,然后痛下决心地道,
“大嫂剋夫,在京师里那可是出了名的。爹您想,这次逼宫之事,原本咱们是十拿九稳的,谁知临到事了,却出现了那么多变数。我听人说,咱们被围的时候,大哥还被敌将伤得差点连命都没了。说不定……就是被大嫂剋的!”
“此事当真?!”安王一听,面色当即凝重起来。
“爹,我虽与大哥平素不睦,但他到底是我大哥!这事儿可是关系到他的性命安危啊,我哪儿敢编个谎话来骗您啊?”
到底是心疼自己儿子,安王听安瑾这么一说,牙关就紧紧地咬合住了,过了一会儿,双眉紧锁地道:“是谁伤的他?”
安瑾闻言,心里打了个突,脑子转了一圈,才道:“是莫高……”
不等安瑾说完,安王“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敢伤我儿!不让你尝遍大刑,再将你五马分尸,我就……”
安瑾一听,吓得赶紧道:“爹,爹,你先听我说!这个莫高其实也被冰婵剋惨了!”
安王气愤之中,只微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这个莫高听说以前跟冰婵差点论及婚嫁了,后来双方父母不同意,这才作罢。结果这回,他虽然伤了大哥,但大哥也将他重伤得一直到现在还未痊愈。您说,这不是被她剋的,还能是怎的?”
安王闻言,头埋了下去,眉头锁得更紧了,半晌没吭声。过了老久才道,“起初越儿要娶她过门,是知道她有剋夫相的……现在若以这种借口,恐怕冰则允……”
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安瑾不由暗自得意地一笑,然后凑到其父耳根旁,说了一个主意,末了又道,“爹不是早就想找借口释了冰则允的兵权吗?不怕他来闹,就怕他不来。到时候闹得厉害了,冲犯了爹的天颜,治他个大不敬,不就可以……”
安王一听之下,眉头顿时松了不少,“好!好!好!”说罢,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朗声笑了起来。自他的三十万大军赶回来之后,经由分配,大部分去了边疆及重镇驻守,但驻扎在此处的,仍有十万兵众。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琢磨着,要怎么把所有的兵权都抓拢到自己手里来。其他人都好办,就是这个冰则允,不但一点错都抓不到,还对自己取得皇位助益不少,让他甚是头痛。现在,终于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了,他又岂会放过?
安瑾见其父笑了,也跟着高声笑了起来。上一次,他为了除去安越,不惜假作愚鲁,出城假意偷袭莫高。由于与莫高目标一致,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协议,他假作失手被擒,而莫高则利用他将安越引而杀之。谁料,这么完善的计划,竟都让安越给破了,直教他恨得牙痒痒的!这一回……他的眼里划过一抹狠意,把你的后盾给你抽了,看你还能横多久!
由于大婚在即,曹梦阳这些时日以来,都是住在自己本家的。故尔安越,也只是将她送回冰府。
将曹梦阳送到大门口,目送他进去后,安越就转身走了。而进了门后,与安越一门之隔的曹梦阳却是心头百千思绪,乱得不得了。
到底是他脑壳发热了,还是我?不是义兄弟吗?哪儿有义兄弟像这样的?!居然还亲我!!本来脸上还挺平静的他,越想越不对头,忍不住用手在嘴唇上用力地擦拭起来,两个男人……越想越怄,我跟女人都还没亲过,现在倒好,初吻居然给了一个男的!要亲嘴儿,找女人去啊!想到这里,猛然记起自己现在跟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分别,不由更怄!
一路忿然,偏偏脑海里还不断地重复着之前亲吻的画面。“他妈的,技术还真好!!”他忍不住骂道。
又走了一会儿,经过前厅时,却被正在里面的冰李氏叫住了,“乖女儿,回来了?”
他应声的当儿,冰李氏已经出来了,“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曹梦阳胡乱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地问道:“娘,我们家以前是不是跟莫高结交过啊?”
哪料,他话音刚落,冰母的脸色就陡地变了。未及冰母开口,厅里猛地响起了一阵陶瓷被砸所发出的巨大响声,两母子不由吓得循声望去。
“到现在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原来冰父一直都在厅上坐着,只是方才没有开腔,所以曹梦阳才没注意到他。冰父把话说完,就大迈步地,带着要把地板都踩烂的狠劲,走了出来。及至曹梦阳身前,狠狠瞪了后者一眼,胸口剧烈起伏,食指一伸就要骂人。偏偏又被气得太厉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老半天后,他重重地将袖子往曹梦阳身上一摔,“孽子啊!!孽子!!”然后,忿而转身离去。
冰母被其夫的样子给吓坏了,一直战战兢兢地在旁边看着,生怕后者又要请家法。待至冰父终于离开了,她才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接着责怪地对曹梦阳道:“知道你爹听不得这个名字,你还提他做什么?”
曹梦阳被其父这么莫名奇妙地发了一通火,正又惊又委屈,闻言,不由诉苦,“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爹他老人家干嘛发这么大火啊?”
“就是问问,都不应该。”
闻言,曹梦阳一愣,突然发觉,这还是冰母头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调跟自己说话呢。不由假意装出困扰的样子,“娘,自从死而复生之后,我就好像是换了个脑子似的,很多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就连安越有时候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都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听安越的口气,好像我以前认识他,所以我才随口问问的。现在您又不肯告诉我,害得我更想知道了。”
“什么?女婿知道这件事?”冰母有些慌张地问道。
这样一来,曹梦阳心里更是疑惑重重,“娘,告诉我啦,这样不明不白的被爹凶了一通,心里怪不舒服的!好歹也让我知道原委嘛!”
冰母却像没听到般,小心翼翼地问道:“女婿知道了,有没有不高兴啊?”
曹梦阳闻言,不由一阵无语,接着,不耐烦地道:“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没有啦!娘,快说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冰母这才像吃了定心丸般,松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地道,“也好,反正他都已经知道这事了,不告诉你的话,说不定你连怎么应对都不知道。为娘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你吧。”
曹梦阳赶紧竖起了耳朵。
“那莫高,你别看他长得一表人材,其实个性下流无耻,但我儿你也不知是被怎么了,居然也迷他迷得跟什么似的,还跟他私订下终身。这不通过媒妁之言、三聘九礼就私订终身,可是与礼教大大不合啊!你爹气得跟什么似的,但到底心疼你,还是答应了你们俩的事。谁料,咱这边倒是没说什么,他爹他娘却开口了,还说我儿是什么扫帚星,娶了过去会不得安宁,剋老剋小!你说怎么有人这样不讲道理啊?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那莫高,都跟我儿订了终身了,结果临到事了,被他父母这么一说,就顿足不前了,甚至还主动向圣上请缨去边城守关!可怜我儿被他伤得痛不欲生……”大约是积怨颇深,冰母这样有修养的人,竟都说了不少的冲话,说到后来,一把一把地掉眼泪,“好不容易,我儿终于愿意另嫁他人了,偏偏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莫高他爹跟他娘,为了使我们这边死心,早就在到处传谣言,说我儿长了白虎痣,还把他们的儿子给剋到边关去了,令他们老无所依!我儿听了……一气之下……竟……竟留书……上吊了!!”说到这里,冰母已经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曹梦阳一听之下,不由讶异万分,他原本还道冰婵是一个很软弱的人,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自尊而上吊的……没空多想,他赶紧从冰母手中拿过手绢,细细帮她擦拭起眼泪来,“娘,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就站在你面前的吗?”
“可是……你要见了他……又气不过……又去上吊怎么办?”冰母显然是被冰婵自杀一事打心底感到惧怕,只一个劲儿地落泪。
“不会不会,哪儿有人会为一个连记都记不起来的人自杀啊?放心啦,娘,我上一次自杀之后,已经充分了解到生命的可贵。现在,就是别人想取我的命,我都会千方百计想法子活下来的!”
冰母闻言,吓得赶紧啐了一口,双手合十,不断地对天拜拜,“老天爷啊老天爷,刚刚我儿说的都不算,没人想取她命,没人没人!”
见冰母紧张得连哭都忘了,曹梦阳不觉好笑。原来这时节天气就挺冷的,但他竟觉得全身上下好像都暖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