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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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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怀洲面无表情地想。
目前虽然有细微的改变,但是大部分的事情没有变,他和林玉生依旧是因为冲突相识,林玉生也还是挑了一个距离他非常近的位置,总体而言,他们两个的状态是靠近的。
而且,他自己也想让林玉生喜欢别人,和他做朋友,不是吗?
……但林玉生对别人,绝对不能越过他去。
沈怀洲没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问题。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林玉生的眼中只有他,他被林玉生这样捧了八年,自然而然认为他是林玉生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重生回来后,林玉生暂时还没和他相伴八年的回忆而已。
*
一直到下午放学,胡同顺才带着一群人回来教室。
今天下午讲课的老师,像是把课讲给了空气,班级里根本没多少人。
最后一堂课,胡同顺拖了个堂,让刚被训斥完的同学在讲台上一字排开,以极其严肃的语气,讲了半天关于校园暴力的事情,并且让这些同学郑重给林玉生道歉。
不仅道歉,后续可能还会给处分。
收到时隔多年的道歉,林玉生已经不是很稀罕了,只是看见一排人向他鞠躬,心中那股郁结多年的气,在此刻缓缓释然。
事后,胡同顺又找了他一次。
“这件事出在咱们班这么长时间,也怪我这个当班主任的疏忽……”
林玉生的印象中,这个班主任和他的交集不多。
乖但是不出挑的孩子,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他对这个班主任的印象,就停留于严格和死板。
胡同顺道:“关于这个处分……”
林玉生想,那么多尖子生,一夕之间全部都要挨处分,估计学校那边也不会允许,毕竟法不责众。
他能理解,但是不会对着胡同顺说“算了”。
胡同顺道:“我给校长递交申请,核审批过可能需要点时间,罚肯定会罚,之后你不用害怕他们。”
林玉生一怔。
走出办公室时,林玉生脑海中还回荡着胡同顺的声音,温厚、有力量,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抚慰。
他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原来当年,他能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一直在他的面前,也从来都不是沈怀洲。
可惜他至始至终都没鼓起勇气,向老师求助过。
怎么能这么好笑呢?
*
在林玉生从办公室离开不久,沈怀洲单肩背着书包,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胡同顺本来已经准备下班,看见沈怀洲后,诧异道:“沈同学,有事吗?”
沈怀洲施施然站在办公室中央。
“那些人的处分,哪怕你递交了申请,校长也不会处理。”
胡同顺有这个心理预期。
只是不管校长处分不处分,他也不可能姑息,这是态度问题。
他不清楚沈怀洲的来意,冷声道:“这不是你一个学生该关心的问题,老师处理就行了,你……”
“你处理不了。”沈怀洲的语气很淡。
胡同顺一再被挑战,也有了恼意。
他问:“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所以这件事,沈家来处理,”沈怀洲道,“你记得不要撤销申请,一直上报,这些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胡同顺愣住,“你什么意思?”
沈怀洲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声音清清淡淡飘过来,“没什么意思,一时好心而已。”
在胡同顺的注视中,办公室门缓缓合上。
胡同顺站在原地,忍不住想,最近他的学生都在刷新他的认知,从前他怎么不知道,沈怀洲还有这种热心肠?
*
一班打架的学生受处罚的事情,在学校里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又在不久后陷入平静,仿佛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们的家长似乎来学校闹过事,没人知道后来是怎么平息的。
只知道,闹完之后,这些学生身上该背的处分照样背。
林玉生在班里的状态,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没人和他说话,也没人敢再欺负他,之前喜欢为难他的那些学生,如今在走廊里和他遇见,也都是躲避为主,夹着尾巴做人。
身上背了处分,没人再觉得,告老师是件幼稚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学习成绩不错,这个处分可大可小,高考时极有可能影响未来。
没人再敢冒这个险。
林玉生对这个状态很满意。
*
自从那天罚站,林玉生对沈怀洲说了谢谢后,再没主动跟沈怀洲说一句话。
两人的关系果真做到了“毫无关系”,哪怕朝夕相对,也能沉默出两个世界。
同时,林玉生和荆垣的话倒是多了起来。
荆垣晚上像是做贼去了,作业极少数能完成,早晨来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戳林玉生的后背,神秘兮兮说:“作业借我抄一下。”
林玉生很无语。
成为过来人后,面对荆垣这样不思进取的,就总想教训两句,他一个远离校园好几年、高中知识全忘干净的人,都知道要学习,荆垣青春正好,怎么就全浪费在了睡觉上?
但荆垣也不是那种能听进劝的人。
林玉生说了几次,说的荆垣暴躁堵耳朵,也就作罢。
这天,他看着荆垣昏昏欲睡,忽然间想到什么,问了他一句:“你白天困成这样,晚上时间都干嘛去了?做兼职?”
荆垣打了个哈欠,“废话。”
林玉生没忍住,假意把作业本拿回来,接着被荆垣给拽住。
荆垣的语气瞬间变好,“我总不至于通宵打游戏吧?肯定是去做兼职了。”
随后,他敲了敲林玉生的手背,“松开,松开。”
他的皮肤偏黑,手背也是黑的,能看见青筋附着,修长有力,和林玉生白花花的手对比,有种奇妙的差异。
林玉生没松开,“你做的什么兼职?还是之前看网吧的那个?”
荆垣感觉到不对,“怎么?”
林玉生坦然道:“我也想做兼职。”
荆垣表情怪异,随后伸出手,贴到了林玉生额头上,真诚发问:“你没事吧?”
也没发烧啊。
正巧这时,沈怀洲接完水回来。
看见荆垣动手动脚,握住水杯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指腹发白,眸色也暗了下来。
林玉生毫无所觉,推了荆垣一把,“你有病吧?”
他就没见过这么贱的男生。
当然,从前他除了沈怀洲,也没别的朋友,不清楚这个年纪的男生是不是都这样,反正猫嫌狗不待见的。
荆垣缩回手,试图分析,“你学习不错,家里管得紧,而且正值高三,不好好学习,瞎凑什么热闹?”
林玉生道:“我不是在凑热闹。”
沈怀洲忽然插话,“你想干什么?”
对于沈怀洲,林玉生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礼貌,既不迎合,也不开罪,“我想做兼职赚点钱。”
沈怀洲皱眉,“你缺钱?”
从前林玉生从来没跟他展露过这些。
他只知道林玉生的家里条件一般,但温饱是够的,母亲对他不错,从来不会亏待他。
沈怀洲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林玉生缺钱他都不知道?
虽然他高中时候对林玉生的关心不多……但他们朝夕相处,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林玉生却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怀洲反应很快,已经意识到自己越界和唐突,按捺下来,扶了扶眼镜,恢复平淡,“大家都是同学,没想到你缺钱到需要做兼职。”
这话听上去也没多好听。
却中和了林玉生的疑惑。
林玉生是想攒钱给他妈做体检,但这种事情,他也没必要跟沈怀洲解释,于是默认了自己缺钱,对着荆垣道:“所以,我都缺钱缺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跟荆垣说话时,带了点和母亲撒娇时的腔调。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他基本没有和朋友相处的经验,唯一的经验,就是一直追随在沈怀洲身后,仰望着沈怀洲的背影。
可沈怀洲是不会理会他的撒娇的。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甚至不能像普通朋友那样随心所欲,林玉生在他面前说每句话时,都要反复在心里过三遍。
现在,一个平等的荆垣出现在他面前,哪怕他的灵魂比荆垣年长许多,也摆不出来大人的谱。
荆垣听得莫名脸红。
索性他是黑皮,脸红也看不出来。
“我也没说不帮……”荆垣说到一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不值钱了,“那老师布置的作业……?”
林玉生道:“都给你抄。”
荆垣“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林玉生高兴到眼睛都亮起来。
正要转过身去,却听见旁边沈怀洲重重把杯子放在桌面上。
嘈杂的班级有一瞬间的安静。
林玉生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沈怀洲,表情却是一脸的困惑和莫名其妙,不明白刚刚沈怀洲是在干什么。
沈怀洲垂眸,“手滑。”
安静的班级瞬间又恢复了吵闹。
林玉生似乎信了他的说辞。
这时,荆垣又凑上来,戳了戳他的背,“哎,语文作业呢?”
林玉生:“……”
他极其无语,却还是把作业找出来,递给了荆垣。
沈怀洲看得分明。
林玉生嘴上嫌弃,但和荆垣互动时……分明是开心的。
从前林玉生的目光只会停留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距离林玉生这么近,林玉生却只顾着和其他人说话。
从来没有。
这样的林玉生,让他感觉十分的陌生,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过林玉生露出这样的笑容、这样活泼的语调,简直像换了个人。
这段时间,林玉生根本没主动和他说过话。
哪怕他主动开口,得到的也都是礼貌而敷衍的回答。林玉生甚至还会冲着他笑,可笑容也不是真心的,只是出于客套。
这不是八年前林玉生能拥有的状态。
可要是八年后的林玉生,又怎么可能不理他?
也根本不可能和荆垣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沈怀洲心中终于冒出一点后知后觉的危机感,这令他十分烦躁,看着荆垣手中的作业,很想直接动手抢过来。
林玉生已经整理好笔记,卫生纸堵住耳朵开始背单词。
他的神情很专注,嘴中念念有词,认真到好像世界上就剩下眼前的单词。
这一刻的林玉生,沈怀洲又是熟悉的。
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林玉生永远都是认认真真,哪怕不能超过有天赋的人,也要当最勤奋的那个。
工作后,经过林玉生安排的日程,都舒适妥当。
所有林玉生经手的案子,一次错都没出过。
他们两个搭配在一起,永远都能搭配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没人比他们更相配。
沈怀洲将所有情绪掩藏于镜片之下。
然而面前的教科书,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
课间依旧是嘈杂吵闹的,上了几天的课,林玉生发现他已经把学习知识全忘光了,为了应付下一次月考,只能多用功。
一个同学疯也似的从教室前门跑进来,拍了拍讲台。
“号外号外,咱们下节体育课照常上!”
班级里陷入一阵沸腾。
只有经历过高三的学生才知道,体育老师没感冒发烧腰酸背痛是多么难得的事情,他们开学还没一个月,体育老师已经请了四个星期的病假。
他们班的老师不是不给体育老师活路,是不给他们这群学生活路啊!
“我去,这学期还没和体育老师见过面,咱们会换老师吗?”
“不知道,先去操场集合。”
林玉生从书本中抬起头。
荆垣是体育课代表,已经早早去了操场。原本他们这群学生都不是特别的喜欢体育课,但是在教室里待久了,也会出现逆反心理,于是在林玉生还没反应过来时,教室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后排剩下林玉生和沈怀洲。
林玉生能通过少喝水控制生理反应,却不能不去上课。
沈怀洲没有要动的意思,林玉生和他僵持着,也一直没动。
眼看上课铃都要打了,林玉生在心里叹口气,合上了课本,“沈同……”
“林玉生。”沈怀洲忽然叫了他一声。
林玉生心中一沉,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和,“怎么了,沈同学?”
沈怀洲与他对视,眼镜遮挡着他的双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害怕我?”
两人隔着玻璃镜片,四目相对。
心思各异。
“或者说,”沈怀洲道,“不想接近我?”
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