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者：她（GL）》骁女

6、阴影

　　第二天，老板果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我想如果不是他押了大把赌注在我身上，或许我会被他用最快的速度扔到垃圾筒打包装走，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光果然陪在我身边。
　　十指紧扣——
　　从去公司到回公寓，无论是没有人的走廊的角落还是闪光灯的前面，她没有松开我的手。
　　她果然会一直陪着我，而我也终于可以不寂寞了。
　　如此相信的我完全忘了“她”——
　　而“她”正站在黑暗的地方，看着我自以为是的幸福，冷笑着。

　　我突然推开光，用逃跑的速度躲进了钢琴室。
　　我发现一件事——
　　我以为光爱上的是天使，光也一定这样以为吧——
　　但是天使是不存在的。
　　镜子里我的曲线，无论再怎么看，那峰谷间的流形不会消失——
　　是夏娃，是那个生下来就罪孽的身体。
　　怎么可能被光爱慕？

　　第二天光哭红了眼睛，但是我除了将吻印在她的额头，什么也不能做。
　　即使光伸手拥抱我，我也只能僵硬地躲开。
　　我害怕，我害怕她要得更多，然而这都不是我的身体能给予的。
　　为什么我始终要活在“她”里面？
　　我一直以为“她”在黑暗中，原来嫉妒光线的，始终是我。

　　从那一天开始明显的疏远。
　　不再拥着她入睡——
　　不再十指相交——
　　即使偶尔的吻，也能感觉到温暖的流失。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但是冷淡却要那么久，久到我一天天找回那种心碎的感觉，然后因着不能挽救不能放手而比以前伤的更深。
　　我的幸福只在那一天那一刻，然后就慢慢走到另一个极端。
　　光越来越晚地回来，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憔悴。
　　她的光芒终于不够支撑我这个生于黑暗注定也要死于黑暗的人了——

　　于是不曾间断的流言蜚语又掀上了新的高峰，我的“情人”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我的过去被安上了各种肮脏的想象，而我，什么也不能辩解——
　　我除了畏惧着“她”，憎恨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天，美佳出现了。

　　走在阴暗的地下车道，我被光的消沉逼得无路可退。
　　从“她”回来开始，我们渐渐不再同行。
　　其实同行的日子并不很多，足够美好得令我怀念到如今。
　　只是越美好，现在就越绝望。
　　光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不过她应该隐隐感觉到了我是属于黑暗的生物，虽然她顽固地选择停留在我的世界里，但是她已经不再伸出手要求什么，我只能听到她哽咽的声音。
　　就像在这片黑暗中传来的哽咽声。

　　“明月君——”
　　这是个很久没人喊起的名字。
　　自从我放逐自己以后，我把它和“她”的过去都埋葬了
　　我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曾经爱过的人站在那里，分手那天都没有看见的眼泪，在她的双颊划下两道晶莹的伤痕。
　　“是你么？明月君——”

　　美佳，你为什么要哭呢？
　　是因为你不再是你，还是因为我不再是我。
　　但是今天的我已经不会再为你的眼泪动摇。

　　“对不起，请问你是谁？”

　　她站在那里，一脸凄楚。
　　“我……我不是想来打扰你的……”

　　现在，任何知道“她”存在的人，对我的生存而言，都不仅仅只是打扰——
　　简直是威胁。
　　而威胁我的人，多么讽刺地也包括我自己。
　　“我是泉，你认识我么？”
　　我依然无所谓地笑着，冷汗顺着领子一路濡湿了胸口，觉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

　　“他们都说泉是男人，不可能是明月君你——”
　　美佳来到我的身前，像从前一样，轻轻地抓住我的衣角。
　　“但是我想看一看，亲眼看一看。”
　　她仰望我的眼睛还如从前一般清澈，但是我的心跳却不再鼓舞了。

　　我已经不再爱她了，甚至连怀念这种情感，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抓住她的手，轻轻地举到唇边——
　　印下一个告别之吻。
　　“如果你的明月君不是男人的话，那么很遗憾，我不是她。”

　　她已经死了。
　　“我是泉，樱井泉。”
　　松开她的手，向后退去。
　　“再见。”
　　再也不见——
　　为了不让我对你仅有的回忆变得痛苦，为了不让我蔑视你、恨你——
　　我们永远不要见面！
　　开车离去的时候，美佳的饮泣响彻这阴暗的空间，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聆听她的声音。

　　为了保护光，不只是那时的痛苦，我要连有过的快乐也忘得干干净净。
　　我是泉，没有过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