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焉悦色之经年》七球球

56、第 56 章

　　Chapter 56

　　随着焉栩嘉无意识的叙述，萧珏仿佛又辗转了几个场景，眼前的画面一点点立体起来，似是身临其境一般。焉栩嘉的措辞从流利的英文中夹杂着蹩脚的汉语词汇逐渐过渡到全中文，情绪转变也越来越明显，从起初的错愕，委屈，不甘到后来的麻木，冰冷甚至习以为常…

　　他不了解前因后果，只知道焉栩嘉的童年似乎过得很糟糕…他母亲动不动就会对他拳脚相加，不管是喝醉了酒还是有其他不顺心的事，年幼的焉栩嘉都是她发泄的对象…萧珏很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狠下心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后来，神经紧绷的焉栩嘉脸上开始出现淡淡的笑意，“徐一宁”三个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萧珏挑了挑眉梢，看来，这就是焉栩嘉的心病…

　　天已经黑透，幽幽转醒的焉栩嘉还来不及收回眼中的迷茫，就猝不及防的撞进萧珏带着探究和深思的眸子里。他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顿时明白了什么，倏的站起身，锐利的视线扫过萧珏的脸，冷意十足。

　　“…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诚意十足的欠了欠身，萧珏指了指放松椅，好心提醒对方：“你最好再躺一会儿，要不然很容易头晕的…”

　　“萧医生，你的道歉恕我不能接受，随意窥探别人隐私是违法行为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另外奉劝你一句，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多嘴，有个成语叫\'祸从口出\'，你应该听过！”这还是焉栩嘉进门之后说话最多的一次，随后便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看都没看萧珏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他居然被威胁了？萧珏把写满了的纸张整理好，用一个崭新的文件夹固定，随手放在了抽屉里。

　　在那之后的小半个月，萧珏都没再联系过焉栩嘉，直到某一天傍晚，临时起意去参加了同学聚会的萧珏意外又遇见了独自喝酒焉栩嘉。

　　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可那双墨色的眼睛正笑似非笑的望着他，明显是等着他上前。萧珏无奈的扶额，只得端着酒杯走过去笑着打招呼：“焉总，这么巧？”

　　“…是啊萧医生，好久不见。”漆黑的瞳孔被吧台晃动的灯光映的熠熠生辉，萧珏偏过头去抿了口酒，就听焉栩嘉低声问他：“这地方你常来？”

　　“第一次，焉总也是？”

　　焉栩嘉垂着眼皮，指尖划着杯沿，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低喃道：“我睡不着…”

　　这声轻叹似是勾起了萧珏的回忆，他这才想起在焉栩嘉的记忆里，那个名为“徐一宁”的少年消失后，他整晚整晚不能入眠，只能靠酗酒或者是药物关系才能勉强睡上一两个小时…

　　“我可以帮你。”鬼使神差的，萧珏夺下焉栩嘉即将入口的酒，将杯子重重的磕在桌子上，皱眉道：“如果梦见他能让你好好睡觉的话…”

　　“你有办法？”焉栩嘉眼前一亮，伸手攥住萧珏的袖口：“只要你能做到，多少钱我都付。”

　　“…”静静的看了焉栩嘉几秒，萧珏起身丢下一句“明天来咨询室找我”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吧。

　　第二天，焉栩嘉如约前来，萧珏往净化器里加了几滴精油，示意他躺在放松椅上。状似无意的看了眼正在运转的净化器，焉栩嘉蹙眉开口道：“怎么？萧医生又想催眠我？”

　　萧珏被问的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半开玩笑的解释了句：“我只不过是加了点薰衣草和橙花精油而已，舒缓情绪的。不过听焉总这语气，我还以为自己加的不是精油而是毒药呢…”

　　躺在椅子上，焉栩嘉多少有那么一点紧张，萧珏把抽屉里的病历拿出来翻了翻，语重心长的道：“焉总，我想我有必要提前问一下您的意见，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不能保证您梦见的是哪一部分的记忆，如果是…”萧珏顿了顿，焉栩嘉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森然的眼中突然有了暖意：“没关系，只要能梦见他就好…”

　　闻言萧珏点了点头，开始引导着焉栩嘉去说一些有关于徐一宁的事情，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花果香味，慢慢的焉栩嘉语速越来越慢，最后变成微不可闻的呢喃。四周很静，萧珏就那么坐在旁边看着焉栩嘉，直到他眼皮微动，有醒过来的迹象，才堪堪调转视线。

　　短短一个小时，焉栩嘉好似重新经历了和徐一宁相识相识的那两年时光…坐起身子半天没有反应，直到萧珏出声唤他，焉栩嘉才像猛然惊醒一般回过头去追问：“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焉栩嘉眼中的希冀和渴求让萧珏讶异了半晌，过后才所答非所问似的轻声嘱咐他：“这样的治疗要连续做上一周。”他不是神仙更不是什么可以恣意操控别人梦境的盗梦者，他只不过是用了心理咨询师常用的一种方法，心理暗示。中国的那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只是利用了焉栩嘉对徐一宁的执念，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相处的某个片段的印象而已…

　　五天以后，焉栩嘉醒来脸色苍白，目光游离，对萧珏的呼唤声恍若未闻。后者看着他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彻底清醒后的焉栩嘉自嘲的摇了摇头，扶额叹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手中的钢笔掉在地毯上，墨水弄脏了一小块地方，萧珏低头看着地毯上的墨渍没说话。

　　垂眸思索了几秒，焉栩嘉起身看向默不作声的萧珏，语气没什么波动：“咨询费我会让人打到你卡上，萧医生，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如果说萧珏这辈子做了什么错事，那没有经过焉栩嘉允许而催眠了他，并探听到了他全部的内心世界绝对是唯一的一件。而且，这严重到可以吊销他的医师执照，让他的心理咨询室关门大吉，但是他并不后悔…

　　从那以后，他真的就没见过焉栩嘉，那份不算正规的病历被他收了起来，再也没有动过。那年春节，萧珏觉得朋友发来的祝福短信挺有意思便群发给了通讯录里的好友，随后便抛到了脑后。深夜，在喧闹的炮竹声中，萧珏的手机震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点开后，看到发信人时怔了怔。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焉栩嘉

　　想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又觉得特地去解释似乎太矫情，万一对方连是谁发来的都没看只是客气一下呢？萧珏就这么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犹豫不决，谁知下一秒焉栩嘉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喂？焉总…”“萧医生，新年快乐！”“嗯，你也新年快乐！”“有空陪我喝两杯吗？”“…好！”

　　坐在焉栩嘉对面的萧珏伸出一根手指抵着额角，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叫出来了…可焉栩嘉的脸色似乎不好，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应该是不太高兴…

　　“焉总，你有心事？”“…每个心理医生都像你这么敏感吗？”焉栩嘉哑然失笑，叫萧珏出来不知道是对是错…毕竟他没什么可以聊的来的朋友，而在除夕给他发祝福短信的就只有萧珏一个…

　　“现在不是咨询时间，你知道的，我收费可算不上便宜…”萧珏扬了扬下巴，尽量让气氛不那么紧张：“跟我聊聊吧，单纯想作为朋友，给你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