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卷一《长明》 ...
-
永生
之《长明》
剑名神灵,剑名光大,剑名道辉,剑名道璋,剑名道后。
五剑驭灵,分守五行。
以太阴三才剑为阳,以太阳三德剑为阴,错乱阴阳,颠倒五行。
慕容紫英轻轻睁开眼。
“疾——!”
***************
谷雨时节,天也应景,飘着细细的雨丝。
他白袖蓝服,背着厚重的剑匣,默默的走入山脚的小村落,湿润的发丝贴在嘴角上。
不知谁家的孩子推开窗子,一眼正好看到他,于是大声喊着——剑仙爷爷又来了。孩子母亲立刻叉腰教训,真是没礼貌,人家那么年轻,你应该叫剑仙哥哥。
说话间,宁静的太平村便热闹了起来。
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但太多人的目光落在身上,慕容紫英终究有点不适应。
三岁的小姑娘踮着脚问他:“可是,剑仙爷爷您如果不是老爷爷,为什么头发都白了?”
慕容紫英蹲下来,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以我的年纪,你叫爷爷没错的。”
有人问:“剑仙又要上青鸾峰?”
于是回答:“啊,没错,所以过来买点东西搬上山。”
大米,白面,粗盐细菜。
仔细的清点过所需,打好包裹,习惯性打算扛上肩膀,不想刚一用力,包裹就重重的掉到地上。
慕容紫英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阵,指尖修长,骨节分明,他却叹了口气。
“剑仙您的手……?”
“没什么,只是受了伤而已。”
原以为以五行剑之力驾驭五岳之灵便能炼成仙丹,没想到最后却被法术反噬。上一次是华发弹指尽白,这一次是右手受创,集气炼丹,果真是逆天之事么?
忽然想到那个被锁东海的人,稍微有些明白他宁可成魔,也要逆天的决心了。
左手始终没有右手用的习惯,等到穿过了紫云架,终于上了青鸾峰,天色已晚。抬手拂开湿润的树叶,踩上光滑的青石板,抬眼可见小小的木屋前挂着一盏灯笼,黑暗的雨夜里,闪着让人安心的橙黄色光芒。
传说中,在盂兰盆节将荷花灯放入水中,那灯就会把思念带给已故的亲人。
慕容紫英前行了几步,闻到木屋内飘出阵阵饭菜香气,门内有人推门而出,站在屋内微笑。
紫英,你来了。
好像已算定他今日到访。
云天河忙里忙外,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来。很简单伙食,两碟青菜,两碗米饭,一大盘烤肉。
“又给你添麻烦了。”
云天河的嘴里填满了烤肉,含糊不清的回答:“到现在还跟我客气,真见外!”
慕容紫英只好笑,夹菜时左手的筷子在碗边发出轻轻的响声。
云天河愣了一愣,把头转向声源处,焦急的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之前受了点伤,恢复几日就好。”
“真的么?不要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慕容紫英低声说着,一边用左手夹起一块肉送进云天河的碗里,“我自幼练武,左手右手都一样方便,这点伤没什么了不起。”
云天河的筷子却怎么也抬不起:“都怪我眼睛瞎了,什么忙也没办法帮你。”
“修炼之事,你想帮也不可能。”
“……那么,难道不可以放弃修仙么?”云天河试探着问。
闻言,慕容紫英缄默了,窗外雨声淅淅,屋内尴尬非常。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天河悄悄在心里唾弃自己,既然这是紫英的决定,那么就该支持他不是么?
唉,现在这种冷场的状况怎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的话却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可是紫英,我不想再独守空闺了。”
咳,咳……
半盏茶呛进喉咙里。
慕容紫英懊恼的骂:“什么独守空闺?!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
“难道说错了么?”云天河抓着头发,诧异非常,“以前听梦璃说,如果一个人一直在家等另外一个人,这个就叫独守空闺。”
慕容紫英沉默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这个词是形容女子的。”
谁知那人听到他解释,竟然放下筷子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忿忿不平地批评古人:“老祖宗真不公平,竟然只因为我没有胸部,就不能用这个词。”
望着他半点不作伪的认真表情,慕容紫英忍了忍,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笑趴在餐桌上。
笑声持续了半晌才默默停止,慕容紫英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一抬头,看到云天河近距离凑在自己面前的脸。
他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
他说:“紫英,你笑了呢。”
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着紫英的面颊:“……可惜我却看不到。”
慕容紫英的眼角垂了垂,伸出手,把云天河的乱发揉的更乱。
真傻。
都活了几十年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生离死别都看过多少回了,怎么还能这么傻……
云天河被他揉搓的郁闷,刚要抗议,那人的手指却从头发间滑落,像春天柳条上的嫩芽一样拂过面颊。
“干什么?”
“你的嘴角粘上米饭了。”
紫英眼角含笑,无声的看着他。
云天河用手指抹了抹嘴角,果然有几粒米,于是沾着送到嘴里嚼嚼咽下,然后抓着自己的乱发哈哈的大笑起来。
夜里雨渐渐大了,冰冷的石板床上,两个人抵足而眠。睡到半宿,紫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窗外雨声倾盆,身边的床热度仍在,人却不见了。
吓了一跳,急忙下床,忍不住怒火。
云天河,你目不能视,这个时候跑去哪里!
正是气的不行,吱的一声,门到开了。
那人从头到尾淋的湿透,怀中抱着一盏灯笼。淡黄的烛火晕在身侧,头发滴滴答答的贴在脸上,雨水沿着发梢流过无神的双眼,一路滑过喉头,忽然之间,慕容紫英的心头刺痛,再也无法生气。
他走上前,抬起袖子给云天河擦脸,轻声说教:“这么大的雨出去也不拿伞,你这么多年究竟怎么活的……”
云天河仰着头,顺从的任他擦去雨水,嘴里有些委屈的嘀咕:“雨下的太大了,若不快点出去,我怕灯笼灭了。”
慕容紫英的手微微一滞:“你如今把灯笼拿进了屋,也不怕你盼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么?”
云天河抱着灯笼傻呵呵的笑起来:“我才不怕,我要等的人已经回来过了。”
袖子便停在空中,再也无法动作。
后半夜里雨声开始变小,冰冷的水汽渗进屋子里,被子都变成湿冷。慕容紫英悄悄的张大眼,看着黑暗的屋顶,旁边的人翻了一个身,阴冷的水汽钻进被子里。
“紫英。”
他忽然低声地叫。
“……”
“可以握你的手么?”
慕容紫英想了想,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反到是那人干燥的手指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身子也连带着一蜷,像是一头幼兽,安静的蛰伏着。
一夜无话。
吃早饭时,天也放晴。
云天河咬着一只馒头,口齿不清的说:“不再多住一天?”
“不了。”
“哦。”云天河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忽然感觉一根柔软的手指伸来,在自己的嘴角微微一抹,忍不住憧愣,“怎么?”
“嘴角粘到馒头了。”慕容紫英淡淡的说着,把指尖粘着的馒头屑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昨天是米饭,今天是馒头……哈哈……我还真是……”
“再找个姑娘吧。”
“啊?”云天河愣了愣。
慕容紫英抬起手,帮他把一缕乱发别在耳后:“你一个人在山上毕竟不方便,梦璃的幻影也好,谁家的姑娘也好,再娶一个来吧,方便照顾你的起居。总不能为了韩姑娘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啊?啊?”云天河只能愣愣的张大了嘴,显然以他的智商短时间内还不能消化慕容紫英的意思,“再娶一个?是像陈州的秦逸一样?”嘴上说着,脸色中已有几分不悦。
慕容紫英察言观色,见他生气,却微微笑起来:“如此看来,是我做了小人。倒也确实,姜氏琴姬的悲剧何必一演再演。”
这一句,到把云天河惊的瞠目了:“原来你都知道!”
“闹出那么大个乱子,想不知道都难。”慕容紫英苦笑。记忆中的过去仿佛触手可得,仍然是少年风流,仍然是憧懂无知,夏鸣虫脆生生的叫起,新近入门的子弟蹲在思过崖,悄悄地抱怨着抱怨那,一肚子的愤愤不平,真是足以书尽一辈子的幸福。
忍不住嘲笑自己: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
打点完毕,下山的路上终究忍不住,偷偷的回望了一眼。几十年未曾改变的单纯少年披着兽皮,摸索着,挂起那盏灯笼。
用淮南王墓穴的秘法制成的灯笼,只要保护得当,就可以千年万年不灭,永远为外出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原来,原来……
慕容紫英摇着头笑了。
左手挥出,妖紫的魔剑铮铮而鸣,慕容紫英身子一纵,头也不回的驭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