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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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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朝歌没有娶何菁菁。为此,杜朝歌向杜商提供了一份缜密的利益解决方案。你坚持?杜商轻描淡写地问。而杜朝歌心里同样清楚,在商场,即使父子,信任关系的取得也并非必然,更不能轻易透支。
父亲,制约是临界关系,而控制则是危险关系。这是杜朝歌对杜商的最后回答。
很难说杜商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还是尊重了杜朝歌的意愿,或是那份利益解决方案当真无懈可击,很多事情的真相是无法在当时获得的。
而杜朝歌亦是在多年之后,才体会到其时杜商身为集团最高领导人深谋远虑的智慧,身为长者明察秋毫的判断,以及身为人父醇厚的舐犊之情。
对于杜朝歌来说,何菁菁只是一个利益的符号,纵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差别并不大。他只关注在交易之中,自己是否拥有主动权。很大程度上,符号本身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的。如果以此为衡量尺度,何菁菁的作为是不至于产生这样的结果的。
无论杜朝歌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场多莫诺骨牌连锁反应的排头兵并不是何菁菁,而是堇影坤,终点也不是他的婚姻与集团利益,而是他的情感。
杜朝歌没有娶何菁菁,可何菁菁还是嫁了。就像投资热钱,只要需求产生,就势必要有出口因势利导。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商业联姻的悲哀,只有条件是否适合,嫁A或者嫁B,基本没有区别。
豪门是逃不出去的。懂得享受命运,其实也是需要功力的。无论怎样,何菁菁都是注定要做少奶奶的。那么,夫姓冠杜或是冠秦又有什么所谓呢。
堇影坤并没有关注这件事,但风声还是一样传来。谈不上意料之中,也说不上情理之外。她也知道,自己之于杜朝歌,谈不上举足轻重,也说不上轻如鸿毛。至于,自己要为此事负多少责任,也实在是笔糊涂账,还是等到清算的那天再说吧。
可令她难料的是,娶了何菁菁的城中大少,竟是秦濡。想到秦濡,就难免想到他们之间的风流事,虽然情非得以,她还是有些难以自持。
那天之后,她和秦濡就失去了联系。她被杜朝歌软禁之后,只考虑着自己的处境,防范着警惕着,一刻也未曾懈怠,倒似乎真的没有想过秦濡。
人,果然还是活在背景里。在设计师身份下的秦濡,曾和自己亲近如斯,却转瞬即被忽略,而作为恒基置业秦鸿天的独子,单单一个订婚讯息,已是街知巷闻。
想起何菁菁,堇影坤想,她是个美人呢。虽然有专横跋扈的千金秉性,却也要天生丽质来相配,才愈显天纵娇女之命运乖骞。这样想来,除了性格,他们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和。堇影坤很清楚,她与秦濡的露水情缘不过是一场意外,无关风月,说到底,还是她利用了他对自己的好感。至于之后的善后言语,也未及说上一声抱歉。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可是,即使她去见他,又当如何呢。说到底,在此城,人人都是知晓如何自处的,她又何苦去自寻烦恼,有些事,还是相忘江湖的好。
秦濡与何菁菁的婚礼在不丹举办,城中传媒直把这盛况日日做头条,当真是众人皆艳慕。连小罡都说,金碧辉煌、叹为观止。堇影坤只得说,待到你大婚时,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得一声叹息,他小小年纪竟也知道叹息,说总不会再少了你,只是不知你喜欢我和大哥谁个多些。堇影坤不愿听他胡说,却顺势问他,杜朝歌一行可有照顾好他。大哥都不大理我的,他在谈生意。
生意人不谈生意,只怕有不务正业之嫌。也因着如此,她倒似得了休假一般,压力全无。赶上周末,竟有了闲情约上不久前校友录里同城高中同学,去品味韩风烧烤。
其实同学时期,她们过从并不频密,那时,孟瑶是个内向的女孩子,身体也瘦弱,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而影坤则完全相反。如今的相约,多少受了异地漂泊的影响,需要些许旧情,让存在感更为浓烈。
气氛比想象的要热烈,大家都有很多变化。影坤已经无法再从孟瑶身上看到当年的影子。眼前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毕业就一直待在中石油,买了自己公司的股票,迷迷糊糊混成了有产阶级,典型的一帆风顺。影坤想,命运安顺者,大抵知足常乐,那种幸福,未尝不令人羡慕。她这样想着,口中却不多话,倒是孟瑶照顾着场面,问长问短,有时影坤隐约含糊地应着近况,她却听着格外认真。
总不免说起最近的新闻,孟瑶竟语带兴奋,说起何秦联袂的婚礼,高声赞叹着何菁菁不愧为上流名媛,家世样貌皆一品。影坤更加无语,眼前又浮现秦濡的神情,带着疑惑与无法释怀的纠结。
这顿饭,终究变成了应酬。影坤走在回家的路上,内心是茫然的。人的命运总是在随时更迭,各种因缘际会,看不到缘起,也看不出缘灭。何菁菁在那个时刻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又因自己改变了她的婚姻。谁亏欠了谁,谁又设计了谁,实在难以说清,她和她,不过只是见过一面。
一阵冷风袭来,她把白色围巾绕了个圈,护住半个脸颊。这座以繁华闻名的城市,依旧人潮汹涌。当初,是她选择了这个城市,她带着愤怒与执着、责任与痛苦,只身来到这里,直觉地认为这座城市,将带给她力量,使她有朝一日,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心愿。在对比鲜明的炎热中,她穿梭在蚁群一样的人海里,体会着一种无尊严感的窒息,而那种痛,浓烈得如同洒在伤口上的细盐,丝丝难忘,缠绵成坚韧的决心。只是爱错一个人,以后的一切都因此而改变了,就像在十字路口,本该向左的,你却向了右,以后的一切都因此而改变了。她在这令人清醒的寒冷中叹息,投出不肯宽恕地目光,向前走去。
这场本属于自己的婚礼,却又有幸全程直击,杜朝歌的心中,警惕多于意外。他并不担心何家会因自己的悔婚而产生多大程度的难堪,这世界上,没有多少意外事足以令人情何以堪,尤其当你有足够的身家之时。他早在那个晚上,认出了秦濡,那一刻,他颇为讶异。一直知道秦家独子是位深居简出的性情中人,也总有场合和机会碰头。若非如此,他亦未料想堇影坤竟比他想象中更为不简单。
而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愤怒,却使他自己暗暗吃惊。他的身边,并不缺乏各种女人。而他对堇影坤的企图心,来得如此突然,甚至还来不及细细酝酿,便被何菁菁的筹谋催化,更因堇影坤的果断规避而澎湃。人总是要迎接各种变故,有些很有趣,有些无法捉摸。他并不觉得有多欣赏她,可依旧为她吸引。
她不是他拒婚的借口,可他总会想起她,那双包含太多思量的眼睛,通透而犀利,又常常刻意掩藏光芒。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么多年的生命里以投石之远荡起涟漪,却又以无辜的姿态,不惜以那样的方式表达远离他的决心,轻而易举地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而不去承担任何责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爱与不爱之间,需要判断;欲望与拥有之间,需要争取。杜朝歌,是个极致的人,他的爱,固然难得;而他的爱,亦会令人心寒。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那直到不爱为止的执着。堇影坤,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才选择远离呢;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呢?无论如何,她出现在这个城市,总不会是出于偶然,杜朝歌要了解一个人,总有他自己的方法。
杜朝歌此行,除了应有的应酬与商机的把握之外,还有另一项收获。上流阶层,总有上流之处。浮光掠影的各种party自然少不了,而艺文界的盛事也不能缺席。在著名的季风画廊,杜朝歌难得肯投标给这种他一向认为是附庸风雅的无聊游戏,以各种化学制剂为主体的油画作品,并不是他所欣赏的,毫无生命的浓墨重彩,实在是一种过于掩饰的艺术。这次这幅画,却颇有些特别。象一个漩涡,也象宇宙星河,象天地初开,又象阴阳两极。浓烈与清淡的色彩融汇分割,浓中有净,淡中有乱。他站在这幅画前,有些失神,他觉得这幅画很象他当时的心情,难以厘清,却又强烈的无法忽视。笔法炼达之中,又包含着久违的天真。他以千万之价标下这幅画,带着一种不愿被分享的心情掩护。[比目]这位作者字,并不熟悉,但能在这里展出的,却一定不是新人作品。这幅画叫[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