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恍如轻霜抹玉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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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府衙门外。
“差大人差大人，李立一案审理得怎么样了？”看公堂之上并未有人，但是门外的人群却三两一扎堆得站在距离扬州府不远处，想来是已经退堂了。
“……”那守在门外的小小衙役鼻孔朝天，眼睛扫过我的头、衣服、双手，最后竟然表现出了不愿与尔等搭讪的轻蔑。
想让我给银子讨好你？我偏不。以为我不知道呀？大富大贵之人给银票那是赏赐，你们这种人会点头哈腰；而我们这种无权无势之人，如果塞了银票你们表面上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只会鄙夷我们是满身臭铜味的奸商。这让我情何以堪呢？我是要和知府打交道的，要是今天讨好了你这小衙役掉了身价，他日还不知要出多少血来打通商路呢？于是我也就在他妄自菲薄间，趾高气扬地转身而去。估计他还在身后骂我不知天高地厚呢？是了，扬州府知府据传是清正廉洁之人。就算是传言属实，也不能代表这衙门上上下下皆为两袖清风之人。
其实也真讽刺，如他们，一边贬低着贿赂者的品德一边忙不迭地接下银两；如我们，一边恼恨着贪官污吏却又不得不送礼贿赂。这就是官商相处之道，娘是商人之女，我自然知道共利才是这一场又一场交易的核心，所以无法拒绝、不能抗拒。其实也不甘心，总觉得不依靠别人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只是矛盾的心理同时也明白不可能。
随便挤进一个大妈堆里，在她们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下讨好得笑着：“伯母们，可知道李立一案审地怎么样了吗？”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最后我终于理清楚了一团乱麻。李立被那个商人拿着签订的到某某日完工的合约告了上去，加上他支支吾吾吐露不出什么时候交货，即是人赃并获。已然判罪、收监，这许多年积攒的钱财怕是不复存在了。看起来实在是有预谋，否则怎么会这样凑巧得刚刚好签订合约的这笔单子出问题？否则怎么会刚刚好人都走了，无法如期完成货项呢？一路苦思冥想着回到了暂住的客栈。
马车当时已经是驶到了这个醉清平客栈门口了，可是偏偏柳轩没醒来，我看着他脸色实在不好又没敢叫他。于是乎，我便看着店小二和马车夫搭了把手一起将柳轩抬进了上房。或许是他太过病态惹人我见犹怜了，后来还请了个郎中来予他看病。一个晚上折腾的我呦，是又喂药又擦汗的。他的面颊一直很烫，用冷水蘸湿毛巾敷额头，还任劳任怨地帮他擦拭了手脚。接近辰时体热才下去了，无奈我睡了没两个时辰又得出去打探消息。这不，我刚回来！好在马车上休息得够充分，不至于我也累坏了身子。
已是用午餐的时辰，柳轩却迟迟未醒。嘴唇干裂，眉眼间紧紧皱着，似乎陷在梦魇之中。郎中说这是染了风寒，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更为严重的病情，所以要好生照顾。
正待离开去拿药，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右手手腕，别看他生着病呢，劲倒是不小，我挣了几次都没挣开。无从去感知他手上的肌肤有多细腻、光滑，因为是汗水覆盖了我的手腕。他的额头上、脸上、脖子上都是密布的汗，我有些担心，想着还是尽快叫醒他比较好。伸手拭去了他脸上的虚汗，许是热的，面颊处多了丝初见面时就未有的红嫩。
“柳轩……？”
“柳轩，柳轩……”
“柳轩……醒醒。”
“……”
不忍心去摇动他的身体，只有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像盼，更似是哄。手腕上的压迫越来越紧又忽然松了下去，直起身不期然地望进了一双清澈的凤眼。太过清澈，一望而见底，脆弱、茫然、无措皆显而易见。平常深藏在一处、不为人知的情绪全都浮现出来。
俄而，他松开了箝制着我手腕的手指。我们就那么对视着彼此，看着对方水眸中映出自己清晰的剪影。探手翻过背面贴在他有些黏滑的额上，感受着淡淡的温度：“烧是退了，我去给你端药。”柳轩点点头，扯出个虚弱的笑，没有挑眉时的张扬，平添了三分落寞，三分脆弱，三分柔弱，一分……妩媚。眼睛因为身子骨蒙上了一层水雾，额角的发丝散乱的与汗契合着，唇不正常的红着。去厨房亲手端了汤药给柳轩，他一口气倾碗喝了下去，我登时愣在了床前。
“只有病好了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声音喑哑，全身上下散发出大病初愈的病态。似乎看我皱着眉头干巴巴地看着他有些难受，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将空碗随意地放到我手里示意我收起来。
“以后不要再秉烛抄经书了。”不是我被美色所惑，只是此时安然无恙的柳轩太过憔悴，衣带也确实渐宽，让人不心疼都不行。出乎意料的是他爽快地点头答应：“我白日里抽空写吧。”
虽然有些气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又了解他们家的情况，所以更多的是想帮他：“那我陪你一起写。”“好。”他笑得很灿烂，一侧的窗子中见缝插针的阳光从床帘处流泄而下掠过他稍显单薄的身子，在瘦的出了尖的下巴处跳跃了几下。
中午吃完饭我拗不过柳轩只得把早上听到的一切说与他听，他一直闭目养神，偶尔睁开一半点点头。
“不如我们在扬州府把证件办齐？”
“虽然扬州县归扬州府统一管理，但是这样好吗？”
“软磨硬泡下应该没问题，至少让旁观者以为咱们有靠山。”
(此文里设置的扬州府在现镇江，具体细节大家就不要纠得那么厉害了，毕竟是架空文。然后申明，因为基本不牵扯到什么皇室和朝廷的江湖文，所以就不单一介绍背景了。如果大家想知道可以留言，我一一解答^0^)
之后在我一再的确认下，我们决定了明早去扬州府拜访百姓口中的颜知府，洽谈关于开店需要在府衙报备的所有事宜。至于今日下午嘛，我需要一人去街上挑些雅俗共赏的礼品给颜大人捎过去，当然，还要看看有没有适合柳轩现在这样身体的毯子，回去的路途上恐怕要垫在马车上。
最后在店与店之间徘徊不前，惹得很多掌柜的怀疑我一个弱女子会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买首饰太俗气，买瓷器意图太明显，买吃食太敷衍，买花草太容易招来闲话，买……干脆我直接把银子送到他面前任他花吧？人家又断然不会收下。真真是难死我了，偏偏柳轩还要说什么相信你的眼光云云就是不给我出主意。
“姑娘啊，买点什么茶？”我一抬头，竟是移步到一茶叶香十足的铺子。
“送礼的话适合买哪种茶？”
“一两五钱的明前碧螺春最好。”有刹那恍惚是我留给自己怀念故人的时间。
“给我包一斤，茶叶都是刚摘的鲜嫩的吧？”
“准没错的啦，您看看这颜色。”他从一旁的箩筐里抓了一把举到我眼前。
“帮我包起来吧。”那茶叶尖头处还是嫩黄色，应当是刚采摘的。
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等着他找，可是他只是将包好的茶叶送了过来，口中朗声道：“欢迎下次再来！”
那一两不是给你的酬劳，你要找我啊……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行，腿上还得往外迈。没事，凑个十也吉利……
翌日清晨，扬州府衙后厅内。
“两位有什么事吗？”官比民高很多，所以能以这种语气待我们的官吏已是为数不多了。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身为同行想来看看李掌柜的会不会有事。”此话我说得一脸真诚，那颜知府抿了口茶也几不可见得点了下头。
“发生这种事大多人都是选择隔岸观火不会冲上来，可见两位是要介入这行当而并未介入。”
“颜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爽快不亚于生意人。”不杀身便成仁，我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
“要是来办理证件的，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非扬州府不能办的理由。”颜大人很清瘦，面上是严肃的平和，当是很慈祥的。
“颜大人既然说了很多人隔岸观火不正说明了您跟我们有同样的忧虑吗？在颜知府这儿办理证件，一是避免我们再受迫害，打击幕后者的气焰。二是我们可以暗中调查配合您正面调查。”
我看到颜元惊讶的神情就知道柳轩一语中的。
“好眼力！那就这么定了，具体事宜容我想一夜，明日早上我在此恭候二位，再做定夺。现在，二位先去办理证件吧，失陪。”
他笑得很开怀，我看向一旁小声咳嗽的柳轩与他相视一笑。
你让我相信你，我便相信，因为我的信任你值得。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恍如轻霜抹玉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