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丝丝柳带露初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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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河边便径直向西边走去，微云阁在东，悦来客栈在北，不知为何就这样岔开了方向。后来想想，竟不自觉已然走在了去柳轩家途中，想来是柳母太过温柔，让我在最无助的一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就这么一划算，再抬头时已经看到了他们家大开的院门，家中必然是有人的。
又犹疑不定起来，是不是应该买些东西，空着手进去不太合适吧？站立良久，还是没有想清楚，正待转身打道回府之际，一个四十多年纪的妇人绕到了我面前。
“诶呦姑娘啊，我看你在柳妹子家门口站了很久了，是有什么事吧？柳妹子不在，要不你先跟我进去讨盏茶喝？”这妇人端看衣着定是要比柳伯母家富裕不少，举止动作也非一般山野村姑，倒不是我多心，好奇她们两家的关系也在情理之中吧？于是我点点头，抬臂示意长辈先进。
看这妇人径直走入厅堂的样子倒也像我一般熟门熟路了。坐下后，她也不拘谨，真的沏了一杯茶水予我，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伯母自己也倒上吧，不用管我。敢问伯母贵姓？”在她又要添水之前，我以手遮挡茶杯劝挡了下来。
“夫家姓卫，所以叫我卫夫人即可，姑娘名讳呢？”
“在下云叶。卫夫人可是信佛？”她的手上系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像是从寺庙里求来的。
“不瞒云姑娘，家里的老婆婆信佛，但是眼力实在不好，我又不识字，家丁也没有可以使唤的，这不是只有到外面找人帮忙。”说这话时，她的脸上虽有无奈之气，却未有不满之色，想是一孝顺的媳妇。
“那卫夫人找到合适的人了吗？”我说着，接起桌上闲置的壶将她的茶杯续满。茶杯上是一丛兰草。
她抿了一口，脸上绽出了一个做母亲的人独有的笑容：“就是柳妹子的独子柳轩，为了家中生计常是一整夜一整夜地抄呢，还不让我告诉他母亲。有时想多塞给他些银子，他都不要呢，真真是孝顺的不得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是要日日烧香谢佛了。”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清明。怪不得他每日都起得那么早，怪不得他的身子那么单薄，怪不得他的脸上时常没有血色；因为他根本一夜未眠，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补充营养，因为他早已体力不支、筋疲力尽。原来嬉笑无忧的外表下，不过是一个不断压榨着自己，想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孝子，不过是一个保存着自己的秘密，所有苦累自己承担的男人。原来他柳轩竟是这样让人心疼的男子，骨子里的高傲终敌不过心细如丝。
“他抄了有多久？”我实在不敢想象，他每一日都这样劳累会憔悴成哪般样子？
“来了有多久就抄了有多久，也瞒了有多久。我看着他这么过来，瘦的几乎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卫氏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不愿意停，又不愿意多要钱。我也只好尽可能地多找些活来给他做。云姑娘，本来我不该多言的，但是柳轩这孩子家门前真的是第一次来女孩子，他是个好孩子。”说完她递了一本金刚经给我，走出了柳家。
我看着那厚厚的一本经书竟不自觉的悲从中来，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来了多久就抄了多久却不与母亲说呢？连唯一的亲人都不知道，他的苦楚又要与何人诉说呢？忽然就泪如雨下，因为想到了在池水中救他时，那毫不费力就能捞起的体重和灰白的脸以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的身子。那样消瘦的肩膀，是怎么支撑起一个带着病人的家，是如何度过的那段日子？他，是个优秀的人，除了太瘦、太病弱、太傻瓜、太孝顺以外真的没有其他缺点了。紧攥着手中的经书，我向后院走去。
石砌的塘中，是墨绿色的池水，莲花穿梭其间、摇曳生姿。那日，他就是背靠着边上的栏杆，在静谧无人的午后小院里对我展颜一笑。莲花的香气肆意祸乱人心，唯独低低的轻笑声清晰地浮现在耳际。彼时，他微有上挑的凤眼被黑发遮住些许，阳光笼过他所有的身形，刀刻般分明的唇线也朦胧不清起来。可是我因了这一切而忘了他常常半瞌着的眸子没了神采，时时挑眉探究的动作中紧蹙的双峰。这个笨蛋，怎么就认为自己能扛下所有的事端呢？真是自以为是。
左顾右盼了会儿，将经书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柳家。街上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似乎新海坊门前还有争吵声，细看来，是一个要货的人。这新海一下子被我们拉走了十五个好手，货自然交不出来。我正在思考现在去和那人谈生意是不是太过招摇，要货的人已然气极，嚷嚷着上扬州府衙状告李立。摸摸鼻子，我还是不要淌这混水了。树大招风，如果是真心要货，等几天又何妨？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找茬，显然是居心不良。但无论怎么说，新海坊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回到客栈就蹑手蹑脚地进了柳轩的房间，床位很干净，被子也整理得像模像样。揭开罩着蜡烛的灯笼纸，只剩燃尽的蜡泪。叫来小二，塞了点小碎银吩咐他每日都送一支粗大的蜡烛到这个房间来。出了房门又去找徐伯伯请他多多注意柳轩的饮食，早上如果能有红枣莲子羹最好。徐掌柜一脸原来如此地看着我，点头答应下来。抬腿跨入自己的房间，我还在纳闷刚才并未看见那幅画时，墙上的光景已是吓了我一跳。
那是上完色的美人闻菊图，里面的柳轩一身宝蓝色长衫，倒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他还把我那日想起随口吟出的诗句以欧体题于右上：“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现在想来，与画面竟真是极为契合。
感觉有些累，在街上逛了有不少时辰，未时正点已过。吃了糕点裹腹，继而躺倒在床上。本是作小憩一会儿的打算，哪想到醒来时向窗外望去，星斗漫天。看起来，差不多快到了子时正点。
肚子里空空如也，只好披上外套去灶房寻摸一点儿。但是漆黑的走廊里微弱的星光引起了我的注意，起初我还以为是那家富贵人起夜时点的蜡烛，可是当我发现是柳轩的房间散出来的光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推门而入，屋内也并不亮堂，环视四周，果然，角落的蜡烛一个都没点，只有屏风后面有温情的光耀，只照亮了不到一半的房间。他不知道眼睛不能这么熬吗？多点些蜡烛也不会浪费多少钱、影响多少人休息。他呀、真傻。
拐进屏风，满肚子的讽刺、挖苦、斥责全都化为了乌有。我承认，在那一刻，我刻意遮掩的心柔软了下去。
他趴在桌上呼吸均匀、面容安详，明灭的烛光打在他熟睡的脸上，竟让人有种幸福的错觉。薄唇微翘，青丝曳了一桌，这时候的他，单纯、脆弱，平添了一抹可爱。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样的梦，俯身安睡的情况下竟还能笑靥如花。
不忍心吵醒他所以也没把他拖到床上去，只从衣橱里翻出一件长衫予他披上，又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执笔抄写剩下的篇目。
纸上他的字迹是工整的颜体，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用颜体书写，想来要不是看他这么孝顺，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男子的寝室来抄经书啊？！
再抬头时，脖子已有些僵硬。东方渐吐白光，应是卯时刚至，清早的寒气从未全掩上的窗楞中溜进，帮柳轩裹好了长衫和领口，自己也紧了紧外衣。
回房洗了把脸，舒展了因为一夜几乎没有变换姿势造成的酸痛后果，继续端详那幅美人图。这柳轩，真是个蛊惑人心的美人呀。不说其他，我竟然不小心就帮他抄完了一本经书。
我等到辰时到了才理了理头发，下楼而去。柳轩又是比我早了一步，不知为何，看到他我竟然一阵心虚。清咳两声，收起眼里太过明显的情绪。
做到一贯由我们独占的桌子一边，我看到他的碗里赫然是红枣莲子羹。抽空瞟了一眼徐掌柜的，刚刚好看到他不自然地撇过头，明显一副偷窥被戳穿的神色，我笑了。再看柳轩，神色自若，一如既往地用瓷勺舀着一口一口气定神闲地啜饮着羹汤。因为昨夜的好眠，脸上稍现的血色如红晕一般昭显着体质恢复的事实。
那我再帮他抄几次好了，反正累垮了他对我没好处，就勉为其难地这么做吧，我休息的时间肯定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妃子：女儿你别扭什么呢？群众反应求扑倒呀！剧情再这么拖下去很堪忧啊>-<)
(叶子：我也不想啊，可是你不是定的第三卷才能有名有实吗？第二卷连一半都没完呢，有JQ都不错了=0=！)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丝丝柳带露初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