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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齐乐远没能接受变成了一只鸡的事实,然而他的身体却遵循着鸡的本能,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伴随着克制不住的冲动,齐乐远打了人生中第一声鸣。

      “咯咯咯!”

      叫完以后,齐乐远猛地陷入沉思,他好像记得自己是母鸡来着,打鸣是自己的工作吗?

      他想了没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情况也不可能会变得更糟糕,打鸣就打呗,双鸡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醒了以后,齐乐远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小院里走来走去。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全城的钟鼓齐齐报晓,此时正是五更二点,皇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紧接着,盛京城里纵横交错的各条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鼓声自内而外一波波传开,一直传到郊外很远的地方。

      齐乐远还是第一次下这种细节处也做得面面俱到的副本,闻声不由得跳上院墙,好奇看去。

      在他目光远远望不到的地方,皇宫的各大门,以及各个里坊的坊门,都依次紧接着响起,寺庙的晨钟,鼓声与钟声交杂在一起,激昂庄重。

      报晓的鼓声总共要敲一千声,但不是一口气敲完,而是断断续续隔开一定时间,分作五拨。春华楼的姑娘们一般在四鼓绝时才起床,当然,继续睡回笼觉的也不在少数。

      池红顶着一身清晨料峭的寒气走进来,她发丝似乎还带着些湿润的水汽,大抵是刚刚梳洗结束,就来伺候李春昼起床。

      因为有李春昼给的“免死金牌”,齐乐远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侍女对自己痛下杀手了,所以大摇大摆地扇动着翅膀,从窗口飞进屋里,故作矜持地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坐在梳妆台前面的李春昼走去。

      然而还没走近,齐乐远就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昨晚那个少年居然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他正散着乌黑的头发沉默地站在李春昼身边。

      李折旋和池红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李春昼一左一右的时候,像是李春昼身边杵了两根木头。

      池·右边的木头·红把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别在花瓶簪里,她给李春昼梳好头发,然后又将花瓶簪簪在李春昼脑后,平静道:“姑娘,戴好了。”

      左边的木头只顾专心地盯着李春昼,几乎将人笼罩进自己所投下的阴影里,他的声音平得像谭死水,“……春娘,饿。”

      齐乐远站在离他们稍远处,几乎是带点心碎地想,难道这个臭小子昨天晚上一直跟她待在一起……睡一张床?!

      他这边的少男梦碎没人在意,李春昼听到李折旋的话以后严肃地一锤桌子,却没多少威严可言,道:“不行,大清早的,我嘴要是肿了怎么出去见人?”

      她的声音里多多少少带了点心虚,像是因为无力承担家庭支出而强词夺理的中年男人,又像个没办法喂饱孩子的母亲。

      李折旋顺从地低下头颅,李春昼从铜镜里看着他模糊的倒影,眨了下眼睛,扭身摸上李折旋的脸颊说:“阿旋,我知道你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不过没关系,马上就可以吃东西了。”

      然后她扯着李折旋的嘴角,说:“笑一下。”

      已比她高出一头的少年朝李春昼歪着头,露出一个练习了千百次之后,毫无破绽的古怪微笑。

      这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一百二十一次循环,李春昼几乎可以背出春华楼里每天会发生什么事。

      而捡到李折旋,应该算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时候这孩子才四五岁,连个名字都没有。

      如果把循环里的时间都算作正常流逝,那李春昼在这里面度过的时间不多不少恰好有十年之久。

      十年里,除了李折旋以外的所有人都没有变化,包括李春昼,她手腕上的伤口不断痊愈,回到循环第一天后又再次降临。

      但是这个被取名为“李折旋”的孩子却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长得越来越高,被困在轮回里的这十年,只有他身上的时间是正常流逝的。

      李春昼亲眼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孩童,长成现在这个高壮沉默的少年,只要看到他,李春昼便能肯定过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刚开始几个月里,只要不是当天有意外发生,李折旋都会蜷缩进李春昼怀里,跟她一起睡觉,到了后来,李折旋个子越长越高,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就变成了李春昼蜷缩在李折旋怀里。

      就是在第一次轮回中,李春昼发现所有的暗卫好像都对这个黑发黑眸的小孩子视若无睹,甚至春华楼里的人对待这李折旋,都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一样。

      李折旋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够让所有人都忽视他,使得他能够像个透明的幽灵一样,黏在李春昼身边。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李春昼看着他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也习惯了这个小怪物的存在。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小意外”,毕竟即使是在固定的场景中,那些性格迥异的外乡人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他们算是李春昼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剂品。

      李春昼一边漫不经心地轻抚李折旋的鬓角,一边安抚他的情绪,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是低下去,像是耳鬓厮磨的暗语。

      池红始终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像并不感到奇怪,也不在意。

      就在齐乐远忙着心碎的时候,浮空的对话框从他面前弹了出来,屏幕上的弹幕刷得飞快:

      【施固】:“好像有人死了。”

      【严清泽】:“死人了?!真的假的?”

      【梁嘉佑】:“我们不是穿越了吗,没有主角光环吗?”

      前几条弹幕大多还以为施固是在开玩笑,所以插诨打科了几条,这部分人主要是新人,以前从没下过副本,所以不知道副本中“死人”的严重性。

      【古财】:“白痴,你睁眼看看最上面的在线人数。”

      【梁嘉佑】:“好像真的变成29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成颖初】:(图片)

      成颖初将不久前拍下来的事故现场的照片发到群里,没做任何打码处理,于是群内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血液蔓延了满地的血腥场景。

      死者裤子中央一片深色水迹,大概是死亡之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生理性失禁了。

      一把长约一尺的匕首从中年男子大张着的口中直直穿过,持刀者用力之大,让匕首甚至透过头骨,像是钉死虫子一样,将尸体死死钉在了地上。

      图片当中的这种力量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更别说死者临死前大睁着双眼,面容定格在恐惧的那个表情。

      成颖初的消息发出来以后,群里短暂地安静了片刻,有经验的玩家忙着查看线索,新人则大多被这张血腥恐怖的照片吓住了。

      【成颖初】:“挨呀挨,挨米来饲鸡。饲鸡叫啯家,饲狗来吠夜,饲猪来还债,饲牛拖犁耙。饲逗仔落书斋,饲走仔雇人骂。新娘生来雅啰雅,双生二个大逗仔,日长稳婆昏花眼,原是你穿衫来我穿裤,你睡床头我睡尾。”

      【成颖初】:“这个死亡事件的线索我拿到了,就是上面那些,我发出来是希望大家一起调查……这个副本难度和以前我所经历过的都不一样,NPC的灵活性也格外高,谁有线索的话希望你也发到群里,这样我们活着出去的概率才能更大。”

      她的消息发出去以后,只有寥寥几个老玩家表了态,之后下面的消息大多都是新人恐惧仓皇的询问。

      齐乐远正一目十行地看着频道里的消息,忽然就被抱了起来。

      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个小丫头传报消息,说是前面楼上死人了。

      听完小丫头的话以后,李春昼瞪大了眼睛,来不及穿绣花鞋,拖拉着木屐,抱着小土鸡就往春华楼里跑。

      李折旋身高腿长,步子也大,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李春昼身边,依旧像个影子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有他跟着,池红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两人的背影,转过身去整理昨天二皇子派人送来的各种布料首饰。

      李春昼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到二楼的某个房间外面围着一群人,听见木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围观的人群扭过头,看到是李春昼以后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李春昼抱着怀里的鸡就要走进去凑热闹,远远地看到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躺倒在地板上,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双沾满了血迹、□□的脚,还没走近具体看看,就跟正好走出来的老鸨撞了个照面,李春昼主动问:“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老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言辞含糊地遮掩道:“没什么事,不关咱们春华楼的事,里面太脏,春娘,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就不要进去了。”

      听她这么说,李春昼也就没有再固执地非要进去参观,她慢慢从人群中央退了出去,不少围观的下人扬起笑脸,主动跟她打招呼,李春昼对他们温和地点点头,然后便倚在栏杆上,抱着怀里的丽丽,看老鸨指挥着来来回回的人。

      “报官了么?”

      “已经去了。”

      ……

      不一会儿,有几个巡捕打扮的男人上楼来,遣散了周围的人群,然后开始搬运尸体,他们要将人带回去交给验尸官查验。

      四周的人都散了,李春昼依旧不急不慢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看老鸨赔着笑脸跟官差解释缘由,她话里话外试图将春华楼跟这件事撇清关系,但是两个巡捕始终冷着脸,装听不懂,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态度。

      老鸨把持春华楼十几年,这上下关系的疏通,地痞流氓的打点,都是她出面摆平,虽说银子花出去了不少,但这盛京城内上上下下谁不给她几分薄面,这种冷遇确实好几年没碰上过了。

      老鸨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压下气来,知道先前给的那五两银子大抵是没打点住,这两年官府的胃口越来越大,不管是高坐殿堂的大老爷,还是门口的虾兵蟹将,贪得全都越来越多了。

      李春昼冷眼看着,原本轻柔地抚摸着丽丽羽毛的手也微微用了些力,齐乐远呲牙咧嘴地叫唤一声。

      李春昼正欲说话,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妈妈何须如此?”

      还没见到人,那股熟悉的冷香便已经弥漫过来了,她扭头望去,果然是谷夌凡。

      谷夌凡身上冷清的脂粉味和她的样貌都很有标志性。即使正是盛夏,她依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不像其他青楼女子一样轻浮张扬,但是越是如此,谷夌凡领口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就越是如羊脂玉一般抓人眼球。

      她身边围绕着一群侍女打扮的姑娘,众星捧月一般跟在她身边,大家小姐一般,派头比李春昼高调不少。

      谷夌凡对两名巡捕客气地行了个礼,好像根本没看见两人抬着的尸体,微微笑着说:“廷尉大人说好的今晚来看我,两位大人回去可别忘了替我提醒魏大人一句,春宵苦短,梵奴还等大人来喝酒。”

      她脸上带着笑,声音清冷而不失亲切,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声音里像是带了钩子,听得人耳朵都酥了。

      而两名武侯听见“廷尉”两个字,一下子却清醒了许多,这时候也不提什么银子了,因为知道谷夌凡万一给顶头上司吹吹耳边风,别说银子,他们现在的职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于是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和蔼殷切地答应起来。

      谷夌凡低头瞧了一眼他们抬着的死者,皱了下眉,嫌恶道:“既然您还有公务在身,那就赶紧把人带走吧,我们这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庙堂高阁,可是尸体在这儿,到底影响生意……大人说是不是?”

      没等两人巴结回话,谷夌凡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当然,梵奴也知道廷尉大人肯定会为春华楼做主的。”

      两个武侯连连点头称是,也不再提什么“按规办事”。

      他们一走,老鸨就搂着谷夌凡一口一个“心肝”地喊,因为又省了一笔银子,她看向谷夌凡的目光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妈妈说的都是哪里话,咱们都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一家人,”谷夌凡笑笑,掀起眼皮撇了一眼一旁的李春昼,眼里带了点讥讽,直白道:“我可不像那些假清高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明眼人都知道她这话刺的是谁,李春昼原本安静地看着,一听这话脸也拉下来,眼里带着火气瞧着谷夌凡那张白玉无瑕的脸。

      老鸨有意在两人之间打圆场,“春娘年纪还不够,等这月中旬过了,就能帮上忙了。”

      谷夌凡眼神动了动,以一种难以言清的复杂眼神看向李春昼。

      李春昼则微笑起来,笑得比之前都要假,她像是故意要气谷夌凡一样,眉眼弯弯地说:“姐姐蝉联花魁已有三年了吧,今年我年纪也够了,花魁大选我自然也会参加。”

      她抱着怀里的小土鸡,高抬着单薄的下巴,眯起眼睛,从容不迫道:“到时候就看看是姐姐能够继续艳压群芳……还是我这个‘假清高’拿下魁首吧。”

      她人不如谷夌凡高,气势却不弱,怀里齐乐远的脑袋都快戳到谷夌凡胸上了。

      李春昼那张色如春花的脸,就算冷着脸放狠话,看上去也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不仅不让人生厌,摆出嚣张的神色时反而更加明艳,把周围人都比下去了一截。

      谷夌凡看着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脸,脸色更冷,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一甩袖子扭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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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完结啦宝宝酱,番外缓慢更新中 文里的故事结束了,但是小说外面的世界还会继续下去,希望大家每天都能开开心心,没有遗憾地度过每一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