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柳折眉

100、七十五、休息，休息一下

　　“修伊司——”
　　刚刚从耀眼光芒中恢复了一点视力，便看见那个被圣光包裹的身体从马背上缓缓滑落，昆斯埃特顿时大惊失色。刚要冲上前，却感到身前突然竖起一道无形屏障，随即云雾大盛，将前方的修伊司整个儿包裹起来。
　　“修伊司——”
　　“别大喊大叫的，大人只是魔法耗尽了。”
　　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昆斯埃特猛地抬头，却看见银发金眸的绝美男子稳稳抱着脱力绵软的修伊司，踏着云雾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卡……卡莱尔先生？”
　　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绝美的面孔表情却是丝毫不变。“不要担心。”将修伊司轻轻放到他手中，卡莱尔抬起头看向微微显出黎明亮色的天空，手腕一翻，一把丈许的魔法杖兀然出现，“天地间往来自由的精灵，一切元素相依相存的伙伴，请遵从我的心意，回归你们的常驻之地——光暗平衡，四灵调和，疾！”
　　战场上燃烧蔓延的余烬瞬间全数熄灭，空气中激荡的各种元素也在咒语吟唱结束的一刻协调平衡。金色的圣光化作一片极薄极薄的光雾，在人们的头顶缓缓笼罩下来，接触人体、草木、大地的瞬间一切生灵都像骤然注入了新的活力。
　　看了呆呆瞪视自己的昆斯埃特一眼，卡莱尔微微一笑，“昆斯埃特，天亮了。”
　　“嘎——”
　　“你刚刚看到的一切，不是做梦。”
　　“啊……”
　　“最好赶快把修大人交给青梵少爷，如果不想他生气的话。”将魔法杖收起，望着昆斯埃特呆愣的神情，卡莱尔淡淡笑了，“少爷的‘凤之舞’，唯一可以让修大人立刻恢复的灵物。”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一把将修伊司从昆斯埃特怀里“抢”过，青梵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血色尽失的唇，一边嘴里咒骂不休，一边急急从储物箱里掏出“凤之舞”的药丸塞进修伊司嘴里。“水……水！”
　　将装着采自暗黑森林深处、碧落圣泉泉水的银壶递给焦躁不堪的青梵，卡莱尔温柔地抚上少年的肩，“没事的，别担心。”
　　“真的？”
　　“有您的凤之舞，现在修大人只要休息一会就能恢复。我马上就把帐篷支好——无论是修大人还是您，这个晚上都太劳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卡莱尔微微笑着，“其他的事情，月先生还有波赛冬娜小姐会全部做好的，所以请尽管放心休息。”
　　青梵点一点头，抱着修伊司就往帐篷里跑。卡莱尔连忙呼唤风灵将修伊司托稳：青梵圆圆滚滚，怎么看都抱不起修伊司这样身材的男子；此刻被他抱住了上身，修伊司的双腿就只能在地上拖着了。虽然脱力昏迷的修伊司不会有太大感觉，但是身为仆从卡莱尔还是要为主人考虑形象的……
　　柔软舒适到极致的“千层底”，此刻又铺上了最细致的天鹅绒织成的薄毯，同样轻薄柔软保暖效果一流的盖毯是用野羚羊绒织的——这种纯天然的织物即使是在游戏里也是比金子更贵，无论在哪里都保持爱美天性、追求风雅的女性玩家无不以拥有一条这样的披巾为荣，像青梵这样“奢侈”到将它织成毯子用的大概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小心翼翼扯过毯子裹住修伊司，凝视了他一会儿，青梵紫色眼睛眨巴眨巴，“阿苍。”
　　凤凰优美的身形顿时出现在少年眼前，“什么事？”
　　“‘凤之舞’里，是不是有你的羽毛？”
　　黑凤一惊飞起，但旋即轻轻落在少年伸出的手臂上，幽深精亮的滚圆眸子发出柔和的光芒，“青梵是想现在再炼一些出来？”
　　“阿苍，谢谢。”伸手轻轻环抱住苍羽，将面孔贴在凤凰光滑绚丽的羽毛上，沉默片刻，“阿苍，我很弱是不是？”
　　“不，没有。”
　　“精神魔法的力量，根本制止不住金乌的狂暴。”
　　“以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对抗处于狂暴状态中的270级的噬魂金乌，青梵，你已经创造了寻世界的奇迹——修伊司能够和它一较高下，是因为他的等级和金乌相差已经不到10级。如果今天的你是和修伊司同样等级的话，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命令金乌为你做任何事情。”
　　“阿苍的意思是……”
　　“青梵很强，虽然没有物理攻击能力，但是一颗好用的头脑比什么都强，不是么？”
　　少年终于笑起来，面孔在凤凰背部蹭着，“阿苍今天很人性化呢……”
　　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被狠狠敲了一下，“我什么时候不人性了？！”尖尖的长喙在少年耳朵上扎两下，“还说修伊司是笨蛋，第一次使用圣光雷霆击是个人都会脱力，他也是被逼得差不多了才用出这个的好不好？虽然是等级最高的玩家，但是这个等级就能自行触发雷霆击的技能，资质真的很不错呢！嗯，果然不愧是寻世界实力最强的人……有他陪着的话，就算是误打误撞解了封印进入迷境也没什么关系。”
　　敏锐地抓住凤凰的最后一句，“迷境……今天晚、呃，早上，你们已经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迷境长迷境短，嗯，还有那个见鬼的系统公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迷境在火焰穴里面，是说想拿建城令就一定要进入迷境吗？”
　　“我说了，我不能完全了解常非的意图，但是既然建城令任务是以击败火焰穴守卫的噬魂枭BOSS，那么在真正打到它之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提示。”振翅飞起，随后轻轻落在“千层底”修伊司边上，苍羽抖一抖额上色彩绚丽的翎毛，“青梵只要记住，跟在修伊司身边就好——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看一眼睡得安详的绝美青年，青梵嘴角微微抽动：“那个……我以为这一次……很难说。”
　　“不管怎样，你只要乖乖跟着他就好……顺便，青梵。”
　　“什么？”紫色眸子无辜地对上凤凰精亮的眼。
　　“不要忘记你对我的誓言。”
　　紫色眸子中光芒闪过，“从来都没有忘记。”
　　“那么安心睡觉吧，折腾了这么一夜……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叫你。”
　　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冷不防把凤凰一把抱住死死按进怀里，一双“魔爪”跟着揉上，“阿苍也要一起睡！”
　　苍羽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弄明白，就算是系统限定了常规状态下宠物绝不能攻击主人，但在差点被活活憋死的那一个零界点，自己为什么连一点本能的反抗都没有发出……

　　“醒了？”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波赛冬娜都是一副整齐干净、优雅从容的形态——修伊司微微一笑，“睡得很好，很久没有这么好了。”
　　“要论到睡眠质量，你旁边那个睡得更好。”月见浅雨一掀帐篷帘子进来，“捣乱完了之后自然有人帮忙收拾，从来就不要担心……看看看看，睡得天昏地暗，雷打不动。”
　　看到身边青梵对月见浅雨的“骚扰”不满的轻哼两声，随即一个翻身彻底拱进那一堆毯子熊皮当中，修伊司忍不住好笑，随即抓住了月见浅雨掀开被子试图去捏某人鼻子的手，“他也累得狠了，让他好好睡吧。”
　　“确实是累得狠了——把工会排名前十的天下团、沧海城、碧霄谷实力一下子消减掉十分之三四，这一夜这小子做的事情可不少。”月见浅雨笑一笑收回手，见修伊司从容不迫将枕边的魔法师袍服一件一件穿起，“还穿这个？大家都看到了呢。”
　　最后整理一下魔法师长袍下摆，修伊司这才向他微微一笑，“关于昆斯埃特……克罗采那边说过了么？”
　　深深看他一眼，月见浅雨缓缓地点一点头，“甲壳虫的成员，每一个都是知道的。”
　　目光随着月见浅雨视线在波赛冬娜身上扫过，修伊司顿时微笑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穿什么就不是重要的事情。何况这是青梵特意加工过的魔法师袍，应该有一些很出色的效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看向身边的“千层底”，却见少年在一堆毯子毛皮当中拱啊拱啊，最后双手双脚巴住素来只作枕头用的长条兔绒抱枕，脸在上面蹭两蹭，这才安心地叹一口气甜甜睡着，修伊司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慢慢伸出手去，却在几乎要触到少年甜蜜睡脸的那一刻倏然收回，转过头望见波赛冬娜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笑容，修伊司顿时收敛了表情。“波赛冬娜。”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凝视着外表清冷的美丽女子，半晌，修伊司才静静开口，“作为被通缉的对象，我的处境不能算不糟糕，但是有青梵一切都变得很好，冒险也有了冒险真正的含意。修伊司有修伊司必须达成的使命，在完成之前绝对不能轻易离开，更不用说主动放弃——无论面前是什么样的挑战都不会失去奋力一博的勇气，而我，珍视这艰苦的一路上得来的每一个伙伴。”
　　波赛冬娜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
　　“青梵对我，很重要。”
　　“比解开紫晶令箭封印的任务更重要吗？”
　　听到她问这样的问题，心中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呢！修伊司内心感叹一声，随即抬起头，脸上是沉静而坚定的笑容。“一路同行的人，永远比路途的终点更重要。”
　　沉默地凝视着清雅秀丽的绝美青年，波赛冬娜终于长长舒一口气，“照顾那个家伙，你会很辛苦……挑上这么一个，修，我为你的眼光不胜惭愧。”顿了一顿，随即微笑道，“不过修，很多时候话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比较好。胡闹总得有个限度，每次都要我们跟着你们两个这么连夜地跑，我可是会很不客气地给你的被保护人一点教训。那，修，如果你已经休息好了就出来履行你队长的义务，我跟月在外面等你。”
　　说着一挽月见浅雨的手，轻轻松松踏出帐篷。

　　看着女子美丽的身影在帐帘外消失，修伊司这才放松下来，重重坐在柔软舒适的“千层底”上：得到波赛冬娜放过青梵的亲口保证，简直比杀死那头变异金乌更消耗体力。她太强，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进入寻世界到现在，青梵之外见到的唯一一个纯粹享受着游戏的人。认识青梵后就开始试着用自己的眼睛观看世界，将那些强行记忆的冰凉无感情的记录和数据彻底放在一边，即使是最疑惑惊惶的时候都坚定地拒绝来自游戏之外的资讯帮助……但对这样的人物，任何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何况，她有太多的行为都是针对着自己。
　　试探、撩拨，言语上的戏弄挑衅，词锋中的冷酷无情，这一路上波赛冬娜从来都不放过逗弄青梵的机会，但自己怎会不知她言语行为中真正的指向？看似每次都占足青梵上风，其实没有一次对少年真正有损，就连言语意味都从来不带半分轻蔑小视。回想初识的情景，两人为各自队伍财政利益彼此计算，欣赏之心早已埋下，更不用说之后多次并肩战斗了。而对自己，波赛冬娜却没有什么客气，每每投来的目光都是思索和怀疑；即使是在作战中也从来不因为两人是队友而分给更多一丝注意，倒是时时留神着青梵的安危处境。“有没有那个能力保护他？”、“挑上这一个你会很辛苦”，仔细想来，哪一句不是对自己的提醒和警告？
　　目光转动，落在睡得香甜的少年的脸上，修伊司忍不住微微苦笑一下，但随即舒展了秀丽精致的眉眼：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困难，为这一刻眼前人的安睡都值得了。就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对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会激发出那样强大的攻击技能；从惊醒的一刻起就充盈心间的恐惧，在看到少年犹自安全地站立在众人之前与硕大无比的金乌对峙时膨胀到极点；忘记了那一刻是向谁祈求力量的赐予，只知道惟有彻底的消灭、彻底的毁灭，才能将自己从绝境一般的无力中拯救出来。
　　“光之圣骑士”、“圣光雷霆击”，瞬间领会的魔武合一的强大技能对身体和精神造成的压力远比自己想象得大，可是在鸟怪被击倒之前绝对不可以倒下。无所谓魔法力透支的危险，也不去顾忌身体极限的不堪重负，去除掉眼前的危险源头才能确保身后需要保护之人的安全，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支撑下去——
　　一路同行的伙伴，永远比完成任务、比达成使命、比履行职责更重要。
　　一路同行，心境、心绪、心情，早已不同。
　　被波赛冬娜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刺激、挑衅逼出的真心，就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修茵特莱忒利尔斯，早有了自己的私心。
　　“……嗯，好吃……”
　　听到喃喃梦话，修伊司顿时嘴角轻扬。微微俯下身，见少年一如平日的梦中带笑，突然心念一动，伸手捏上肉鼓鼓的腮帮——
　　“别吵……十七叔让我睡嘛！”少年皱起眉头，一翻身将脸埋进柔软的织物堆里。“睡……”
　　“青梵，别闷着头。”好笑着，一边轻轻扳动少年身体，“青梵，听话。”
　　“讨厌……十七叔别吵……一起睡！”
　　冷不防被一把搂住脖子摁倒，修伊司条件反射抓住青梵手臂，但接触的一刻便卸去全部力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青梵开心地消灭掉骚扰源，找一个舒适的位置搁好脑袋，随后伸手安抚似的拍拍“抱枕”，“十七叔乖乖，睡觉！”
　　脸上笑容在加深……是好梦吧？既然是好梦就让他继续做下去吧。
　　虽然……对少年那个梦中还不忘呼唤的十七叔，十分好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