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水边的白莲花

28、祸水

　　浮烟带着人，把彩贝捡了起来，返回了南亳，她们去了阿衡的府上，阿衡很满意她们办的事，把那些彩贝赏赐给了她们，然后拿出一本名册，进宫求见成汤。
　　见到成汤的时候，成汤正在吃饭，饭菜不过一鼎豆饭，一碟小菜而已，他的王后跪坐在一旁服侍他。
　　见了阿衡，成汤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箸，笑着请他坐下，王后见状，起身，倒退着走，直到门槛处才转身，快快的离开了。
　　阿衡觉得有些奇怪，成汤笑着说：“她今日穿的裙子后面有一块补丁，不愿被你看见，你不要奇怪。”
　　阿衡连声说不敢，目光看向成汤面前的饭食，看见豆饭是隔年的干豆碾碎，掺着粟米煮出来的，豆子很不烂，支棱在碗里，嚼起来肯定塞牙，小菜是陈年腌葵菜，看着就觉得咸的发苦，成汤见他盯着自己的饭菜，忙问：“相邦可用了饭食？”
　　阿衡点了点头，想了想，说：“大王贵为天子，当食九鼎，王后母仪天下，纵然日日绫罗绸缎也不为过，何必自苦如此。”
　　成汤叹了一口气，说：“此番伐夏，虽大功告成，却也着实死伤不少，留下的孤儿寡母都指望着朕，朕少吃一口，他们就能多吃一口，王后少穿一件，他们就多一件衣裳。”
　　阿衡听罢，深深的俯首：“前夏之所以倾颓，后商之所以兴旺，皆在其中矣。”
　　成汤客气了几句，问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阿衡奉上了名册，说：“这是侯侈带来的财物，请大王过目。”
　　成汤大喜，接过名册，翻看了一遍，寻了稷官过来，“将这些财物换做棉布种子，发给阵亡将士的家眷。”
　　稷官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见了这么多的财物，高兴的简直要蹦起来，连声说：“大王圣明，正缺这些。”
　　稷官美滋滋的走了。
　　成汤脸上泛起了舒心的神情，他对阿衡说：“眼下国库不丰，日后朕再赏你吧。”
　　阿衡说：“臣得明主，不敢计较赏赐。”
　　成汤笑了笑，又问：“侯侈如何安置？”
　　阿衡说：“臣安排他去服侍妺喜夫人，不知哪里触怒了夫人，没一会儿就被扔到城外的泮水去了。”
　　成汤微微皱眉：“她的性子还是那般暴烈。”
　　阿衡笑着说：“主母处置家臣，咱们倒不好说什么了。”
　　成汤叹息：“你说的也没错。”他又问：“瑶姬在何处？”
　　阿衡说：“臣将她葬在了有仙山。”
　　成汤变了脸色，立刻站起身，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饭桌险些被他带倒，他愤怒的说：“瑶姬是朕的恩人！你竟敢下此毒手？”
　　阿衡从容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一言，请大王细听。”
　　成汤冷冷的看着他：“你说。”
　　阿衡说：“夏后为万乘之国，却倾颓于旦夕之间，何也？美人误国也！妺喜、琬琰、瑶姬皆为祸水，妺喜是夏后宗妇，夏侯生母，不可杀，琬琰诡计多端，逃之夭夭，不得杀，瑶姬自投罗网，不杀更待何时？或留她成祸，让众人皆以为大王色迷心窍，重蹈覆辙么？”
　　成汤摇头，说：“你如此行事，众人皆以为朕是欺软怕硬之人。”
　　阿衡说：“是臣欺软怕硬，大王不过审时度势罢了。”
　　成汤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瑶姬虽惑主，到底是朕的恩人，朕要给她应得的名分。”
　　阿衡皱眉，说：“大王......”
　　成汤打断了他的话：“瑶姬之死，不可张扬，把尸身寻来，好生装裹，待帝桀百年之后，赐合葬，乐师作《妃德》曲传天下。”
　　阿衡俯首，“大王所言极是。”
　　成汤没回答，而是看了他一会，然后说：“此番征伐，你东奔西走，该休养一番了，朕之长孙太甲性情顽劣，有劳你教导人主之道。”
　　阿衡愣了片刻，有心推拒，但与成汤目光交接，推拒的话就变成了“臣领旨谢恩。”
　　阿衡走了。
　　成汤端起凉了的豆饭，就着腌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过了几年，帝桀崩，瑶姬果然与他合葬，成汤派人四处宣扬瑶姬主动殉葬的“美德”，彼时有不少夏后遗民依附于洛水，听了这首《妃德》，都巴不得妺喜明天就自杀。还有人又作了一首曲子《后德》，组织了几个人，天天蹲在夏侯府门口唱。
　　妺喜很不自在，夏侯见不得母亲受委屈，让人把那唱的最响的打了一顿，其余夏后遗民见状，怒骂妺喜贪生怕死，“次妃都殉了，王后殉不得？难怪大王看不上她！”
　　夏后遗民跑路了不少，大多投奔成汤去了。
　　夏侯一脉从此一蹶不振，湮灭在历史的河流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