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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当主人和属下的最大区别,就是主人通常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真正动手却是下属。
      关于这一点,奉流离想提出一点异议,不是他不想动手,只是每当他企图把手伸向尚需确认的物件时,丁辰就会瞬间赶至跟前。
      “主人恕罪,属下马上便把这些也处理好!”
      对于这个能干过头的手下,奉流离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惯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大少爷,不由得一边幻想着未来的状况一边阴着脸念叨:
      “丁辰……将来你可得负起责任,好好照顾我一辈子……”
      对于他有点没头没脑的命令,丁辰还是认真应了。
      “属下此生定不负主人!”
      于是,奉流离只能无聊地蹲墙角数蚂蚁……不,其实是烦恼出去后的生活问题。
      现在还不知道单位建在哪个旮旯角落里,能指望谁来给他发薪水?无奈之下也只能找找矿脉,临时炼些金银充数。虽然私炼黄金有点小违规,但是生活所迫,他能不吃也还有个凡人得养活。
      “……劳烦主人久候!物品已经清点完毕,可要过目?”看奉流离一脸严肃地面壁,丁辰谨慎地开口提醒。
      看着丁辰搜出的大叠银票和财物,奉流离顿时没了语言。
      真没想起来,他上辈子还是个款爷——物业至少包括一个山庄,除了经营商行还兼职杀手头子这种有钱途的职业。家里平素要养活几千口人,估计没个百八十万家底是不行的。
      这次秘密进山也算是轻装简行,所以累赘物品不多。按照他的意思,把有价值的往楠木大箱子里一放,挖坑埋了,其余的都集中在小楼里,一把火烧了。
      比较意外的是,夫人随身的几本古书籍都是难得的珍本。一些道门失传典籍和乡野志怪小说暂且不提,其中一本无名笔记却是专门研究法理阵图的学术报告。书中不但详尽收录了包括点将台在内的诡术秘阵,作者还在此基础上悉数进行了修补。
      根据他向丁辰打听来的情况,此前所提到的景大夫,也就是无名笔记的作者御史大夫景清。因其素与方孝孺过从甚密,当时就是他掩护一行人带着尸体潜逃,景清深知自己命亦不久矣,便顺水推舟地将这本尚未完成的心血之作托付给方夫人。
      燕军入京时不少臣子以死殉节,景清却假装归顺得以官复原职,燕王登基后不久便趁下朝之机行刺,失败以“磔刑”处死,将其肢体分裂并剥皮,在腹中装进茅草悬挂于长安门示众。除了忠烈的名声,野史里更传说他是星君下凡因而天生神力,这样挂城门上仍未死绝后来还能大骂巡夜的门神爷。
      此人事迹奉流离也曾在异人会的旧案卷里读到过,众多史志书籍对他生平降魔除妖的奇闻异事确有明确记载。其故里陕西一带还曾流传过这样的民俗,但凡谁家发生了奇事、怪事、邪事,只要在门上贴一张“景清在此”的帖子,便能保得平安,万事大吉。
      几本古书最终被他全部搬上了马车,旅途遥远又没什么消遣正好用作打发时间。此外只有必备的衣物用品若干,外加昏迷的方夫人。
      套上从山外寻回的两匹快马,丁辰跃上驭坐接过了缰绳,奉流离顺势揽过他的腰身充当依靠。
      在西斜的阳光映照下,马车拖着长长的影子没入山林间。

      一个小乞丐相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每逢集市的日子,他会在街角捡个台阶窝着,身前放上缺了角的脏碗。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十几个铜板。
      运气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像是书香门第或者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们私自出门时是最容易下手的,不过这种好对象是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回的。书生客商之类的也不错,但真正有财有势的主他是万万不敢动的,成不成回头都得被揪出来打死,还有那些行走江湖的轻易不能招惹……这是他短短十几年人生里,凭经验总结出的一套生存法则。
      虽然常常幻想着能从天上掉下馅饼来,当真遇上飞来横财时,他还是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收了十两银子好处,对方让他去偷别人——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可一想到怀中被捂热了的硬疙瘩,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按照指示远远地跟了一路,找到合适的下手地点,他快步穿过巷道绕到大街前方,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假装瘸着腿打着晃儿迎了过去。
      眼看越来越近的素白长袍,心跳得像擂鼓一样……就在他即将得手时,整个人冷不防被一股劲力扫了出去!!
      仰面倒摔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想到自己的行动已被识破,惊得本能地蜷缩在地。
      这时,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适时响起,语调不高却充满了威严。
      “丁辰,住手!”
      良久,想象中的拳脚并没有落到身上,小乞丐挣扎着偷眼从臂间瞧去。只见一名灰衣劲装的武者正挡在白衣人身前,脸上不带半点表情,眼神冷得让他在三伏天里打了个寒颤。
      然而,对比起来,真正让人心惊的却是那位受保护的!
      这样近距离一看,虽然他长得比小乞丐所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还美上不知多少倍,虽然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小乞丐止不住地全身颤栗、心里直发虚——这看来分明就是什么大人物才能有架势啊!
      随着对方慢慢地靠近,他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位小兄弟,实在很抱歉!在下管教不周,手下多有得罪,请问身上有没有受伤?”
      奉流离态度谦和地致歉,但是看对方呆滞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只好主动上前把人扶了起来,看来除了表面擦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丁辰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刚刚只是出于防范性的反射动作,鉴于对方未带杀气也没使什么重招。
      注意到附近有聚集围观人群的趋势,奉流离赶紧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给对方塞几块碎银充当医药费,拉上丁辰便迅速撤离了现场。
      黄昏,残阳如血。
      小乞丐带着意想不到的收获,七拐八弯地围着城墙绕圈子,最后才在城西一处低矮的破房子外停了下来。
      一只手猛地从爬满藤蔓的院墙缝隙间伸出来,将他拽进了院里,里屋还有个人已经在等着了,然后小乞丐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事情经过。
      将他拽进来的人从头到尾没有开口,等着的那人倒是不厌其烦地跟他反复套词,等把能问的细节都问完了,天色已昏暗得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一阵短暂的沉默,诡异的气氛让小乞丐隐隐生出一丝恐惧,只有怀里实实在在的重量能让他勉强定下心神来。
      那人终于挥了挥手,朝一直没说话的人使了个眼色道:“得了,你给小兄弟打典了路费便送走吧。”
      不开口的会意,瞬间出手如风,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那脏兮兮的后领。小乞丐来不及反应,身子一软便被拖进了暗处。
      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问话人踱进了屋后的伙房,挪开锅子和灶膛子里的一块薄石板,底下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沿着石阶来到一处低矮的密室,昏黄的油灯光下,安静地散坐着四五个人。
      “你们都听到了?”进入者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其中一人下意识地瞥了眼墙上的铜管——原来这屋子各处都埋有连接到密室的空心管道,外面有什么动静可以马上传达地下。
      “这般相貌,还有带着那人的身手……应该错不了。”
      “不是听说他练功走火入魔,早被夫人和骈头给做了吗?”
      “你们小心行事,先摸准了再说,绝不能砸自家招牌……”
      即使已经身处地下,这些人仍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气氛显得凝重异常。
      然而,他们行事再谨慎地点再隐秘,也挡不住某位致力于将法术在侦查用途上发扬光大的前秘密警察头子——没错,奉流离此刻正尽情地窥视着别人的密会。
      待众人陆续散去时,已经是二更时分。
      古代人的娱乐活动很少,除了逛青楼赴宴席外,基本上就是熄灯睡觉,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夜里,四周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指掌在肌理分明的温暖□□上游移,奉流离漫不经心地开口。
      “丁辰,百汇行是做什么的?”
      “回主人,是情报组织。”丁辰努力平复下急速的呼吸,声音透出激情后特有的喑哑。
      昭云楼经营的是杀人买卖,自是有专门收集情报的人手。只是这百汇行里多的是市井人物,隐藏在青楼酒肆贩夫走卒之间,相对来说覆盖面比较广,各种小道消息也来得比较快。两家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偶尔也互相做做买卖。
      “白天集市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属下知错!”丁辰神色一凛,身子一挺就要爬起来,却被奉流离强硬地固定在怀里。
      “主人……?”他不解。
      对于那时引起的骚动,丁辰一直十分自责。想当初方去远本身武艺上乘,明里也带着近身侍卫,没有重大变故通常是轮不到云影卫出手的。现在主人不但记忆尽失,身边又只剩自己一人,他未免有点紧张过度。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人只是个普通偷儿,没有半分内力,行动却十分不寻常。”
      “确实是不寻常……”
      奉流离当过乞丐自然晓得,他们从小看惯别人脸色,对于买卖和危险通常十分敏感。像这种带着跟班的爷,是没事也要绕着走的,保不准哪天小爷心情不好,被白打一顿也十分正常。所以,当时他就觉察出不妥。
      乞丐大多数会偷,他也算是半个神偷,小乞丐的手法跟他比起来纯属是儿戏。
      道上曾经流行用木人挂上铜铃来练手,盗取木人身上的东西时,比一阵风大点的震动就能让铜铃发出声响。能在铜铃无声的情况下得手,才能成为一流扒手。铜铃数越多也就表示手段越高,这一度成为同行间攀比炫耀的表演项目。
      奉流离的铜铃数从没少于五十,同等级的数遍大江南北也不出十人。别说是普通人,就是面对武林高手他也屡屡得手。当然,马有失蹄在所难免,唯一的失败便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道人身上,这人后来成了他的师傅,打那以后他就改行了。
      从小乞丐的身上,回想起过往……想起师傅,不由得生出几分怀念。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吗?”
      “这……和主人放在他身上的东西有关?”
      “你发现了吗?”奉流离略感意外地眯起眼。如果不是丁辰眼力太好,说不定自己技术退步了——其实这完全因为丁辰时刻将所有注意力摆在他身上,指不定他去偷丁辰倒未必会被发现。
      “属下擅越!”
      “没关系……正好一并跟你说了。”奉流离沉吟了半响,开始用古代的说法向丁辰讲解灵识感知术的原理。
      这里的“识”是标识的意思,是用灵力制作的微型磁场波动收发装置,不仅能感知附近事物的活动、声音,只要空气里的灵力微尘浓度足够,甚至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画面。
      这法术其实连组织内部也没几个人知晓,毕竟有人可以随时窥探自己的隐私,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他跟丁辰说明也有着刺探和警诫的意思——现在他可以指望的就这个人了,不把他栓牢点不行。
      没想到丁辰倒是一脸坦然,连心跳也没有乱半拍,本担心主人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反倒为他有这种能力而松了一口气。
      下属的反应很令人满意,却让奉流离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揉捏玩弄起平稳鼓动的心房上方那处小小突起,直至对方心跳加速体温骤升后,他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
      灵尘是以自身为中心散播出去的,可以留在所过之处经年不散,但是灵尘蔓延的速度并不快,遇到需要跟踪的对象可能跑到覆盖范围外,便需要使些额外手段。
      在十里崖翻山越岭那一阵,奉流离淘到过不少山料,从中挑了些不起眼的小件枯玉,注入灵力加工制成升级版的接收器——灵玉,并用丝线绳穿好备用。
      今天趁着扶人那一下功夫,他往小乞丐的裤腰上挂了一个。
      当他将密道里的情形讲了个大概后,只觉得手底下的身体肌肉越绷越紧。
      “主人,能让属下去解决此事吗?”
      一刻前的慵懒气氛不复存在,丁辰长久以来表现得像只温驯家犬,此时浑身溢出的气息分明是熟习血味的猛兽捕猎时特有的。
      “不必,暂时就随他们去吧。”
      “主人……”虽然丁辰绝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但是眉头依旧紧锁着。
      “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奉流离轻抚着他的脊背,就像为一只发怒的猫咪顺毛。
      “但是,即便杀光了他们,也杀不完这城里见过我们的人。他的同伴总会寻来,只要稍加打听就能推测出来。没有必要主动跟这种利字当头的人过不去,只要让他们觉得你的价值远比危害大的时候,他们就会反过来成为你的助力。”
      “属下明白!”
      突然意识到主人这是在向他解释,丁辰心中一紧,开始反省这段时间自己实在是太放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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