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风雪 ...
-
山路太险。我们刚刚走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弃马步行了。
站在山脚时,我还看见了朝阳,现下却是乌云布满了天空,唯有远方的天际,透出一丝光亮,好似有一把利剑,撕破了这如破败的黑色棉絮般的云层。
“又要下雪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我正苦于想不出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个冒牌青竹,如此看来,真是天赐良机。我虽为南国人,却天生不惧这风雪。多数南越人都无法忍受这严寒,更不用提在风雪里找到方向,从暴风雪中逃出生天。我正是靠了这本事,去年将一众军士带离死地,才升做了这右卫营的将军。
“是,将军。可这避风雪处不好找啊。”他四下顾望了一番。
“跟我来吧。”我弯腰整理了下靴子,摸到我的匕首还在,安心了许多。
“将军怎么如此了解此地?”
“我不了解。”我留心着脚下的路,“你莫非忘了去年的科尔莫战役吗?也是我带着大伙逃过一劫的不是吗。”他没有回答,当然他也不会知道,其实我是在马斯湖立下此功的。
风越来越大,雪开始夹杂着小冰粒砸下来,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也知道身后的他应该快睁不开眼睛了。这样正好。
因为前些天下了场大雪,之后又跟着几个艳阳天。山路上的积雪并不厚实,有些地方若踏进去了就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他显然是知道这个的,所以走的很谨慎,几乎是踩着我的脚印走的。而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自小习练各种旁门左道的功夫,曾经被一个人嘲笑过花拳绣腿,他便是那个我刚刚醒来时记起的人,此人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凡遇险境竟都能想起他来。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专心于脚下的积雪变化。
对了,脚下传来的感觉告诉我,我接近我想要的那个地方了。
我使出“莲花华步”踏过了去,这招能帮我卸去不少重量,后面则轰地一声传来了塌陷的信号。他身手却是很敏捷,居然还攀住了塌陷的边缘。只是如此大风,脚能踏住的又是脆弱的积雪,没我帮忙,他哪儿能坚持多久呢。
我把匕首压在他的手指上,立刻沁出血丝,“说!你到底是谁?”
“将军,你在说什么啊?快,拉我上去。”他眼里充满了不解和迷惑。
“演的真好,若不是我和青竹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恐怕还真被你骗过去了。说吧,青竹人呢?”
“呵呵,王将军。看来倒是我小看了你。”
“不说?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欣赏圣地的景色吧。”我对准他的左手手腕挑了下去。风雪越来越大,我没时间和他耗着。
他就这么单臂挂着,居然在那样的疼痛下都没发出声音。我知道,一个人可以由长时间的训练消除对对生死的恐惧,但是□□上这样的疼痛,那种不受意志控制的刺激,则不是可以在训练下忽视的了。这样的人,虽是我的敌人,却也值得敬佩。可惜的是,在这样的家伙口里,我应该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不是个慈善家,也不是个喜欢血腥屠戮的人。既然他不肯说,我只好离开。我起身,还没迈开步子,他便叫住了我。
“你这么着急走,难道不想听到青竹的消息了吗?还有你的齐大将军,嗯?”
“你想要说什么?”
“这个姿势聊天多不舒服呢,不如你把我拉上去再说?”
“哈,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要说就说,不说也罢。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啧啧,真是奇怪。你长的温婉可人,可这脾气却这么……不过也是,若不是如此铁石心肠的女人,又怎么会来这战场。哼,青竹恐怕是被你这张脸迷倒的吧。”
“青竹也是你叫的?你怎会明白战友之情。没功夫和你闲聊,先行一步了。”
“哎,你是怕听到什么不想承认的话吧。比如,青竹是我们的人。”
我的脚步好像被这风雪冻住,移不开了。
他见我没动,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怀疑他了,是吧。”
“那是我和他的事儿,南越的事儿。与你无关。”该死,我为什么说这样一句,不是表明了我内心的不确定吗?我不是应该坚决地相信青竹吗?眼前这个人无非是想借挑拨我们的关系从中得利罢了,我怎能跳进他的圈套?!
“不不不,我的孪生哥哥,怎能与我无关?”
什么,青竹是他的哥哥?一个宁胡人的哥哥?风雪太大了,我觉得我都快站不稳了。
“不然你觉得,我们怎么会长的如此相像?”
他赢了,至少他现在不能死。我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树上,另一端向他抛去。他刚刚爬上来,就立刻被我用小雪团封住穴道。我可不想招来麻烦。
和他耽误了这一阵,风雪已经呼啸在整个山间,根本没办法前行了,幸而我们所处的地方还算是个背风处。我急急用些石头固定住他带着的一张毯子,支起来做个临时的小帐篷,我和他就躲在里面等风雪过去。
毯子里空间很小,温度在不断降低,我大伤初愈,又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不得不挨着他汲取一点温度。虽然在行军之中也曾和战友们有过抵足而眠,却也不像今日这般尴尬。
“不曾想,骁勇的右卫营王将军,居然也有这般小女儿姿态。”他哧地笑出声。毯子里黑乎乎的,他怎么能看见我的表情,定是故意嘲笑我。
“我不过是怕你冻死了,没人和我说青竹的下落,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这么近吗!”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怕冻死了,那就没法儿知道青竹的下落呢?”
这两个人长着一样的面容,却有着这么迥异的性格。此时要是青竹在我身边,听我这般恼羞成怒的回答,一定不会像他一样针锋相对,逞口舌之利,半点亏都不肯吃。我如今才发觉青竹这个闷葫芦对我谦让良多。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那么能说,你自己说去吧。”
“唉,别呀。算我求你和我说说话,不然我睡过去了,可能就醒不来了。”
“哟,怎么?你不过流了这么点血,也会……”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女人,这点血当然不算什么。哼,罢了,我死了,看谁带你去见青竹。”
“你答应带我去见青竹了?他,他没死?”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承认。瞧瞧,你还是心疼他的嘛。”
“你,你这混蛋,休要乱说。”我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这么说我和青竹,不但是对我们战友情的侮辱,更让我觉得亵渎了我对他的情感。虽然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可是自从醒来,他常常闯进我的梦境,我的脑海。那双眼睛,那一曲合奏,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喂,你真生气了?”他刚才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
“干吗装作那气息微弱的样子?想搏我的同情吗?门儿都没有。”
“我替青竹救你,反倒得不到半点好处。”
“救我?哈哈,你敢说你不是想把我带去宁胡的腹地吗?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
“那我给你的丹药,不是救你吗。我为救李妙春他孙女,差点没丢了自己的性命,伤还没好利索,换来这么一粒可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却给了你。你还敢说我没救你吗!”
“你少夸张了,李师傅妙手回春的本事是真有,这医死人肉白骨就都是道听途说的吧。”这么说来,我更加疑惑了,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从最开始,我们为什么会战败,有奸细吗?奸细会是谁?到现在,为什么李师傅会在宁胡,被他们虏去了吗?青竹真的是宁胡人吗,还是眼前这个家伙骗我?他们要把我带去哪儿?完全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