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蓼的高寒生长学》语部诸君

14、宝钗刻骨宝玉铭心黛玉忘记了

　　从锦添的大楼里走出来，陆筱萌打了个电话给徐威，就一个人坐在路旁的长板凳上有些闷闷的。但没多久，徐威就过来了，陆筱萌立马摆出元气十足的样子，自己也挺惊讶的。
　　“怎么样？”摇下车窗，见陆筱萌笑嘻嘻的，徐威问道。
　　“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啦。”
　　“那就好，走，吃饭去。”

　　坐上车，陆筱萌突然对徐威笑道：“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嗯？筱萌说说，怎么个幸运法儿呢？”
　　“虽然感觉是误打误撞，但还是很幸运，很多方面都是。”
　　“你觉得开心就好……想吃什么？”徐威眼神温柔得都快要化了。
　　陆筱萌奸笑一声，很大气地指着前方说：“好饿！徐威，向着必胜客，冲啊！”
　　“还真是好养。”徐威揉揉她的头发，发动了车子。
　　陆筱萌突然发现人生中第一次约会，自己居然穿纯色T恤牛仔中裤套平底凉拖，约会地点还是必胜客……窘迫地抬头望了望开着保时捷的男友，见他面色依旧柔和，松了口气。

　　陆筱萌看着徐威多少年没变过的小习惯，陆筱萌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陆筱萌喜欢对徐威说话，而徐威也喜欢听陆筱萌说话。
　　陆筱萌觉得和徐威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好处，就是自由，比和姐们儿卓文君还要自由。天文地理鸡毛蒜皮，她都能跟他说，这就直接导致了徐威对陆筱萌了解到骨子里，而陆筱萌和他在一起也没啥负担，通常是一种很豪迈的状态。

　　陆筱萌以为隔了这么些年，两人间至少该有些生疏或者什么的，结果她还是谈天说地啥都能扯。
　　但她又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应该改一改。吃饭的时候时常小鸟依人一下，把徐威雷得外焦里嫩。
　　徐威干咳两声，说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不用太在意自己。
　　陆筱萌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了，郁闷了半天，道：“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就一点女生样都没有啊。”
　　徐威无所谓地说：“我记得每次你像个女生的样子，不就行了？”
　　陆筱萌抬头望天，困惑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我感觉虽然当初纯得要死，也只会在独处的时候害羞什么的。”
　　“因为你觉得我很安心不是么。”
　　“呵呵，那倒是啊。这说明越是信任的人越有可能背叛——”陆筱萌突然收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徐威。
　　徐威的表情顿了1秒，突然很无奈地说：“你说的对。所以我会比别人更珍惜你，因为我已经错过一次。”
　　“好啦好啦，我晓得啦。不要说得这么伤感嘛，怎么会有别人呢？要是有别人我会这会儿——”陆筱萌其实是想强调没有其他人，但她和徐威说话的时候向来不会把语言没组织好再说，于是她又捂着自己的嘴，住了口……
　　徐威只有苦笑。
　　陆筱萌尴尬死了，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哈，呵……呵呵……”

　　站在洗手间的梳妆台前，陆筱萌照着镜子，简直想抽烂对面的人。
　　不能再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她对自己说。
　　一次又一次对着自己加油打气后，陆筱萌抽出纸巾擦擦脸，打算出去。再不出去徐威估计得当她上大号。
　　这时候一个刚刚进去的姑娘从里间出来，站在了陆筱萌旁边。

　　那姑娘穿的是露背T恤和修身牛仔裤，身材欣长，浑身上下只有耳朵上那一对耳坠做配饰，却是亮闪闪的大圈圈，打扮酷酷的。陆筱萌眼冒爱心地在镜子里看她，被萌翻了。
　　陆筱萌看人不看打扮只看脸，只有脸漂亮的她才会去注意别人穿了什么。这姑娘最吸引她的，便是那双善睐明眸，看上去真是无比销魂。但她整个人气场又有些冷冰冰的，让人退避。
　　好一个秀色可餐的冷艳美人，简直是红楼里薛宝钗的现代真人版嘛！陆筱萌花痴了，要不是前阵子发过毒誓，她绝对尾行这姐姐！
　　美人洗完手，神色奇怪地看了陆筱萌一眼，走了。
　　陆筱萌跟在美人后面，看她一直走到陆筱萌他们那桌，若不是陆筱萌此时在尾随她，绝对看不出美人那微不可查的一顿。之后美人在邻桌坐下，正背对着徐威。
　　陆筱萌欣赏着美人酥背，心驰神往地落了座。

　　“喂，有美女，就在你后面。”陆筱萌口型夸张，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对徐威说道。
　　徐威没有说话，按下陆筱萌假装成喇叭的左手，覆在手心里。
　　陆筱萌不解地看了看他，这才发现徐威脸上竟带了些哀求的神色。自己刚刚光注意那美人，不知道这表情究竟停留了多久。
　　陆筱萌反握住徐威，对他笑笑。满肚子疑问渐渐消散开去，她似乎知道徐威到底怎么了。
　　“徐威，你有没有发现，这边的沙拉酱比新华路的那家要好吃一点？以后我们不去别家，就一直来这里好不好？”陆筱萌开始说起无意义的话。
　　徐威看着她，眼神继而坚定起来，对她说：“嗯，依你。”
　　“嘿嘿，我就知道。”陆筱萌笑着，可有些接不下去。
　　“筱萌。我爱你。”徐威说，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字直击心扉。旁边的两桌人很好奇地看了看他们。
　　陆筱萌怔了一下，虽然被徐威挡住，但她猜那美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怔住了。
　　“嗯，我知道。”陆筱萌边轻声说，边握握他的手，“我们走吧。”她知道自己的眼神温柔不起来，但尽量放柔了声音。
　　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徐威这样脆弱。

　　之后徐威载着陆筱萌去城闸大桥上吹风。陆筱萌下了车，长发便飞舞起来，有一点措手不及，却又让人心旷神怡。
　　远远便瞧见那打在桥墩上的灯光明晃晃的，近了才发现那灯光还不够看清基石上的文字，好像是被水面上的风吹散了一般，顺着护城河的水摇摇晃晃，漂得很远。
　　她和徐威牵着手，沿桥两侧高出的人行道慢慢走。另一只手抚过光滑的桥栏，温润，还有些凉。
　　“徐威，你好受一点了么？”过了很久，陆筱萌问。
　　“筱萌，我一直没有和你认真地亲口道过歉。”
　　“没关系啦。”
　　“对不起。”
　　“原谅你了。”陆筱萌还是那个态度，但她心里急切地想结束这个话题，越快越好。
　　“刚刚看你和她一起走出来，一时没控制得住情绪。”
　　“没事啦，只是偶然遇到而已啊。何况咱俩之前都没注意到她在我们后头不是？”陆筱萌有些烦躁。
　　徐威停下脚步，贴近她，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城市的夜空没有月华流照，只有空气中浮动的人造灯光，将他们层层裹住。
　　一二三地默念，唇间便流转出淡淡的烟草香。她不知道他现在开始抽烟了。

　　夜里正准备睡觉，就接到卓文君的一个电话。
　　“陆筱萌你真是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啊，亏我把你当知己，你居然这样对我？”
　　陆筱萌听她那怨妇口吻，以为自己抢了她男人，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呀，我瞒你啥了？”
　　“小样儿，再给我装。姐姐我今天就来好好审审你！我问你，大约一个月前林少他爹妈成亲那晚上，你干什么了？”
　　“就寝。”
　　“之前呢？”
　　“沐浴。”
　　“再之前？”
　　“如厕。”
　　“……姐姐不跟你贫，我问你，徐威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自救模式开启，不小心扯了谎。
　　“说实话。”
　　“我错了。”陆筱萌像只兔子一样嚅嗫着说。
　　“陆筱萌，你是没人要还是怎么的啊？”卓文君终于爆发，“那女人勾勾手指他就屁颠屁颠给你一脚踹了，人玩儿他他玩儿你，被妖精甩了又想吃回头草？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还要不要脸？当年南原理工两绝色他想都给收了还是怎么的？伊藤诚都没见这么贱过！告诉你陆筱萌，老娘真见不得你这么作践自己，有点出息给我！要是敢跟他复合，老娘就当没交过你这个朋友！”

　　陆筱萌颤巍巍地听她骂骂咧咧一大通，吓得不敢插嘴。卓文君不知道两人已经开始交往就骂成这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还真能和自己绝交。
　　陆筱萌小心肝儿提到嗓子眼儿，曰：“姐姐消消气，消消气。我那天不过就是肠胃不舒服，他开车送了一下，连校门都没让他进，真没啥事儿。相信我，死也不会和他复合的！（从前压根儿没谈过，哪儿来的复合啊。）”陆筱萌半真半假地扯着。
　　“那你那天给我说的艳遇又是怎么回事？”怒气消了五成。
　　“看到美少年了，但是美少年心有所属，我也就不好弄出啥动静，呵呵，你不说我都还忘了呢。”成亮杰，嫂子对不起你，让你当把美少年补偿补偿哈。
　　“萌萌，他活该不被你原谅，知道么？”怒气只有两成不到，还打了折扣，听得陆筱萌心里吱嘎吱嘎，像用指甲刮塑料泡沫似的超级不好受。
　　“放心吧。其实我现在已经对那些事情没感觉了，林总开出来的书单还比较让我怨念啊。”

　　好不容易抚平了卓文君的情绪，陆筱萌躺在床上，再次失眠。
　　在那次见到徐威之前，陆筱萌像只鸵鸟，躲了整整六年，连袁雪，陆筱萌也只在车站见过一次。那日哭得险些晕过去，袁雪长什么样她都没看清楚，只记得袁雪妖艳的眼睛里闪过骄傲神色，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恨不得去修炼大力鹰爪功，刺瞎她的双眼。
　　陆筱萌自满地和卓文君说过：“我不想见他们，居然就可以连续四年一次不遇上，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学校混，我果然是人品好到没话讲么？哈哈哈！”
　　她躲藏得几近自虐，以至于文君，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自己被伤得很深。
　　徐威求她原谅的时候，她不敢让他知道，其实看到袁雪，自己连触景伤怀的情绪都找不到了，还怎么期期艾艾地纠结反复？
　　冷静地看，和徐威交往的确很欠考虑，但也不会有谁比徐威更能包容她的了，虽然那种包容有一部分建立在愧疚和弥补上。可千年等一回爱你一万年什么的都是扯淡，这世界上没那么多此生不换……合适的，差不多的，不就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