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露华凄冷蓼花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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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
七里香樟终点之处的季府。
自打碧璃去往冥界，已经数月有余。牧月又至，香樟虽是四季常绿，在此月更是繁盛无比，只是来来往往的车马如龙中，早已经物是人非。
季晨脸色颇为沉重的放下了手中的情报，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乍看到“灰飞烟灭”那几个字，仍然不免感慨万般。
阿璃，阿衍……云偌有负于你。
略略侧首，向身边的副将问了句，“碧府那里可都解释清楚了？”
那人恭敬的低头，“回将军，属下已经告知碧氏大公子，碧璃小姐因思念季衍少校，不肯相信少校已经殉国，所以执意亲身去了边线寻找……”
季晨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却见那人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皱眉，“怎么了？”
那人立时单膝跪下，惶恐道，“属下确实是按照将军的吩咐……只是碧公子、碧公子似乎……”
“似乎怎样？”季衍目光一紧，此时若是被碧氏知晓，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只听那人惴惴不安的回答道，“碧公子只是、只是说了句‘个人自有各人的命数……’”
季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暗道碧氏不愧为千年望族，虽然事关亲妹妹的生死，却仍能始终记得轻重缓急，转念不由微微叹息，微微望向不远处的碧府，到底是兄妹至亲骨肉，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么？
“阿辰……”风辰挑开凤尾竹帘，轻声唤着丈夫的名字，看着他温柔却成熟的眉眼，由内而发的甜蜜微笑渐渐勾起，“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碧辰对她微微一笑，顿了顿手中的笔，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知道了，我的夫人，再等我片刻吧！”
风辰却不依不饶的走过来，夺过他手中的笔，展开他眉间如刀刻一般的痕迹，“才不要！”说着勾住他的脖子，“你的这个片刻，恐怕不止一两个时辰吧！”虽然心中也是如压着千斤大石一般的沉重，可是谁都没有在面上露出来。
“好”，碧辰故意拖长了语调，“就依你一次吧！”顺手帮她擦了擦额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晶莹如初秋的露珠。
那一刻，与爱人相拥的感觉，几乎可以让人忘记整个夏季的燥热。
虽然在他怀中就只觉得安宁，风辰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阿辰，你说……这一次，我们真的会赢吗？”
碧辰沉默半晌，只是将她拥得更紧，“虽然到目前仍然是一败涂地……但是，风，你莫忘了三十年前军情司埋下的那一颗棋子，加上阿璃、季衍，或许尚有转机也不一定……”说到最后，都觉得不要能说服自己，不觉黯然苦笑。
话分两头，且说冥界内某一个阴暗的囚牢里，霁月、碧璃正斗法斗至关键时分。
虽然两人都是术法个中高手，摄魂此等黑巫术运用的也是熟练之极，但是一时之间高下立分。
不过片刻，霁月就几乎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你……谁想我打了一辈子雁，如今却被雁啄了眼……”
碧璃一手制着她，一手不断施展摄魂，“你且看清楚，谁是雁来？”
趁着霁月惊愕至极的那一瞬，碧璃双目精光陡涨，深深望进霁月惶恐的双瞳。
电光火石之间，碧璃便挣脱了那双消受到极点的手，看着对面那双瞬间消失了所有神采的双眸，长长地舒一口气。
方要转过身去，忽觉手足忽然不能控制的颤抖，心没来由的一慌，只觉仿佛是整片整片的黑色漫过来，将所有天光全部遮蔽。
碧璃深深浅浅的目光一变在变，但是终于渐渐凝聚，成为冷定无比的霁月常有的眼神。
那丫头的事情……竟然如此顺利，顺利的实在有些邪门，叫她不由防范起身后那一个看来毫不起眼的丫头。
刚才若非她忽然喊了那一声……那丫头怎会这般毫发无损、甚至差点大获全胜？不简单呐！霁月暗自提醒着自己，全神戒备的转过身来。
却见那相貌平平的丫头向她微微一笑，随即恭敬行礼，“阿楚见过流光大人。”
流光……大人……？！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那人的记忆纷涌而来，霁月便已经明白了一切原委，收敛冷厉的神色，转而微笑道，“是阿楚么……这么些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清秀了，我竟是没有认出来。”
阿楚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黑暗中站得笔挺的纤秀身影，自顾自的微笑道，“阿楚恭候大人多年……眼看霁月夫人妄想加害于您，阿楚也不敢有所举动，只怕破坏了您的谋划，请大人恕罪。”说着便向霁月深深行礼。
“阿楚你这么说便是生分了……你我二人之间，还需的说这些么？”迅速迈步将她扶起，淡淡一笑，“刚才若不是你那一声，此刻我在何地都不得而知。”
阿楚也只是回以微笑，“大人过奖了……大人，二公子他……等您很久了，您、是不是现在就去看看他？”
“二哥？二哥他出什么事了么？”霁月微微蹙眉，“大哥呢？”
阿楚略微低头，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一分异常，“等您见过二公子，一切皆有分晓。”
霁月犹豫片刻，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不动声色地走过阿楚身边，瞬间将她制住，声音也是立刻恢复了平时的狠厉“阿楚……这么多年我竟没看出来你半分的心思……”
出了那一间阴暗潮湿的囚牢，霁月终于微微一笑，视线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神情诡异难测。碧璃……那丫头根基虽好，实战却还是弱了些啊，否则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反噬成功了呢？
嘴角勾起的弧度忽然渐渐淡去，想不到这丫头竟然是冥主的妹子，这倒又是件棘手的事，万一被冥主得知，自己恐怕万死难辞其咎。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霁月别院，霁月脸色仍是不甚明朗，一转眼瞥见紧挨着的破影别院，不由更是心烦。听闻今日季衍破影两人相处得甚是融洽，总是让人没什么好心情。
“钟情若到真深处生死风波总不妨……”破影微微眯起起了狭长的眼睛，向他举起酒杯“你觉得呢，季衍？”
季衍闻得此句，沉吟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顿了顿，将玻璃杯中的醇酒全部泼在地上，“我只是想，若是人都死了，那……爱得再深又有什么意思？”
破影微抿一口，嘴角挑起淡淡的微笑，“不是说……爱情，是无法被生死阻挡的吗？”
季衍怔了怔，目光有一刹那的空茫，苦笑一声，“我宁愿彼此都好好的活下去，也胜过这样子阴阳相隔啊！”
破影嘴角的微笑越发妩媚，“照你这么说，倒是爱情诚可贵价生命更高了么？”不容他再说什么，破影眉毛一挑，嘴角的微笑也渐渐冷却，“那么，你是觉得你自己的性命，比之你们的爱情更为值钱吗？”
季衍细细的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身体一样，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这条命，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过一死，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七年沙场，早就让他习惯了生离死别，冰冷的躯体再也不能够如往日般鲜活，僵硬的四肢无论如何不复曾经的柔韧，昨日还在身边谈笑晏晏的情同手足的兄弟，已经成为一堆零散的腐肉……初次的悲恸不能置信，再一次次无情的打击之下终于化作麻木。
破影看着他逐渐漠然的脸色，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当下懊悔不已，只好自己转了话题，“最近冥界情报部真是闲的慌……你猜猜看是为了什么？”
季衍仿佛忽然被惊醒，“嗯？”顿了顿才笑着说，“我没日没夜的坐在这里，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破影看他脸色微微好转，也浅浅一笑，“说起来，也不知道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局日前传回的消息，军部在云偌前线受阻，似乎是云军最新研制了一种毒药，甚至对亡灵都有不可忽视的伤害力，不过……”
季衍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七年，历时七年才研制出的剧毒之物……忽觉她话锋一转，淡淡笑着接下去，“不过怎样？”
破影叹了一口气，“无知的人类……不管是什么药品，亡灵都可以在七日之内更新完毕全部的装备，那么所谓的毒药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看着季衍脸色微微的黯淡，破影只是笑了一笑，“况且……那种药，根本不适合人类使用，因为无论用多少防御措施，都不能解除它对生人魂魄的伤害，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可以伤害到什么程度，但是……”看着季衍已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色，破影心知他已然是满心愤怒，识相地没有再说下去。
那一日季衍在躺椅中沉默许久，竟然连破影走开了都不曾察觉。只觉得满心的沉重不已，自己几乎不堪重负。毒性如此之强，那么必然不会将伤害告诉施用的士兵了……是啊，在他们眼里那些下级军官的性命不过草芥而已，谁会在乎呢？！忽然想起开国时云后殿下那一句话，“云军奋斗多年不过为了天下苍生，若要用你们的性命来换，那算什么？！”
念及此，无意之间有些动摇的信念再次坚定……这条路，并没有选错，不是么？
就算是传说中的信仰，也是值得的……做人，总要有一个念想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露华凄冷蓼花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