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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这晚伊红袖哭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府里的丫鬟照常前来替她梳洗,对着镜子,左边的脸颊泛着红肿,附在扭曲的疤痕上更是可怖。

      丫鬟手掌颤巍巍地为她束发,躲闪的眼神里透着疑惑,伊红袖苦笑,“很可怕是么?”却牵起脸颊的一阵抽痛。

      “没……没有,您怎么会。”丫鬟摇摇头,拾起妆台上的玉簪替她别入发间。

      接着听见守在门口的丫鬟唤了一声‘魏大人’,伊红袖便起身往屏风外,见着魏轻尘提着药箱进来。

      待走近了,魏轻尘这才看见,伊红袖的脸颊高高肿起,连忙走上去,面上惊惧,“阿袖,你的脸,怎么会这样,谁做的?”

      反应过来,除了那人,还有谁能!他放下药箱,打开在里面翻找,取出其中一个小圆盒,梳洗的丫鬟上便上前接过圆盒。

      魏轻尘出声劝道,“阿袖,这盒凝花露可消肿化瘀,主子他……”但最终只是垂眸,衣袖中暗自握紧了拳头。

      例行诊脉以后,他便离开了。通过这几日与魏轻尘交谈,伊红袖大致了解了澜倾现今的情况。

      与她所知的五年前完全不同,如今夙氏只剩了他一个皇子,其余那些皇子或是死,或是被贬谪戍边,没一个有好下场,然而夙沉渊却稳坐太子之位。

      她不知道夙沉渊究竟花了多少心力才将他们一一除去,他大概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吧。

      然而夙沉渊不肯放她走,她却也不会让他如愿,她总会找到机会离开,就像从前一样,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将阿庆救出来。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伊红袖实在不能忍受,日日待在这方寸大的院子里,她多想去府外透透气,哪怕是片刻也好。

      魏轻尘告诉她,她的身子相比之前好了很多,接下让她每日务必按时休息,不要想其他的,而且近期夙沉渊就要启程离开澜州城。

      伊红袖第一次尝试着离开院子,推开院门,外面便是冗长曲折的亭台楼阁,过道上时不时走过几个丫鬟仆人。

      踏出小院其实很简单,她慢悠悠沿着墙壁往前走,断了脚筋的左腿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跑的话更是奢望。

      想想真是可笑,谁能知道从前冥渊阁玄字第七的杀手伊红袖,如今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这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痴心妄想造的孽。

      当伊红袖走到廊道尽头,左右都是另一条廊道,这时有两队身着紫衣手持长剑的侍卫正急匆匆朝前奔去,她便停在路边为这些侍卫让路。

      或许我应该回去了,她心想,便要转身原路返回。

      “贱人!谁许你出来的?”

      突如起来的一声怒吼,吓得她浑身一颤,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伊红袖僵硬地转过身来,见着夙沉渊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墨蓝的眼睛泛着怒意,骂道,“你这贱奴!”

      伊红袖颤抖着垂头,这人又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嗤笑一声,“你这丑物,也配给我丢人现眼?”

      听到这里,伊红袖只是自嘲一笑,她低低讨饶,“太子殿下,民妇的确不配,那么可否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民妇与民妇的丈夫。”

      又是沉默……

      “好好好!”夙沉渊连声说了三个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本殿若是不让你见他,怕是要被人耻笑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不等伊红袖明白他的意思,他便拦腰将她抱起。伊红袖惊叫着在他的怀里扑腾挣扎,“夙沉渊,你想做什么!?”

      一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廊道,丫鬟仆人纷纷投以惊骇的目光。

      谁都想不到,那位从帝都来的神秘身份的大人,那样绝色的美人,竟然会抱着一个面容狰狞的女人,任由那女人尖叫挣扎。

      或许对付这种情况,只需要夙沉渊动动手指头,他点了伊红袖的穴,她便瘫在他的怀里,再不能撼动半分。

      等着他将伊红袖抱到一处大厅,里面的紫衣侍卫见了他,纷纷下跪行礼,唤了他一声主子。

      “把那傻子带过来。”夙沉渊抱着伊红袖坐在榻上,冷冷吩咐,两个侍卫急忙转身出了大厅。

      伊红袖心中忧虑,想起魏轻尘的嘱咐,为了宝儿,她必须保持心绪平和,想了很多,她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救阿庆,首先要让夙沉渊解开她的穴道,于是她拼命示意他。

      伊红袖紧紧攥着夙沉渊的衣袖,慌忙向他求饶,眸子里闪着泪花,苦苦哀求道,“太子殿下,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一切与阿庆无关的,他只是个傻子,他是无辜的!”

      “无辜?”压在她头顶的青年轻笑出声,“那可不行,他可是你的骈头,怎么能放过他呢?”

      这时候,方才出去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他们将铁链加身的阿庆带到了大厅中。

      时隔大半个月伊红袖才见到阿庆,他的脸色很不好,面容惨白,手脚和脖颈皆挂着锁链,比起之前瘦了好多。好在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来夙沉渊并没有命人折磨他。

      “秀……秀”阿庆见到伊红袖,猛然间开始挣扎,嘶哑着唤了她一声。

      伊红袖抬头望向他,心中焦急万分,绝对不能再挑衅夙沉渊了。

      “你这贱货!”那青年怒骂一声,死死钳住伊红袖的下巴,狭长的凤眸透着阴冷的光,“作为本殿的奴,竟敢私自出逃,还与这傻子珠胎暗结,你说,本殿该不该杀了他?”

      “不!”伊红袖惊叫一声,挣扎着挣脱了他,想要跑去看看阿庆,却被紫衣侍卫挡在身前。

      她惊惧地转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夙沉渊面前,慌忙求饶,“不是!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

      她抽泣哽咽着往前爬,爬到那高坐上的白衣青年面前,死死拽住他的衣袍,绝望地抬头,“太子殿下,阿庆他不是我的丈夫,我先前说谎了,他真的不是我的丈夫!”

      面前绝美的青年伸出一根食指,挑起她的脸,神色不辨喜怒,他歪着头勾起唇角,“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缓缓道,“你说,他不是你的丈夫?”

      伊红袖拼命点头,将眼泪压回去,急忙回应,“是是是,您可以派人去庆水村打听,当年我逃跑以后逃去了仙灵,在傀都同当地一个卖布的男人成了亲。前些日子澜倾的军队攻陷傀都,我的丈夫也被破城的官兵杀了,我为了逃命才来到了庆水村。”

      她哽咽着将‘真相’说与夙沉渊,放开他的衣角,磨着膝盖后退,跪倒在他面前,顾不得许多,朝他重重磕了一个头,“殿下,是阿庆和村民救了我,所以,他真的是无辜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了他吧!”

      她垂头叩首,额头抵在地上,等着对方发落,心中纵然沉痛,却也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一双鹿皮金靴停在她的眼前,下一刻,一只白玉的手掌托起她的肩,伊红袖麻木地,任由对方将她扶起。心中还是忧惧,这下,他能放过阿庆了吧?

      “主子!”一旁的一个紫衣侍卫走上前行礼,“属下是否需要查证此事?”

      夙沉渊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查。

      伊红袖心中松了一口气,当日破城的澜倾的军队血洗了傀都,现今查起来也是死无对证。

      殿中沉默良久,那白衣青年面容冷冽,一双墨蓝的凤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不出是何情绪,最终放软了语气,“伊红袖,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再出来。”

      伊红袖听了,连忙点头。不多时,侍卫便压着阿庆离开了,大厅里只剩了她与夙沉渊。

      她还是有些担忧,因为夙沉渊并未表态是否要放过阿庆,只有他先放了阿庆,她才好伺机逃跑,暗自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您会放了阿庆么?”她试探着询问他。

      面前的青年,只是对她轻蔑一笑,“若你所言属实,本殿便放了他。”

      伊红袖彻底放下心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

      接下来夙沉渊送她回了小院,待她坐下来,这人却不着急离开。伊红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留在这里想做什么?

      那青年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距离他那晚给她的一巴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如今红肿已经消了。

      伊红袖垂着眼不想去看他,随便这人想要做什么。

      等了许久,却听见夙沉渊说,“伊红袖,等回了帝都,我会治好你脸上的疤。”

      这句话在那天晚上就已经说过了,伊红袖却觉得想笑,算算时间,她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不知道魏轻尘是否告知了他真相。

      许是见伊红袖沉默,青年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伊红袖茫然地抬头,却见夙沉渊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良久……

      “伊红袖,你是不是恨我?”

      伊红袖身子一怔,这让她如何回答,她其实不恨他,回想起当年,他的做法无可厚非。

      伊红袖本来是冥渊阁的杀手,皇帝豢养的死士,一个死士,奴隶,生来就是要为主子卖命的。

      可她那时却是不懂,确不该痴心妄想,不管是高门贵女还是侯府千金,能配得上他的,从来都不是她,他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她。

      她拿什么去争,她凭什么去争?就像当年殷冶莲说的,夙沉渊只爱他的莲儿,她这样的贱奴,又凭什么和他争?

      “为何不说话?”那人见她想得出神,便追问。

      于是伊红袖抬头,直直盯着面前的青年,眸光平静如水,“我不恨的,殿下。”——我早就不恨了,只是想离开你。

      她不敢把后一句话说出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不知她的回答是否能令这人满意。

      青年墨蓝的凤眸有一瞬黯淡,却终是冷笑着、拂袖而去。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府。

      廊亭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黑衣侍从呈着千里之外送来的密信,正匆忙往一处赶去。直到一处小湖前。

      曲折迂回的栈桥尽头,矗立着一座亭,亭水之上,轻舞纷飞的雪白帘帐间,一青衣人端坐于榻间,正闭目休憩。

      身旁的炉鼎,缓缓升起青烟,袅袅几许,飘散在蒙蒙薄雾间,衬得那青衣墨发之人,美得虚幻似梦……

      侍从慌忙赶来,不禁停下脚步,痴痴望着亭中那人,透过湖面升起的茫茫白雾,看得不慎真切。

      但他可不敢造次,片刻便回神,弯着身子,恭恭敬敬往那湖心亭走去。

      “公子……”

      侍从低低唤了一声,也不敢抬头去看那青衣人,只是垂着头将密折放置头顶,跪在地上等着吩咐。

      那青衣男子睁开双眼,眼若星辰,面如点漆。他狭长美目轻轻一瞥那侍从,绝美面容透出淡淡讥讽,“你抖什么?”

      声音如敲击的玉石般的清脆,让侍从一个激灵,赶忙回答,“公子……稷州来信,请您过目。”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伸出,接过侍从手中的密信,那青衣公子瞥一眼封口,朝那侍从轻笑,“下去吧。”

      侍从便起身谢恩,赶忙离开了。

      摊开密折,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却将那人近日的行踪交待得清清楚楚。

      青衣公子赫然瞪大双眼,似是不可置信般,瞧瞧他看见了什么?——久违的,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他以为早就死了的……

      “贱人!”

      青衣公子怒喝一声,狭长的眸光一闪而过的狠戾,手掌将折子顷刻捏碎成两半。

      这个贱奴,原来这六年来,她竟没死,甚至不知道在哪儿怀上了野种。回生那么毒,竟也没能毒死她么?

      捏碎了密折,青衣公子飞身便踏湖而去,轻点于薄雾茫茫的湖水间,便如凌波仙子般绝美,渐渐远去了……

      阿渊啊阿渊,那贱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一直念着她?

      你若真敢带她回来,那么、就别怪我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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