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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人间归岸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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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融穿着大衣,被阮笙歌揽着,走在最前面。乐队几人兴致勃勃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这郁郁葱葱的密林。
章野忽然说:“跟草原那次最后一站,好像。”
珈莲连连叹息,抱着乐器在林子里翩翩起舞。
几人抵达了前晚阮笙歌带尤融上树的大树下面,纷纷归置好乐器,有人席地而坐,有人站着。
阮笙歌抱着手臂靠着树,笑看着尤融,眼底藏不住的欣喜。
当年尤融在租住的家里给他唱过粤语歌,那一晚的歌声有多空灵、震撼,他始终记得。
后来几年见尤融在台上表演,在演唱会上像璀璨明星,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像一个暗黑神话,整个人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眼前的尤融有一丝羞赧,像极了最初耀眼的单纯少年,笑得脸颊红红的,露着两颗招人疼的小虎牙。
阮笙歌望着他笑,看他优雅地拉小提琴,曲声婉转流畅,闪着雀跃的光。
地上,是他先前让庄兴会布置的围绕着闪烁的地灯,这会随着曲子跳跃,流光溢彩,像真正的舞台。
情不自禁地,他掏出笛子,天衣无缝地加入他们,让六种曲调声与节奏融在一起,像流淌的月光,每个音符都倾泻着炙热的年华。
这些年一起走过的岁月,分分秒秒,他从不敢忘。
中场音乐响起时,几个人像欢腾的孩子,就着桶里五光十色的荧光粉末,互相泼洒笑闹,很快将每个人都染成闪闪发光的彩色影子。
尤融灼灼看向阮笙歌,忽然想起了那年海城的沙滩,当时他们几个人互相泼水,将每个人都淋得透湿,头发上水珠大片滑落,像永远燃不尽的少年情怀。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可聚在一起,还是这样快乐,像人世间再无烦恼,能侵袭这一晚的笙歌和乐。
一首好听的、充满激情的乐曲,就这样在他们奔腾的情绪中演绎完毕。
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丝眷恋,想要留住这场华丽的视觉、听觉盛宴。
阮笙歌大笑着,一把将尤融抱起,带着他在树林里大步奔跑,迎着猎猎寒风,不要命一般向前跑去。
最后,他俯身蹲下,让尤融跨坐在他脖子上,兴奋至极地说:
“坐好了,哥哥带你飞!”
尤融快活地喊出声:“哇~哦~”手臂紧紧抱着他脖子,依稀想起小时候,被爸爸背着转花鸟市场的情景。
这人世间还能带给他这样温情快乐的,也就只有阮笙歌。
他珍惜的阮笙歌。
回到家的时候,乐队的人知情识趣地打过招呼,一溜烟跑了,像这巨大的屋子,容不下除尤融和阮笙歌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阮笙歌带尤融去浴室洗漱,两人脸上身上衣服上,都是色彩明艳的荧光粉,水溶性材质,一洗就掉了。
阮笙歌将两人衣服扔进脏衣篓,一寸寸帮尤融将浸染的肌肤洗干净。
水温烫热,很快将两人肌肤蒸腾得发红,阮笙歌替尤融裹上浴袍,系好腰间的带子,吹干头发,牵着他手往一楼走。
路过走廊尽头一处带密码锁的房间,看不出是房间还是仓库,神秘兮兮的,尤融问:“这里面是什么?”
阮笙歌眸光深了,顷刻间呼吸也乱了,狠狠拧过他手腕,粗着嗓子说:“秘密,不许问!”
“噢。”尤融白他一眼,搞不懂他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秘密,跟他在一起跟闯迷宫似的。
甜蜜的心累。
到达一楼的时候,敞开窗帘的那面墙外,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恍惚迷醉的心事。
屋子开的是昏暗的氛围灯,很有丝奢靡的暧昧,让人心也像被羽毛挠着痒痒,周身失了力气,懒洋洋的,想找一处地方安放灵魂,困倦依赖。
尤融坐在白色羊绒地毯上,手扒着玻璃看雨,雨仿佛能反射微弱的月光,往屋里倾泻着光亮,稀薄的,幽兰的,好看得像看雨的人此刻住在城堡里。
阮笙歌拿来两瓶酒,还是上次他们选择的牌子,酒杯也还是那一对造型别具匠心的骷髅。
尤融笑,“你现在的品位,高深莫测啊。”
阮笙歌灼灼看他一眼,潇洒熟练地开酒,木质酒塞砰地一声,被电动开瓶器牢牢勾着,一寸寸上浮,很快脱离瓶口,像敦促他们品尝酒液一样,醇醇诱惑。
猩红如墨的酒液,被一点点倒进大酒杯里,飘散着葡萄的醇香,酒精味那么浓烈,瞬间将尤融每个毛孔一一捋过,他眼神变得烫热而迷离。
阮笙歌看着他,有一丝疼惜地问:
“在看守所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
尤融笑,慵懒地摆弄手指,虚虚握着酒杯,垂眸猛喝一大口酒。
长睫毛颤动着,像盈满了眼泪。
“唱歌,看月亮看星星,筷子敲碗,发呆——”
他轻声叹气,那气息带着酒味,将阮笙歌也撩得情动,心颤。
“还有,想你……想我们的家。”
阮笙歌也仰头喝酒,一口就是一整杯酒。
他脸颊发红,眼眸中跳跃着尤融看不懂的东西。
“以前的家没了,”阮笙歌蹙眉看他,小心翼翼地说,“以后这里是你的家。”
尤融笑,目光眷恋地扫过这整间大厅,脑海里一瞬间拂过外围料峭的山峰,夜晚猎猎的狂风,望不到尽头的浓云,空旷闪耀的大平台。
最后,落到玻璃窗的雨上。
“这一生颠沛流离,”他喉头发酸,想继续喝酒,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几乎拿不稳酒杯的手,“一直想有个家……”
眼泪静静滑落,打湿了眼前那片洁白的地毯。
“可是那么难。”他望向阮笙歌,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动物,“我只是想追随你,却分分秒秒担心自己不够有价值,会被你嫌弃,被抛弃。”
阮笙歌放下酒杯,坐得靠他近了些,却狠心地,不肯伸手揽住他脆弱颤动的肩膀,尽管,那肩膀那么纤薄,让人看了心疼。
阮笙歌不看他,避开那些叫人心痛的眼泪,眸光幽深望向窗外的雨帘。
“我这辈子,唯一想守护的也只有你。”
“但我用尽了力气,也总感觉无能为力。”他终于,用呢喃一样的叹息,牢牢握紧尤融的手,与那只热切的、引人怜惜的白皙手掌紧紧贴合,不留缝隙。
“等我,很快就能淌过这低谷,这沼泽一样窒息的晦暗——”
“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深海。”
这一晚,尤融喝得很醉很醉,直到软倒在地毯上,舒服至极地睡着,依然能听见阮笙歌在他耳边一遍遍地承诺。
那些话听着好窝心,他笑得像个孩子,没心没肺地任阮笙歌揽着,从他额头直亲到下巴。
跟挠痒痒似的,还有什么湿润滚烫、像眼泪一样的东西,滑过他脸颊,最后落到胸口。
尤融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将这三年走过的路,依稀又走了一遍。
还是荆棘丛生,还是浩瀚无边的痛,只这一次,梦里能看到阮笙歌了,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躲着,却始终牢牢追随他的脚步,一步不曾落下过。
尤融感觉到安心,感觉到自己整夜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搂着,再不会从高空中跌落了。
尤融醒来的时候,视线恍惚了很久,才找回记忆。
这是飞机,头等舱最后一排的座位,原形小窗户外,一望无际的蓝天,那么耀眼的太阳,大片飞速闪过的云层。
尤融转头看阮笙歌,阮笙歌也在看他。
“饿了?早餐在小桌上,吃一点。”
尤融低头看,面前的小桌子上,精致地摆放着一个餐盒,里面有一个还烫着的三明治,夹着煎蛋、培根、午餐肉、生菜,裹在红色辣辣的酱汁里,很可口的样子。
一瞬间脸颊发红,他抚着自己的脸问:
“你做的,还是小庄做的?”
自从知道邱善延有个面面俱到的助理,尤融总忍不住心里不痛快,憋了一天一夜,总算问了出来。
阮笙歌笑,一眼将他看穿。
“我做的,你老公做的。这一身手艺,不做给你,还能做给谁吃!”
尤融扬唇笑,整个人都舒坦了,快活了。
阮笙歌捏了捏他的脸,“快吃!”
尤融扬起下巴,示意阮笙歌喂他,阮笙歌凑近了危险地笑,“怎么喂?要不要一起吃?”
他作势舔了舔唇,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尤融白天一眼,赶忙抢过三明治,不给他品尝地,大口吃起来。
是真的很好吃,阮笙歌的厨艺比当初还要精进了,一点不像三年不下厨的样子。
尤融看向窗外,这是要进组了,他咽下食物问:
“第一站是去孟城吗?”
阮笙歌笑容一点点敛去,像盛满了某种担忧,眸光也深了,再次显露出近日来时常浮现的距离感。
尤融皱眉看他,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
阮笙歌示意他吃,伸手从三明治上捻起一点辣酱,手指含进嘴里,吃了。
“第一场戏,是休息室那场吻戏。”
他呼吸急促,像难得心虚一次那样,竟一时不敢看尤融的眼睛。
“你有没有…问题?”
尤融脸也红了,一口面包含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出的,憋了好一阵才咽下。
他有过舞台经验,不止一次。
人山人海的场面,经历多了,早不会怯场。
那些年跟阮笙歌在家,也没少演电影、对台词。
只是,现在这偶像身份,那么多人看着,网络上,现实中。让他当着全剧组的面,第一场拍吻戏,还是那么激烈的吻戏。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阮笙歌勾唇看他,“怕什么?你老公是最大的投资人,还是编剧,你的对手戏演员。”
阮笙歌脸也红了,红到耳尖,看着仍像个坠入爱河的傻小子,哪还有半点业界大神的气势。
“反正我会带着你演,实在不行就清场。”
尤融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忍不住想笑。
“你好歹给我个剧本,别人都有。”
“不行,那些东西写出来太羞耻,不能给你看。”
尤融凑近他,将人用力盯着,挑衅一样地问:
“那我怎么演?”
阮笙歌捏他的下巴,想恶狠狠震慑他,却忍不住笑出声:
“你按照回忆演!”
尤融一把挣脱他邪恶的手掌,恨恨骂了句:“靠!”
还有这样欺负人的,传出去叫什么话?他不按剧本也能演戏,是要挑战什么出其不意新人奖么!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人间归岸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