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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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近黄昏，我坐在慎玉身边，她也不说话，俩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间她侧头问我道：“主子可有怎么惩罚你？”
我一怔，然后摇摇头说道：“也没怎么惩罚，也就是扣了我这个月的俸钱。倒是你……”
慎玉定定地看着我说：“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冒险的事情呢？上次我就劝过你，你不听，后来被怡兰姐姐抓到责罚了一番，脸上的红肿才消掉就要让人再提醒吗？虽说我总说，幸亏是我们主子脾气好，但你要是遇上个暴躁的，又该怎么办呢？你这脾气不改，将来总有吃亏的一天。”
我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好，你自己要嫁人了，以后训不到我，今天是怎么，想要一次训的痛快吗？”边笑说着，心里却逐渐一点也笑不起来，只好强撑着脸面上的。
只见慎玉脸色越发暗淡，我忙噤了声，只是看她的神色，又说道：“慎玉，我不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娘娘不会害你的，十阿哥时个爽朗的性子，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了，十爷府中现今也只有几个侍妾，还未有嫡福晋，你进去也是侍妾，也不怕什么被欺压的事情啊。”
口中虽是这么随意安慰的说着，可是心中却不免惴惴地想到将来十阿哥的命运，史载，十阿哥胤誐直到乾隆二年才被释放，而且，细细想来，他的家眷之中也并未有侍妾钮钴禄氏一人，那么，慎玉的将来又在哪里呢？
慎玉看着我，叹口气说道，“我发觉你真是变了，你才进宫的时候，我虽比你只大一点点，可你却是什么都不懂，样样要靠我提点。如今你虽是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走动的，可你却把别人的家底弄得一清二楚。我且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只告诉你，你这些话如今和我说了就算了，以后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否则你的下场也绝不会有多好。”
“我就是吃了冒失的亏，以前总是心比天高，想着怎样出风头，当初选秀女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这个性子，到了复选，被撂了牌子之时，我成天抱怨，连刚来钟粹宫的时候，我也是一直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不再当这种侍奉人的宫女……如今准我出宫，还让我嫁给十爷，是主子给我的恩典，直到现在，我才敛了争来争去的心思。只是，有些话我一定要与你说。”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便俯身过来贴耳说道：“如今我只说四个字，你切切记住，”待我微微点头，她便开口说道，“小心德妃。”
我闭上眼睛，便看见宛如这深宫之中有一潭原本静止的深水突然被人用力搅荡起来，又逐渐恢复了平静，而涟漪却久久不散，浮在水面上的树叶，正片片被卷向水涡的中央，然后逐渐沉没。
七天后，良妃便回明了康熙，大概因为慎玉在良妃宫中还有些地位，良妃也定为其说了不少好话。况且她阿玛也是个正六品的武职京官，担任护军校一职，总而言之，最终康熙是同意了，不久之后，慎玉就赐婚的名义出了宫，嫁进了十阿哥府。
随着慎玉的离开，我在古代的第一段友谊也随之结束，其实我未曾确定慎玉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而她最后对我说的那四个字，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愿意当做这是一个朋友对我的忠告。
怡兰太高高在上，蔻月太平淡如水，梨书不想招惹，秋儿根本不熟悉。于是慎玉一走，虽说她身后追随着或羡慕会嫉妒的目光一直萦绕了将近一个月才逐渐散去，也算热闹。可我却觉得身边越发寂寥起来，有时候在良妃处当值的时候，我也会心不在焉起来，常常走神，怡兰虽是提醒着我，可我还是精神不济，时间长了连良妃也看出了端倪，也邀过太医一看，只是未见病症，只是配了些舒心静神的方子。我也自知不可太过招摇，便也假意说是吃了太医的药后感觉清爽不少，其实还是老样子，只是装作略微轻松的样子罢了。
不知不觉中，天气也渐渐凉下来，秋天终于算是到来了，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这般期待秋天，也许只不过是期望时间的流失罢。
良妃刚用完早膳，我和怡兰正收拾着，就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向着良妃打了个千说道：“良主子，八爷下了朝先就和十爷先过来，九爷去请了宜主子安，十四爷去请了德主子安就过来，八爷让奴才先来知会儿一声。”
良妃正在做些女红，低着头听了，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几位爷来这里用膳吗？”
小顺子毕恭毕敬地说：“回良主子的话，八爷说了，今个就不用膳了，只是来看看主子您。”
良妃便淡淡的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顺子跪了安之后，就垂手下去了，良妃好似无动于衷，过了很久，才对怡兰说：“你去准备茶点果品就好了。”
怡兰就退了下去，我继续在良妃身边站着，这大概是我在慎玉出宫之后第一次看见八爷他们了，心中不禁回想起七月里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的场景，一个人的名字突然浮现脑中，于是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多少时日没有见他了？自从中秋之夜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了，他是没有必要来给良妃请安的，如果我一直呆在钟粹宫，在康熙五十年良妃去世后也许可以和他没什么交集，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只是那药的疑问在我心里至今是一个死结，不免让我整日惴惴不安。从现在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还有十三年，也就是说我只要挨到康熙五十五年就可以了，可是从康熙五十年到康熙五十五年这五年的时间呢，我又会在哪里？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随后八阿哥和十阿哥身穿着朝服，捧着花翎就大步走了进来，见了良妃，便向她请了安。良妃笑着让他们起来入座，又让怡兰在各人的桌上奉上茶点果品。
良妃笑看着十阿哥说：“老十，虽说我本是管不着了，可是慎玉怎么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你倒是说说她现在怎么样？没了她在我身边，我倒是老记挂着。清棠也是记挂她的很，这些日子精神头儿也不是很好。”
一听良妃提到了慎玉的事情，我忙打起精神来，抬起了头，也不知不觉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听得仔细些。却看见八阿哥正笑看着我说道：“额娘，你看她，一提到慎玉倒是来了精神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睛却是盯着十阿哥，想要知道慎玉现今到底过得如何。
只见十阿哥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能怎样？娘娘赏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她的，她待我也很好，很用心的，可是娘娘，你也知道，我并非喜欢她的。”
良妃面上还是淡淡的，但眼神之间已经略含伤感，“你们哥几个是知道的，对这几个丫头，虽说他们是下人，我是主子，但天长日久，她们服侍我也是很尽心的，我也待她们像自个儿的闺女一样的，慎玉这一出宫，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她，心中还是记挂的，老十，虽说你是不喜欢她的，但你也不讨厌她吧，慎玉做事很细心的，有她在你身边，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有个细心人儿瞧着，也不算是个坏事儿吧。”
十阿哥看看良妃这么说，心中也是明白了，便略略对良妃作揖说道：“娘娘，自从我额娘殁了之后，我在兄弟们之间不出挑，皇阿玛对我父子情深，但也算不上十分看重，您和八哥对我是最宽容的，如今娘娘的人嫁到我府里，我是不会亏待她的，况且以前也是见过慎玉性子是最是妥当稳重的，娘娘赐的这门亲，绝不是亏待了胤誐，胤誐心中是明白的。”
八阿哥笑着说：“十弟虽然不擅诗文，但说起话来却也还是耿直，当然明白若是慎玉不好，额娘又怎么会赐给他了呢？十弟这回你可是占了个便宜，不许再来这儿卖乖了。”
十阿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才哭笑不得的对八阿哥说道：“说就说，扯上诗文的事儿干嘛，虽没你们那么好，却也是不丢我们皇家的人的……真是一有空儿就来打趣我。”
良妃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可我却心不在焉，仍然想着慎玉，她在十阿哥府里虽不会受十阿哥什么亏待，可其他侍妾呢，就也会彼此相安无事吗？心头正是乱糟糟的，就看见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给良妃请了安，良妃让他们入了座，让怡兰摆上了茶点。我细看九阿哥，倒是和上次没什么区别，落了座之后，只是喝茶，也不怎么说话，倒是十四阿哥，和上次在良妃窗外相遇比起来，显得面有倦色，嘴角微抿，也不怎么说话，倒不像是当初那个开朗的性子了。
良妃见此，面有疑惑，便问十四阿哥道：“这两日我也不曾去见过你额娘，她身体可好？”
十四阿哥抬头看了良妃一眼，便生硬地回答道：“谢娘娘记挂，我额娘她身体好得很。”语气措辞间分明就是赌气的样子，可是面子上还是装作一脸无异。
“哈哈……”十阿哥不合时宜的笑声突然响起来，“十四弟，你这是怎么了？一脸赌气的样子，莫不是书没背好被德妃娘娘骂了吗？”我一惊，十阿哥就是这般莽莽撞撞，明明看见十四阿哥心情不好，却还是硬要拿话去激他。心中不安的看向十四阿哥。
只见十四阿哥听到十阿哥的声音突然一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淡然如往常，随意地说道：“十哥刚刚纳了新的侍妾，当然心中高兴了，不比我们这些人，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十哥看来，我们个个都不如你这么高兴啊。”说罢只是淡淡的笑着，倒是十阿哥尴尬地怵在当地，嘴巴开开合合，半天过去却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一怔，那日中午在窗外的一幕幕突然又映入脑海。他本来的不想介意，他本来的毫不关心，他本来的准备离开，他的迟疑，停顿，最终决定留下来和我一起偷听，他的牵强的理由，他的甩袖离去，直到现在面对十阿哥时的一语双关……现在想来，皆是有了答案。
只是慎玉，你知道吗？
愣了一会，十阿哥便收了刚刚嬉笑的脸色，说道：“你倒好，如今翻过来打趣儿我了。”
九阿哥一听便笑着说：“怎么？你就打趣不得了么？就凭你比他大？那我可要好好的以大欺小一番了。”
十四阿哥一听这话，便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仰着脸看着十阿哥，十阿哥哭笑不得，看看八阿哥又没有想帮他的意思，只好作罢。这下子，一屋子的气氛又活络些了吗，只是十四阿哥眉眼间倒还是有些抑郁之感，不过相比刚刚已是好了不少。
只是细看下来，八阿哥倒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想这些什么…...我心下不自觉叹口气，他为什么总是要想些什么呢？难道又是在算计些什么吗？
几位阿哥又坐了一会儿，九阿哥就先告辞说府中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良妃便让怡兰送九阿哥出门。十阿哥看九阿哥走了，便也想走了，几次示意八阿哥，八阿哥只是不理他，自和良妃聊得高兴。十阿哥便也先自己告退了。而八阿哥却只是淡淡地用眼角示意十四阿哥，像是要他留下来。十四阿哥见此会意，便又留了会儿。
过了些时候，两人便向良妃告辞，良妃便让我送他们出去，出了门我便向他们福了福身，便自己退下回去了。
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后面八阿哥略带不满的声音轻轻传来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就对十弟发起脾气来了，自己兄弟，何苦为了一个宫女翻了脸子，你十哥不会亏待她的。”
听到这里，虽说心中已经略有些明白了，但是好奇心驱使，我还是慢慢靠向门边，想要听得仔细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暗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