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武城北

1、第一人称。我。

　　圣诞节前一周，我在长街的礼品店订了一个八音盒，和每年一样，要寄回去给妈妈她们。直到平安夜我去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男孩一直在门外。

　　‘一直’的意义就是这七天以来，他都以这样一个姿势靠在橱窗边。不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样子像是是日本或中国人，皮肤白皙，发色深棕或浅褐，因为光线的关系不能辨认清楚。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温和。

　　从街对面到店门口这几步的路让我打消了‘上前搭讪’的念头，继而推门进到店里。毕竟我也不是个有能力帮助别人的人。

　　走上来迎接我的是小店老板，有浓眉毛和白胡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可爱。因为平视生活上的不顺利，他常帮我。而到他的店里买一两个小玩意儿当礼物是我唯一报答他的方式。简单的寒暄过几句后，我向他问起门外的那个男孩子。

　　“听说他在等人呢。”老人一边帮我装礼物，一边解释着。时不时透过落地的玻璃橱窗往外看。

　　半响，见我没说话，索性又补上一句“已经等了好几天了，我怎么劝他都不愿意进来暖和一下。”话音落下还看着我笑了笑，领会了他的意思以后我起身打算走出去。

　　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掐灭了手里的烟。

　　他坐在台阶上，背影显得很瘦弱。与其说等人不如说是一种固执的守望，虽然文艺了点但这词恰到好处，因为即使我这样站在他身后他也不肯回一下头。

　　“不进去坐坐吗?不用买东西。”我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甚至有些傲慢。而他却丝毫不在意，慢慢站起来对我扯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眼神无比澄澈，比我见过的这里的任何一个男孩子都要好看。

　　“这窗子，即使在里面也是看得到的。我是指从街上看。”见他摆出这样礼貌的表情，我干脆直接断了他的后路，这样应该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没关系的，他大概不会来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他好像快要哭了，可是仔细看看他依然是那样温和的笑容。于是我试图从这样的语气里猜想他等的那个人的样子。

　　大概是个很美的女孩子。

　　之后他就窝在沙发上，和我们对着沉默了一下午。我总想说些什么，可是每次他都笑笑，然后不再回答。最后也只是了解了一点很片面的东西。

　　他叫做入江正一。

　　他没有和要等的人约好，只是世界那么大，他找不到她。

　　他打算留在这里过圣诞节。

　　等我离开小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是长街上依然充斥着甜腻的气氛，挂在圣诞树上的铃铛每一个都很响，还有彩漆喷上的圣诞老人的头像。这里的人们喜欢圣诞节，他们走在街上亲吻拥抱，诠释着各种意义的相亲相爱。

　　我跑进简陋的小别墅牵出那条身价昂贵的狗，全身雪白的萨摩耶，叫做body。几年来我饿着自己却把它养的格外精神。

　　没几步就被它拖到喷泉旁边，明天会有很盛大的活动举行，冷空气几乎把喷泉里的水都冻成冰，可它依然不断喷出水流，向上开出被灯光照成各种颜色的水花，那么美。

　　没等我站稳脚下的狗就冲出去对一个白色头发的男生表示亲密。

　　“body。”

　　我叫它，那个男生和它一起回过头来看，同样的白色。我忍住笑打量他们两个把这个没有雪的平安夜点缀的倒是很有生机。这个时间一个人在喷泉边上许愿吗。大概是个和我，或者说和我们一样的孩子。

　　我又喊了一次，召唤回自家的大白狗，摸出一根烟点上，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