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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惊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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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寒意从我的脚底传来,我打了寒颤后,笑骂了自己一声,哪来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我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门,刚想迈脚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左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我挪开脚,是一块上刻灵芝的吉祥如意玉,捡起它再细细看了看,这……不是燕心的玉佩吗?她很是虚荣,总喜欢戴很多首饰,并且从不离身,而这块正是她最喜欢的装饰品之一。
可是,它怎么会在我这里?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将玉佩握在手上,用另一只手推开门,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完全遮盖住了平常淡淡的梅香。奇怪,来我这里的人从来不带酒,即使偶尔在房中小酌,也不应该有这么浓的香味。
我看看手心里那块已经被汗濡湿的玉,急急忙忙走了进去把门掩上,顺着那股酒香味一直往前走……
“哎哟!”正走着,脚绊到了一个东西,我一时没料到有障碍物,便摔了个大跟头,“什么东西?”我揉着红肿的膝盖,转身去看是什么。
我用手将自己的嘴捂住,惊恐着看着地上,那个地方……躺着一个人!我当即忘了疼,跌跌撞撞跑到那人旁边蹲下,她的脸朝下,背朝上,我翻过她的身,是紧闭双眼的燕心!
“喂……燕心,你醒醒。”我叫唤道,“快醒了,这是我的屋子。”见她毫无反应,我又用手推搡她,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恍如睡着了。
我只道是她未听见,便又加大了声音:“燕心!快醒醒!你躺在我这里做什么?!”她依旧没反应,我马上用手拍拍她的脸,“我叫你起来!听见没有?!快醒啊!”不会是天热中暑晕倒了吧?我摸摸她的额头,冷冰冰的,不像是中暑,我又将食指放到她鼻孔前试了试,天!没有一丝气息!
我迅速拿起她的左手号脉,也没有了跳动!她,死了!
忽然间我才真正害怕起来,燕心的背后是有人指使的没错,杀死燕心的幕后黑手最终的目的还是在我也没错,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他这么想置我于死地?!而且,在历经了重重险阻后,那人还不死心,终于下了最毒的这招,而现在当下问题是人死在我房间,我该怎么去说,会有谁相信我?!不过……现在不是想幕后主谋的时候,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脑子里乱作一团,我呆呆的看着燕心的尸体,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如果真的让人发现了,我是不是要……一命偿一命?!找处地方埋了?不行!我这么大个人还要拖着她出去,一定会被人发现的。藏到床底下,等过几天再说?更不行!现在是夏天,尸体不出两天就会发臭,到时候别人闻见了……而且她又是在德妃跟前服侍的,不可能接连两天不见人。
怎么办?!怎么办?!
一滴汗水滑落我的额头,滴在我颤抖的手上,我突然被这滴汗水吓得抖了一下,意识却慢慢的清醒。求生的欲望渐渐强了起来,我要活!我必须要逃过这一劫!这不仅仅是为我自己,最重要的是我已经伤害了那么多的人,我还没有补偿他们。桃子、大阿哥、太子的脸从我脑海中刮过,这些人,曾经或多或少的帮过我,我还没有还过一点儿情,对!还有彩蝶,我还没找到杀她的凶手,还没有为她报仇,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玉琼虽然谨慎小心,但是她一个人在宫里我也不会放心。十四阿哥还小,我的死会给他的童年带来阴影。八阿哥真心的朋友不多,我要是被害,恐怕……还有他……
原来一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舍不得。
想到这些,我忽然有了点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燕心,你的死也许对我有用,谢谢。
我恍然记起进来时候的酒香,对!一定和酒有关!我急促的转身,果然不出我所料,桌上摆着一壶酒,还有几碟小菜。乍一看去,便知道是请罪时的必备之物,想来一直操纵燕心的人要靠这个办法来除掉我。
的确是个好办法!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燕心昨天吵了一架,而今天我便可以邀约她来我房中“谢罪”,然后再酒里下毒,伺机干掉和自己作对的人。这样,人死在我这里,我纵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真够狠的!
可以想到这个办法的,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以前只听说有妃子争宠的,怎么连宫女也难逃一劫……只可惜了那位高人遇到我,恐怕要白白失去一个替他卖命的好奴才了。
我打开酒盖,使劲闻了闻浓郁的气味,然后又跑到燕心那里,她的身上还带一点酒味,是它没错了!不知道燕心喝了多少才致命的,我要是喝多了……来不及多想,我回到桌前,就着壶嘴就灌了一大口,艰难的咽下。又抬起一碟菜狠狠砸下,把酒壶放倒,让人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下毒般的真实。现在就等人来“发现”了。
头有点晕,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毒药起效了,我静静地趴在桌上睡去。
“嘶——”头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扎我一眼刺痛,“嫣然,嫣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脑子依然浑浑噩噩,“太医,她怎么样了?她可以听见我说的话吗?”
“回主子的话,嫣然姑娘的毒已经逼出来了,只是……她中毒太深,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请主子放心,奴才已经叫宫女们去拿药了,只要嫣然姑娘按时服用,再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老奴暂且告退,过几日再来。”
什么中毒?是我吗?
那个被称作主子的人坐在床边,将我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一遍一遍的轻呼:“嫣然……嫣然……别睡了!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迷迷糊糊的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却实在没有力气,算了,好累啊……请允许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只是总觉得晕晕的。我舔舔干燥的嘴唇,道:“水……我要喝水。”
“嫣然?你醒了?”虽然我的声音小得和蚊子没什么区别,但是靠在床头的玲珑还是听见了,我撑开眼皮,玲珑激动的抓住我的手,“嫣然,你……你可算是醒了!你等着!我去叫四阿哥。”
我还没有说自己要喝水,玲珑已经跑出房间。这些日子苦了她了,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憔悴不堪。不知道德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做,燕心的死她会不会相信不是我做的?也许现在看来估计没事,不然也不会让太医医治我,不过,她的心里该是有无数个疑问的。
也不知道燕心那天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没死她又一口咬定是我怎么办?头又开始剧烈疼痛,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四阿哥,你慢点。”他来了!我劫后余生,还没想到该怎么面对他。于是我又紧紧把眼睛闭上,“嫣然,”他的气息围绕在我旁边,我还是把眼睛闭着,“玲珑,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嫣然醒了吗?”四阿哥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怒意,玲珑有些慌张,“回四阿哥的话,嫣然刚才的确是醒了。也许……也许是又睡去了。”
“才一小会儿怎么就可能又睡了?!”
玲珑吓得话也不敢说,我咒骂了自己一句做作,就把眼睛睁开了。眼前是四阿哥轮廓分明的脸,眸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深得不见底。可是……他怎么会越来越瘦了?
“你先下去。”四阿哥吩咐道,“我要问嫣然几个问题。”玲珑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松了口气,告退出了屋子。顿时,房间又静了下来,他消瘦的脸颊表情淡淡,若不是刚才他问玲珑的话中含有怒气,我真不会相信他关心我。
“那个……”我轻轻的说了一句,“四阿哥,我想喝水。”他总是过于平静,和这种人在一起压力太大。好在他只是看了我一会儿就去帮我倒来了水,我支撑着起来,他把杯子放到我唇边,我笑着想接过,他却不松手。
我又用手去拿杯子,强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紧抿嘴唇,握杯子的手又紧了紧,没办法,我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他放好杯子,依旧做在我旁边定定的看我。我被他瞧得心里发毛,问:“我脸上有东西吗?”他不说话,我摸摸脸,担心的问:“还是……我睡了这么多天,一觉醒来就长丑了?”还是不理我。
我才醒来不会做错什么了,不会是他病了吧?我从靠枕上直起身子,道:“是不是生病了?我才好了,你别又倒下,还是快叫太……啊……”我还没问完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嗳,四阿哥,你……你怎么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他闷闷道。
我疑惑的问道:“我哪样了?”
他道:“你知道你昏迷了多少天吗?”
我摇头,“不知道,应该很多天了,我醒来后就觉得肚子很饿。”他“嗯”了一声,说:“整整十天,太医说如果你再不醒来,就没救了。”他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你没事。”
我嗤笑,“你担心我。”他的手臂僵硬了一点,淡然道:“没有。”没有才怪,我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还有,我昏迷的这几天总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你难道说不是你么?”在我面前还假装正经,虽然昏迷,但意识终归是有一点的。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道,“不过,我原谅你。”我顿时觉得很尴尬,就好像我厚脸皮硬是要让他承认子虚乌有的事情。我讪讪笑道:“好,没有就没有,那……四阿哥,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放开了?这个姿势不太好。”他听了我的话,很自然的放下手,依旧是那幅泰然自若的表情。
我靠回枕上,“四阿哥,我想问你个事,我昏迷的这几天,燕心……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
那就是我又躲过去了一劫了?我忙道:“可查出是什么毒了吗?”四阿哥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三个字:“鹤顶红。”鹤顶红?!就是电视上经常说的那种奇毒无比的药?原本以为这只是后人编造出来的,想不到真的有这种毒。
“闻言此毒甚是难解,那我……”
“你中毒不深,还有得救。不过……依我看,你和燕心可不是同一个时辰中的毒。”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厉茫,“嫣然,你准备做何解释?”他知道?!我自以为可以过所有人的眼睛,想不到……
“人不是我杀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你若是不信……”我顿了顿,惨笑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他盯了我半晌,方道:“我信。”
是。你信我。你信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没有那种毒药,要是,我没把那包毒药交给你,你还会信我吗?还会么?!
王安琪,你果然可悲!
“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尽管心里不是太情愿,我依旧要对他说声谢谢,就算是出于礼貌。四阿哥站起来,对我说:“看来你也没什么事了,我让玲珑进来帮你梳妆,我先走了。”我弯腰行礼。
又休息了将近一个月,德妃倒是做足了厚德的架子,让我安生休息,等好利索了再去服侍也不迟。我也没有多加推辞,整日都在想关于燕心的死,我怕德妃一个兴起,就把我叫去问话,而我又回答不出来……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德妃娘娘终于派人去将我叫至她面前,说是“询问”我那天的具体情况。当时我正在洗衣服,听了丫鬟的传话,顾不得进屋找毛巾擦手,只是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急急忙忙跑着去了。
我大气也不敢出的跪在地上,感觉德妃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在我身上游走。果然是未来的国母,单是这眼神就足以杀死人。
“嫣然,本宫现在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若有隐瞒,你……”我松了口气,她终于停止了对我的打量,开口说话。虽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预兆,但是总比她在无声无息中就把我吓死好,“回娘娘的话,奴婢定会实话实说,绝不隐瞒。”
她从榻上站起,由宫女扶着下了脚蹋,一步步走到我跟前,“嗯,很好。那本宫问你,你可知那天你是怎么晕过去的?”我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知道,是中了毒。”她当我白痴吗?永和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哦,那你可知,这毒是谁下的?”不出我所料,她对我有极大的戒备心,她一定认为燕心是我害死的,我答道:“回主子话,奴婢不知。”她冷哼一声,“不知?当时屋子里就你们两人,你都不知,本宫还能去问谁?况且你们两人都喝了毒药,为何只你一人活了下来?这其中有什么原由不成?”
原来……原来我那么值得怀疑!怪不得,四阿哥要沉思许久才说出相信二字,而可笑的我居然还埋怨四阿哥不够相信我,还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洗脱我自己的嫌疑!我握紧拳头,朝德妃磕了一个头,道:“回主子话,奴婢确实不知。没错,当时的却只有奴婢和燕心两人在屋里,可是奴婢也不知道酒里有毒,酒是燕心带来的。”
宫里谁的东西都可以查出来,那日我已经看清楚了,那壶酒瓶我从未见过。德妃,你不是要审我么?那么,我倒要看看我用尽全力的“反驳”,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哦……是吗?可是,我听丫鬟们说,前几日你才同燕心因为小事吵了一架,何以第二日她就在你的屋里?”德妃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么尖锐,我起抬头与她对视,说:“回娘娘的话,奴婢的阿玛从小就教养奴婢要懂得宽容,燕心与奴婢的仇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奴婢承认奴婢有错,错在不该和她计较,更不该打她。”想到那天的一耳光竟然带来这场灾难,以后不可以再冲动了。“所以奴婢决定和燕心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再不争吵。而燕心则说喝下酒就可以不提从前,没想到……”
德妃凝神细听,我想其实她是愿意相信我的,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我这么“危险”的人留在她身边,她还放心的将十四阿哥交给我伺候。
“你可有证据?”
证据?当时就我们两人,哪来的证据?!我正想摇头,突然记起一样东西,浅笑道:“有的,娘娘你看。”我一直怕哪天有人来查这件事情,便随身带着那块玉,“这是燕心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是她作为礼物赠与我的。”我一面说一面将玉佩递给她,她松开搭在宫女手臂上的手接过细看,喃喃道:“不错,这确实是燕心的玉佩。”
听了她的话,我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样子她对我说的话已经有九成相信了。
“不对!本宫怎么能凭借这这块玉佩就相信你,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这东西可以是你杀害她之后再取下的。嫣然,本宫说了叫你说实话,你……”我就是多嘴,好端端的硬要把玉佩拿出来做什么?!
“娘娘。”我冒着大不敬之罪打断她的话,“奴婢不是傻子。奴婢若要害一个人,绝不会在自己的房间,更不会傻得也喝毒药。也许你会说奴婢这是苦肉计,但是,奴婢要告诉你,鹤顶红的毒就连宫中的老太医也不能控制它的药量,更何况是奴婢这个不懂一点医术的小丫头?还有,奴婢给娘娘看这块玉佩表面上是替奴婢洗刷罪名,可实际真正杀害燕心的人会把它拿出来吗?话以至此,相信娘娘心里早就有了个算盘,奴婢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该怎么定夺全由娘娘抉择!奴婢再无半句话可言!”
大义凛然的说完那些话,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我再也坚持不住,软软的滩在了地上。德妃看看我,又看看手上那玉佩,思量一会儿,对我吩咐道:“好,你下去吧,这件事也别提了,本宫要休息了。”
“是。”我答话,依言退下。我委屈的走在廊子上,心想这就完了?把我叫来问一大堆话,最后还能平静的说句“你退下”。呵……做奴婢就该任人呼来喝去?!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