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GL）》文殊兰

1、第 1 章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水蓉儿置身在一片白雪苍茫之中，望着一望无垠的雪海，四顾而茫然。

　　绝灭山到底在哪里？

　　尽管行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原以为凭着可算完善的物备，秉着无可动摇的决心，和一腔为复仇而燃烧的热血，她一定能做到她想做到的。

　　可是，干粮早已吃完了。风雪如刀，一刀一刀切割动摇着她的决心，也冷却着她的热血。

　　水蓉儿的腿僵直地站着，双膝深陷在深逾尺半的雪地里，她已迈不动一步，哪怕分毫。睫毛凝霜，眼睛已经模糊，鼻子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脸裂得厉害，可是她摸不出来，她的手早已僵硬。在她被冻得麻木的意识里，模糊地想道：也许，进十八层地狱遭受万般酷刑，也胜过在这片雪海里的冰寒、死寂，有无望。

　　雪海，无边无际，何处是尽头。

　　她要找的就是雪海的尽头。

　　海的尽头，有山。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的绝灭山，绝灭山，绝灭山……

　　水蓉儿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着。

　　火，雄雄燃烧的烈火，是令人疼痛的炙热。

　　血，汇流成河的鲜血，却令人燃烧起疯狂的仇恨。

　　水蓉儿跪在一片火海血河中，跪了三天两夜。直到烈火化灰，血河凝结。

　　她的父母，她的族人，所有的人，在这三天两夜里逝去了。远方归来的她，只看见破败的尸首，堆积如山，浓稠的她的族人的鲜血，浸湿了她的双鞋。

　　血腥的空气中残存着的硝烟味，残酷的杀人手法，燃烧的烈焰，每一处都昭显着，凶手便是她们世世代代交战不息的仇人－－火族人。

　　水火不相容。是那么久远的仇恨了，以致于人们无法知晓最初的仇恨原因，只是一味仇恨着，根深蒂固，世代如此。

　　她的父母，她所有的亲人，曾经拥有的一切，爷爷的慈爱，爹爹的训斥，妈妈的微笑……都没有了。

　　水蓉儿跪着，温暖的记忆、现实的血腥，灼痛了她原本美丽明亮的眼睛、年少的心。跪了很久很久，直到眼中没有了泪，直到血液渐渐平静，直到一个场景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无比的清晰。

　　幽闭明净的室内，供奉着水的图腾。

　　“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呢？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小小的她稚气地问着。

　　年老而温和的族长，轻轻的抚摸她的头顶，呵呵笑道：“水蓉儿长大了呢！学会思考了！”

　　她不依地摇摇他的粗糙的手，道：“爷爷还没有回答我呢？”

　　族长，她的爷爷，目光变得遥远，伸向不可及的远处，喃喃道：“为什么呢？这可不好回答呀！……也许，是因为我们是不同的！”

　　“我们，不同？因为不同而争斗……，”她昂起小得可爱的头，不解地问，“可是，我们水族里的人应该是相同了吧，可是族里不也是有着某些争斗吗？”

　　爷爷耐心地讲道：“那是因为在这相同里面，还是有着不同的！”

　　她摇晃着小脑袋，还是不明白呀！“那么当大家完全的相同了，就不会有争斗了吧？”

　　爷爷呵呵笑起来，苍老而浑厚的笑声在堂内回响着。“根本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东西的，傻孩子。而且……”爷爷的声音因为低头看她而变得低沉，“而且，人们会因为不同而不相容，也会因为相同而相不容。”

　　“爷爷说话真绕嘴啊！好深奥哦！呵呵！”她看到了爷爷眼底莫名的忧伤，连忙懂事地撒起娇来。

　　可是，爷爷眼里的忧伤还是越织越浓了。于是她见机地指着高高的神案上，水的图腾。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有图腾呢？”真是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孩啊。

　　“呵呵，那是为了不绝望！图腾，有时候是绝望中的希望！”爷爷苍老而忧伤的声音弥漫在堂内，“孩子，当你绝望的时候，记得来打开它－－这绝望中最后的希望！”

　　水蓉儿在残骸与灰烬中绝望地挖掘着希望。

　　终于，找到了那图腾。

　　铜制的图腾已被烈火烧融成极难看的一坨，她小心翼翼地费尽了脑筋与力气，才打开了它。

　　里面，

　　是一张普通到了极点的白纸。

　　纸上，

　　只写了八个细小的黑字。

　　“雪海，绝灭山，江冰神。”

　　“江冰神。”

　　这三个字，在水蓉儿童年的记忆里，及至后来慢慢长大，都是族人们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好奇的孩子们从大人那里，永远得不到明确的答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的禁忌，却成了绝望中唯一的希望？为什么爷爷在她那么小的时候，便预示给她关于图腾的秘密。

　　水蓉儿在意识弥留的最后，模糊地念叨着“江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