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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幕后之手 ...

  •   二人各自为战,假山竹林状似毫无章法,在园子中横冲直撞。

      司马少桃不敢怠慢,恨不得生出八只眼睛,才好躲过这些浑似长了眼睛,牟足了劲儿往人身上撞的假山竹林。若是不小心被竹子刮到一下倒也没什么,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几人高数丈宽的假山,竟然也轻灵无比的沿着各种诡异的路线向二人袭来。

      不过片刻,司马少桃累得气喘吁吁,突然两座假山约好了一般,一南一北,朝着她夹击而来。她眼神一闪,一个纵身跃高了几丈,随即落在脚下的假山上。

      假山疯魔了一般飞速移动,司马少桃索性坐在假山上,两手扣在假山凹处,双脚抵在假山壁上,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头发也张牙舞爪的上下飘飞。她既然不懂破阵之法,自然最好是安安分分的待在一边,不要随便捣乱行家破阵。

      司马少桃悠然坐在假山上,任由假山横冲直撞,才慢慢觉察到,身下的这座假山行止间看似没有章法,轨迹毫无线索可循,但它其实只是绕着一个点在转动,也就是鬼眼蛇君现在正站的那一点上。

      她不禁哑然失笑,刚落在这座假山上时,她还担心如果这座假山不小心把她运到什么犄角旮旯里该怎么办,若是到时候鬼眼蛇君破了阵自个儿走人,自己却还得悲切切的困在这座早已面目全非的竹园中。

      司马少桃刚才还在奇怪,怎么这假山移来走去,竟还是围着鬼眼蛇君打转,原来鬼君竟是早就已经找到此阵的阵眼所在了。

      只这么一晃神间,司马少桃就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她定神一看,只见原来站着鬼眼蛇君的地方现在有三四座半残的假山堆在那里,以那一处为中心,方圆近五六丈内都是大小不等的碎石和折成几节的乱竹。

      司马少桃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难道鬼眼蛇君被那几座假山挤成肉酱了?

      “美人姐姐是在为我担心吗?”鬼眼蛇君的声音清脆悠扬,一点儿受伤的声气儿都没有。司马少桃转过头,果然看见鬼眼蛇君好整以暇的坐在她身下的假山上。

      “你命大得很,所谓祸害遗千年,你就是当人不二的代表人物。”司马少桃撑开手掌,手心上满是沙砾和假山的印痕,红的青的紫的,颜色倒也齐全。

      她拍了拍掌心的沙子泥土,突然觉得这周围太过安静。

      虽说这座竹园一向以静著称,但是她和鬼君无意间误入阵中,一入阵整座园子都几乎挪了位,破阵时鬼君毁了阵眼,山石崩摧,其声可谓震天。但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这里查看究竟,整座园子竟像是聋了哑了一般,只怕是天塌下来这园子也未必有人吭一声。

      司马少桃轻轻一跃,跳下假山,招呼了一下鬼眼蛇君,继续往内院走去。

      此刻,她二人闯也闯了,阵仗闹得的也算不小,索性光明正大的沿着回廊往前走着。

      没过多久,一座精巧的竹楼出现在二人眼前,司马少桃停下脚步,心中微有几分恍惚。

      年幼时,她在兄妹七人中算是个最淘气的,爹娘三番五次叮嘱过,没有爹娘的吩咐,绝对不能擅自进入竹园。但她那时性子也倔,爹娘说不让进,她就非要进给他们看看。

      最后她还是如愿以偿的进去了,若是她悄没声的把这件事情压在自个儿心口,自然绝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小秘密。不过,她进竹园就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没有小夭办不成的事,也没有小夭去不了的地方。

      她大肆炫耀自己没有惊动一丝风吹草动就潜入竹园的英雄壮举。爹娘发现后一连软禁了她三个月,其间连四哥都不能探视。经此一役,司马兰俦成功使小夭的闯祸生事的地点,由司马家内部转移到了整个江南的这片大好风光。

      鬼眼蛇君的仅有的那一点耐心被司马少桃消耗殆尽。他亲自上前,三两下爬上竹楼的台阶,抬起手在门扉上扣了三下。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来开门,鬼眼蛇君一点儿客气都不讲,直接推门而入。

      司马少桃心中一紧,飞身来到鬼眼蛇君的身后,紧跟着他走进了竹楼。

      明明是正午时分,竹楼外尚是日光普照,竹楼内却像到了黄昏一般,触目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司马少桃心中不由诧讶万分,她死活也想象不出来,幼年时常常偷着来玩的地方竟然会变得如此诡异渺远。竹楼中的摆设虽然换了很多,但大部分还是换汤不换药,至多是把桌椅板凳从梨木换成桃木,或是把这个高人的手迹,换成那位隐士的名画。

      鬼眼蛇君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往里走去。

      里面的屋子光线更暗,没有窗户,灯也没有人点着。只有从刚才外厅射进来的几缕光线,给了里屋些许光亮。

      这座竹楼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一层的客厅很大,只有里屋一个小小隔间是给客人歇脚用的。

      司马少桃跟鬼眼蛇君对视一眼,两人意见倒是统一,也就直接往二楼走去。司马少桃走在前面,木质楼梯一颤一颤,吱呀作响。她按了按心口,觉得一颗心悬在空中,也跟着楼梯上下颤动。

      鬼眼蛇君仰着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屋子里那状似年代久远的陡立楼梯。司马少桃回身朝着鬼眼蛇君招手让他上来,鬼眼蛇君霎时回魂,欣然领命,乖乖跟着上了二楼。

      本来二楼的位置稍高,光线自然也该比一楼要好上一些,然而一上二楼,眼前分明要比一楼更暗上三分。鬼眼蛇君闭上眼,等眼睛适应此间黑暗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准备好好研究一下二楼的设置布局。

      突然一道灼眼的火光陡然闪现他眼前,鬼眼蛇君只觉一阵白光耀眼,随即眼前一阵乌黑。他赶忙捂住眼睛避开光源,眼皮突突跳着,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银针在眼前反复的出现又消失。

      只听耳边一阵机簧声扎扎作响,司马少桃揪住鬼眼蛇君的衣领就准备往楼下退去。然而她刚到楼梯口,就赫然发现一道铁板横亘在楼梯口上,将整个地面连成了一道严丝合缝的平板。不待她细想,一阵箭雨就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司马少桃一面拔出长剑挡开连绵不断的箭雨,一面观察着屋内的布局。

      二楼原本是他们几个兄妹年幼时住的地方,客厅很小,只供几位公子小姐用膳,客厅四围一溜儿都是卧房,内里格局倒也相差无几。司马少桃和鬼眼蛇君在这个狭逼的小客厅中,腾挪跳跃,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暗箭。

      这座竹楼在数年前明明是司马图南和南玉的寝居之所,怎么会平白出现陷阱和暗箭呢?

      若是司马少桃当真要走,这小小竹楼自然挡不住她手中利刃。但是她此行本就抱着解惑的目的前来,自然不会还未弄清事实就轻言离开。

      从二楼上至三楼的楼梯是在第八间卧房中,严格来说,那间屋子并不能称得上是卧房。当年司马图南建造这座竹楼时,就准备将二层预留给自己的子女居住。司马图南算的也很准,留了八间房子,也刚刚好前面七间房子供七个儿女居住,最后一间恰好做了楼梯间。

      司马少桃且挡且行,倒也没花太多时间就进了第八间房屋。

      二人一进屋,就听见客厅里的刷刷的射箭声骤然停了下来。司马少桃放下半颗心,抬头一看,只见这段楼梯还是好好的,倒还没被人动什么手脚。来时一路畅通,去路却封的严严实实,显然这是打算让人有来无回了。

      司马少桃扶住楼梯,正要往上走,她心中一动,突然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鬼眼蛇君一眼道:“其实,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虽说是为了得到仙人笑,你也不必这么豁出性命来陪着我。”

      “美人姐姐多虑了,阿狸尚有自保的能力,不劳美人姐姐挂心。”鬼眼蛇君笑眯眯道。

      “若是你我不小心连命都丢掉了,这仙人笑和仙人跳只怕从此会在这世间绝种了吧。”司马少桃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分明是在告诉鬼眼蛇君,他的性命得来实属侥幸,若是当真爱惜,就不该将赌注压在旁人身上。

      鬼眼蛇君抬起袖子,略弯下腰躬身一请,让司马少桃继续上楼。

      司马少桃摇头一笑,抬脚继续往楼上走去。

      她二人小心翼翼的上了三楼,本以为又会有什么陷阱暗器,没想到三楼竟是寻常人家的模样。

      光线很充足,栏杆外是一片绿意森森的竹林,假山曲水点缀其间,日影斑驳的投在竹楼的栏杆墙围上。几个挂在檐下的鸟笼的门都开着,有几只翠羽白翎的鸟儿在食槽里啄着米粒儿,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鸣声。

      司马少桃的视线渐渐温柔,这里与她年幼时待的竹楼几乎没有两样,就连案台上那个金翅的镇纸都和她记忆中完全相和。

      她唇边泛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将屋中的陈势摆设一一扫过。突然,她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三楼是司马图南和南玉的住处,有卧房、客厅、书房以及茶室等。除了卧房,其余房间虽然都有帘子,但那门帘一向是可有可无之物,就如此刻,书房的门帘半掀起后,搭在门楣之上。

      司马少桃慢慢踱到茶室门外,一道百蝶穿花的锦帘静静的垂在门上,帘子里传来倒茶的水流声,清越而又悦耳。她停在帘外,想要掀开帘子去看,一双手却僵在半空中,指尖离锦帘只有数寸。

      “来者是客,不知远客因何过门不入?”

      一个悠扬婉转的声音从锦帘中传出,明明戏谑之意十足,但听在常人耳朵里,却只会让人感到说不出的熨帖和欣然,仿佛得到她的邀请,那就是天大的垂帘和幸事了。

      不过,司马少桃显然没有这么想。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苍白,脸颊上却浮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竟像是害了热病一般,一双眼亮的渗人。

      帘中一阵清丽的笑声传来,司马少桃像是陡然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手一扬刷的一声掀开帘子。

      一个女子席地而坐,拥炉品茗,端得潇洒,虽然眼角隐约有几缕皱纹,但论容貌身段,却依旧是一流的风致。她面前斟满了三杯茶,显然早就知道司马少桃和鬼眼蛇君大张旗鼓闯入竹园的事了。

      “你……”司马少桃的嗓音有些不正常的嘶哑,“你明明中了十花百叶毒,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这里喝茶品茗,对不对?”南玉甚为失望的摇摇头,“小夭,娘一向以为你是这几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可是今日事实摆在眼前,你竟是连睁开眼看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屋中陡然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南玉端着茶杯,一派超然的看着司马少桃心中挣扎。

      司马少桃垂着头,心柔刚到归云庄的时候,就向她转达了司马图南的话,南玉中了十花百叶毒,活不过下月初十。后来她诸事繁忙,虽然应约来到了江南,跟司马洛亭几番交手,却终究忘记了当时司马图南说的期限。

      现在掐指算来,四月初十早就已经过去了,司马家却没有放出任何关于南玉不治身亡的消息,她本该借此想到南玉中毒之事远非她们所猜测的那么单纯……

      司马少桃心绪芜杂,但终究还是抓着一个线头,抬头问道:“中毒的人是你,下毒的人只怕也是你,对不对?”

      南玉笑了笑,没有否认。

      “司马图南在哪?”司马少桃陡然问道。

      “既然我没有中毒,自然要有个人替我躺在床上。”南玉浑不在意的扬了扬手,只是眸子里有一抹森然之色一闪而过。

      司马少桃渐渐恢复镇定,她蹲下身子,坐到南玉对面,两人隔着一个低矮的几案相对而视。

      南玉却像是刚看见鬼眼蛇君一样,温言招呼道:“狸君,多日不见,南玉烹茶以待,不知狸君口味如何,还望恕罪则个。”

      司马少桃侧过头,只见鬼眼蛇君脸上漠然,看不出端倪,她心中陡然一动,口里问的是南玉,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鬼眼蛇君:“十花百叶毒,你是从何得来?”

      “十花百叶毒由何制得,难道心柔没有告诉你吗?”南玉想了想,不禁笑了,“是了,你们姐妹向来不和,若非了不得的大事,你和心柔是八辈子都不愿打交道的。”

      “在归云庄时,她曾取得鬼眼蛇君的惯用的毒,说过若是毒中有一味噬心散,是解十花百叶毒的引子。”司马少桃勉强回忆了当日的情景。

      其时他们都以为下毒者与鬼眼蛇君之间必然有些不寻常的干系。可依鬼眼蛇君的话来看,他错手杀了南玉的恋人,南玉为报仇逼得他剜心,甚至跳崖自尽。这两人没折腾出新一轮的报仇雪恨就算不错了,时隔十数年又怎会勾搭在一起,重新牵扯出一段恩怨来呢?

      更何况,解药跟毒药的配制完全不同,就算是解药中需要那一味噬心散,十花百叶毒跟鬼眼蛇君惯用的毒药,也扯不上什么联系吧。

      司马少桃不禁蹙起眉头,她虽然所学甚广,但终究算不上精深。若是一般的毒药解药,配方制法她几乎倒背如流,但是若遇到些极为罕见的毒药,她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我惯用的毒药实际上是来源于十花百叶毒,”鬼眼蛇君在一旁突然开了口,“常人难以破解我那毒药的配方,是因为我在其中掺杂了一些其他偏门杂怪的毒,众相混杂,相消相抵,就制出了一般人难以破解的毒药。”

      “你曾经将这毒药赠给南玉?”司马少桃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

      鬼眼蛇君神色漠然的点了点头。

      南玉捧着茶杯,似喜还怒一般,短暂急促的笑了一声。

      撇开缠绕在脑中的一干芜杂事物,司马少桃不禁展颜笑了,鬼眼蛇君只怕当年不止送了毒药,就连毒药的配方想必都详详细细告诉了南玉。若非如此,南玉一介外行,又怎会从毒药中分离出了十花百叶毒呢?

      司马少桃一眼扫过二人,心中纳罕之余,不由生了几分叹惋之意。

      南玉吹了吹茶面上浮着的几片茶叶:“小夭,你自小就跟兰俦亲近,现如今兰俦危在旦夕,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着急?”

      司马少桃猛的转过头:“四哥被人从归云庄分堂堂口劫走,这件事是你干的,还是司马洛亭派人干的?”

      “你猜呢?”南玉浅浅抿了一口茶,眼眸一转,满室风流。

      “前些日子,司马洛亭带人抄了心柔的药庐。”司马少桃摸摸额角,回想了一下,“司马洛亭打的幌子是,有人在踯躅草上覆了一品红的毒,那踯躅草只有心柔那一处药庐有,司马洛亭迫于压力,才将心柔带回宗室祠堂。”

      南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回事儿。

      “我替心柔问一句,究竟是她心心念念的五哥,还是她尊敬有加的娘亲,出了这一招栽赃嫁祸之计?”司马少桃心中冷笑,为心柔不值,这两个人不论是谁下的令,她心柔只怕都好受不了。

      南玉不出声的笑了,眼中竟然露出赞赏之意:“是我下的令,一则断了心柔这边的隐患,二则也算是对洛亭的考验吧。若是他耽于兄妹情深,私自放走心柔,那他早晚会被那一群虎视眈眈的长老们拉下马。”

      “司马图南现在连一面都不再出现,四哥和心柔都被绑回了宗室祠堂,剩下的二姐三姐和我都已经算是不相干的人,”司马少桃一一数过兄妹几人,口吻中不自觉带了几分的困惑,“你是要扶持五哥上位?”

      “这么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南玉费尽心思才划下这天罗地网,此刻胜利在即,她反倒不着急了,一步一步帮着司马少桃捋清线索。

      司马少桃眸色一沉,这也是她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的地方。司马图南将南玉视为珍宝,就算是后来几个孩子相继出世,司马图南对娇妻的宠爱也没有减弱半分。身为家主夫人,南玉在司马家可谓地位尊崇,一应事物只要她开口说喜欢,就算是朝奉之物,司马图南也能想办法给她弄到手。

      既如此,南玉何至于对自己的丈夫下毒,又何至于在自己的汤药中放上一品红陷害自己的女儿?扶持司马洛亭升任家主,南玉不再是家主夫人,这种身份的变化对她来说未必有什么好处。

      司马少桃不自觉的握紧茶杯,她抬眸看向南玉,不知为何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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