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白头》解语紫菀

1、朱颜白头

　　镜里朱颜诚堪伤，不信人间有白头。

　　——题记

　　夙瑶发现玄霄的头发白了。

　　彼时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在深海里一直都昏昏暗暗的分不清朝夕。她只知自己一梦醒来，突然就发现身边的男子头发都白了。她便伸手，从自己的鬓角扯下一茎白发，银白的颜色突然就刺痛了她的眼睛，于是她苦笑了。

　　当年的琼华少年，原来我们都老了。

　　她突然很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容颜，只是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用过镜子了。上一次用镜子是什么时候？她闭上眼睛开始好好的回忆，却只是想起了自己初入琼华的时候。

　　那时她一袭白衣，在玄震的引领下到了自己的房间，干净又整洁的所在，桌几上还放着一面菱花镜，她揽镜自顾，镜中女子红颜如花，秋水般的眼眸里流光浮动，桃粉色的口唇微微张开，盈盈一笑竟让自己的大师兄失了神。

　　那时的她还是很喜欢照镜子的，可是后来她照镜子就愈来愈少了。因为门中过人的师弟师妹们愈来愈多了罢。一次又一次看着那些天资过人的奇材们在剑舞坪上长剑轻掠便铺开一地光华时，她的指甲都会陷入掌心，躲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咬着牙狠狠地挥动手中的长剑。渐渐的就没有时间再掀开铜镜上覆盖的素帕了。除此之外，还因为那些琼华的天才们出色的除了武功，还有容颜。绝色的让她自卑的容颜……夙玉是清冷的绝色，天青是飘逸的绝色，而玄霄……是一种让你无法用言语描述，介于冰火之间，让人醉心不已却只敢仰视膜拜不敢接近的绝色……

　　想到这里，夙瑶又看了看玄霄，后者阖着凤目，白发下的容颜一如当年——多年修仙已使容颜不老，然而这发色变换却与心境相关，若是心已沧桑疲惫，朝如青丝暮成雪又岂是笑谈呢？曾经的自己想超脱生死轮回之苦，于是登昆仑，访名师，求仙道，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却终又回到了起点。

　　记得自己担任掌门当夜，回到房间里，掀开素帕，轻拭蒙尘明镜，镜中女子朱颜依旧，只是在那一身胜雪的掌门衣饰下，当年的鲜活明媚已然变得冷艳高傲，拒人千里。她又轻轻一笑，昔日玄震师兄最喜欢看她笑，只是如今花容犹在，那温润如玉的师兄已是阴阳陌路。

　　后来呢？

　　后来她几乎就不照镜子了，每日清晨虽然对镜正衣冠，却不再留心自己的容颜。忙忙碌碌那么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玄霄破冰，妖界再现，双修神剑，举派飞升，玄女降临，天火焚城，永镇东海……

　　这一生，不就这么过来了么。

　　可是，她还是想看看自己的脸呵……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容颜了呢……

　　就在夙瑶出神的时候，玄霄突然转向她，睁开眼睛。

　　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映出了她的容貌。

　　容颜如水的白发女子，衣饰素淡，眼神平和。

　　他冰冷的眼眸渐渐柔和下来。

　　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你老了。”他笑着。

　　“你也是。”她亦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都会白头。”

　　当年在昆仑仙山，琼华楼阁，镜里朱颜意气风发，一心步云登仙飞升九天，从不曾想到，原来终究是要，青丝华发的。

　　相顾而笑，相对无言。

　　当年，镜里朱颜诚堪伤，不信人间有白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