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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于春蒐结束回府后的次日,桑岚便让灼华对谢流庭处称他身体不适,往后便有六七日不曾踏出过院门。

      此举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他参加狩猎时的举动实在是过于扎眼,这非他本意,为了暂避风头,不得不寻个无人能来访问的借口。京城每日发生的新鲜事应当不少,他只需沉寂几日,想必应当不会再有人记得他的事。

      至于次要一点的原因,则在于谢流庭那晚的话着实有些让他猝不及防,他当下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直到想起要问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气氛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情况下,桑岚对两人的相见便产生了些许逃避的心思。

      而谢流庭似乎也暗通了他的想法,相当配合地为他请了御医前来查看,如此一来,他“染病”的消息便自然而然地传播了出去。

      不仅如此,谢流庭请来的那位御医,只在头次来的时候为他把过一次脉,在得出“王妃殿下感染了风寒”的结果之后,表示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然而接下来每日只在他房中坐一炷香的时间便很快告辞。

      倒是让担心露馅的桑岚松了一口气。

      在御医来访的后一日,凌释便告诉了灼华,而他又从灼华处得知,这位每日来替他看病的御医是太医院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医者,从彧王母妃嘉贵妃还在时就在太医院中任职,受过嘉贵妃的恩惠,医术精湛,彧王的身体自幼便是由他亲手料理,甚少有假手于人的情况。

      等同于这位御医实际上是半个彧王府的人。

      凌释身为彧王府总管,自不可能随意将这种事告知与下人,估计其中有着谢流庭的授意,对方明摆着告诉他,所有事项都已经由他一手安排好,他大可以安心“养病”,无需为其他事情分心。

      这下又凭白欠了那人的一次人情。

      桑岚垂眸。

      “王妃殿下?”

      “……嗯?”

      “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桑岚眨了眨眼,眼前的御医眉目慈祥,连带着这句话也仿佛只是一句再惯常不过的问候。

      桑岚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已无大碍。”

      “这段时间,多谢大人了。”

      几乎是他活音刚落,一直守在一旁的灼清就适时上前,往那御医面前递了枚沉甸甸的锦囊,对方见此先是一顿,似在暗自考量,但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王妃言重了,若无事,则微臣告退。”

      御医恭敬地向桑岚行完礼,接着就被灼华领着送出了桑岚的寝殿。

      灼清在确定人已经走远以后,才回身合上门,扭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桑岚:“殿下怎么不再以此为借口多休养几日?”

      “逃避毕竟不是长久的对策。”桑岚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低头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袖口,再抬眸时眼尾微微压低,下垂的弧度显出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娇气。

      “况且,灼华。”桑岚很小幅度地撅了噘嘴,卷翘的眼睫在抬眼看人时像极了飞鸟振翅时的羽翼。

      少年露出一个颇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一点点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从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眸中流泻出来。

      “整日待在这个王府里,真的好无聊啊。”

      这里没有外人,桑岚索性也不顾及往日要摆出的端庄的形象,长叹了口气后便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双目放空地盯着房顶的梁柱出神。

      他状似无意的一声感叹,却让一旁的灼清猛然一怔。

      这段时日以来桑岚表现得太过于沉着冷静,甚至没有过什么外露的情绪,以至于让灼清短暂地忘记了这位漠北的王子殿下现今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灼清忽然意识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桑岚露出那种恣意的、无所顾忌的笑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生这样的转变,殿下的心里,又该是压抑了多少东西呢。

      哪怕心底里的思绪百转千回,灼清面上也要竭力保持着平静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眶在垂头时悄悄地红了,她张口,却也只能道出无力的劝慰:“殿下……且再忍忍。”

      “灼清相信……会很快的。”

      她说完,却没等来桑岚的回答,片刻后小心抬眸看去时,却正对上少年微微含笑的眼。

      “好啦,灼清。”桑岚眼尾勾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语气轻缓:“我只是感叹一下,你怎么还露出这么一副快哭的表情。”

      “你家殿下虽然没什么耐心,但是这点毅力还是有的。”

      桑岚眼睛一眨,眉头微拢,紧接着佯装质问地看向灼清:“怎么,不相信我吗?”

      “自然是信的。”灼清压低了嗓音,似乎是想借此掩盖些什么:“而且……我才没有哭。”

      “好好好。”

      *

      王府书房内,那位本应早已离开的御医此时却出现在了房中。

      案桌前的男人搁下笔墨,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王妃身体如何?”

      “现已无恙。”

      “是么。”

      “是的殿下,今日离开时,王妃还予了微臣此物。”江御医边说边拿出从桑岚得到的那个佩囊,外表鼓鼓囊囊叫人一看便知装了不少银钱。

      “微臣妄加揣摩了王妃的性子,这才斗胆收下,请王爷勿要怪罪。”

      “无妨,收下吧。”谢流庭目光落在那枚佩囊上,神色平淡看起来并不意外:“你做得对,若是不收,孤才要怪你。”

      “是。”

      “江大人这些日子劳苦,酬劳不日孤便会派人送至大人府上。”

      “王爷莫要折煞微臣。”御医露出一副略微惊慌的模样,又恭谨地行了一礼:“微臣做这些不仅是出于臣子的本分,亦有多年的情分在,绝不是为了求取王爷的赏赐。”

      “孤知晓。”谢流庭平和地笑了笑,“你且去吧,孤这处估摸着马上又要来客人了。”

      “如此,微臣告辞。”

      *

      桑岚被人领着敲开书房的门的时候,心底还尚且怀着些忐忑——他莫名地有些不愿见到谢流庭。

      毕竟那天这个男人说出的话还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隐约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危机感。

      桑岚一时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真要说起来,便是像极了草原上的羚羊被猛兽盯住时发出的冷颤。

      推开书房的门,首先扑鼻而来的便是笔墨的清香,随后便是映入瞳孔的微微闪动着的烛火。

      桑岚视线往前,只一眼便看见正前方摆着的那张整齐堆叠着各种书卷的宽敞长桌,桌后之人正提笔书写,似在处理公事,见他进来,便挽着衣袖将笔往旁处一搁,继而开口。

      嗓音温润,带着微哑。

      “孤可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王妃,王妃身体可是无恙了?”

      因着身处于自己的府邸,并无在外的多种讲究,谢流庭身上仅着了朴素的玄色衣袍,长发被松松束在脑后,姿态慵懒又从容,看向他的目光点染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倒是完全不会叫人产生压迫感。

      这人分明早知他没生病,所有事宜也是由对方一手安排好的,现在这副明着演戏的样子直叫桑岚生出几分奇异的羞耻感。

      但他仍然配合着道:“多谢王爷挂怀,桑岚已无大碍。”说罢,他又紧接着说:“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王爷,若非——”

      他只开了个话头,就被谢流庭温声打断。

      “孤帮王妃,亦是在帮自己。”男人轻声咳了几咳后才接着道:“孤平日多抱恙在身,王府清静也适合养病,若是太多人前来光顾反倒不好。”

      他这么一说桑岚倒是能够理解了。

      对方怕是担心他出了风头,会惹得彧王府上不时有人登门拜访,闹得这处府邸不得安宁,这才出手帮了他。

      “即便如此,桑岚亦当谢过王爷。”

      “举手之劳,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烛光璀璨,谢流庭顺着光线,只一抬眼就看见桑岚暗自送了一口气的神色,不免心下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小王妃在心里又记着账想着要在何处还他人情要来得好。

      想着,谢流庭的视线落在桑岚手中提着的食盒上,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王妃这是?”

      “哦。”

      光顾配合着演戏,倒忘了这一出。

      桑岚提着手中的食盒缓步上前,在桌上仔细寻了个空将盒中的瓷碗放下,这才说道:“方才进门前见有侍女提来的,一问才知是王爷需服用的药汤,想着顺路,便一道提进来了。”

      “原来如此。”谢流庭单手扶着眼前的药碗,指骨微屈,不经意地敲了敲,“孤原以为会是王妃亲手所做的食物,倒还心生一片期待。”

      “——让王妃见笑了。”

      谢流庭这话说得直白,直接把他想吃桑岚亲手做的食物这件事脱口而出,并且本人表现得相当自然,却偏偏叫桑岚生出几分无措。

      “让王爷失望了,我……”桑岚憋得耳根微红,罕见地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该说什么?说他下次会做?

      ——那绝不可能,他根本不擅厨艺。更何况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亲密了,发生在他俩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小王妃蜜糖色的肌肤很轻易地就染上了一片漂亮的桃红色,谢流庭暗自欣赏了一会儿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中因为捉急而泛起的水光,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解救了对方。

      “孤说笑的,王妃不必在意。”男人又恢复了桑岚刚踏入书房时那副宽和包容的样子,语气低沉又带着别样的温柔:“夜深了,王妃早些休息吧。”

      说着,男人便重新提起笔来,看着是要继续先前的事。

      桑岚松了口气,提了告辞后走到房门口,只是在跨出门槛时脚步有刹那的停顿。

      “夜凉,王爷注意多添衣物。”

      笔锋一顿,谢流庭闻声望去时,房门已经被重新掩上,眼前已经没有了那道挺秀的身影。

      *

      “叩叩。”

      门被叩响。

      “进。”

      侍女按照吩咐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门。

      正伏案书写着的人微微掀起眼眸,在看见侍女手中托着的鹤氅时,长眉轻挑:“孤记得不曾有过吩咐。”

      那侍女将手中之物举高了些,压低下头:“是王妃的吩咐。”

      男人深沉的凤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片刻后,浮掠出一丝笑意。

      “如此,拿过来吧。”

      *

      夜色沉如浓雾,飘渺天幕间,星光寥寥。

      谢流庭端坐于书房内,良久过去,面前纸张上的字也只写到那侍女进门前。除此之外,他原本玄色的衣装外又加披了件雪色的鹤氅。

      男人指腹轻轻摩挲着大氅的一角,目光却落在桌案前不远处。

      像是在看向早已离开的另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书房里,缓缓响起一声含笑的低叹。

      分明这只小狮子只要一直作出那副冷漠的、决不允许人轻易靠近的模样便好,可是——却偏偏让他抓住了对方这么心软的一面。

      “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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