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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和皇帝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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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接过来,在扳指表面的螭龙纹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排行。
当年先帝命内务府为入了族谱的皇子打造一批扳指,作为皇子的身份象征,必要时扳指还可以当做印章来使用。
他拿到扳指后,在内部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卍”字,以示和其他人的区别。
而手中这枚扳指内部,赫然就有一个“卍”字。
当年,他被清龄救下后就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就见清龄坐在火堆边,把玩着他的扳指。
他本想讨回来,谁知清龄说:“我救了你一命,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你身上除了这枚扳指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个作为谢礼吧。”
救命之恩确实无以为报,但这枚扳指是他的身份象征,万万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但他身受重伤,人家姑娘又确实救了他一命,他暂时也不好讨回来,想着徐徐图之。
谁知这一图,扳指没讨回来,倒是把自己的心也给丢了。
他索性没再提将扳指讨回来的话。
后来清龄不告而别,离他而去,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她,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禁怀疑,遇见她所经历的种种是否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三年后,先帝驾崩,他登基为新帝,某一日,猝不及防在一群前来为先帝哭灵的命妇中,瞥见了她。
据暗卫调查来的情报,她乃是镇西侯府的世子夫人,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
或许是对她余情未了,又或许是不甘心被她始乱终弃,又或者……总之,他没能说服自己放下她,在一个夜晚,潜入了她的房间,向她讨要扳指。
结果她说:“哦?那个扳指啊,我早就丢了,陛下想要的话,就去玉江里捞吧。”
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在他面前依然桀骜不驯,漫不经心,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对她怎样。
然而偏偏,他还真的奈何她不得。
打又打不过,以皇权相逼,也非他所愿。
见她对那个孽种温柔得不像话,他嫉妒得发疯,脑子一抽,竟用那个孩子来威胁她。
为了孩子,她倒也的确对他温软了许多,偶尔还会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但是他根本无法满足于此,他想彻底占有她,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别做梦了,回去上你的朝吧。”
她轻佻地拍拍他的脸,好像他是送上门来的一个小倌一样,浑然没把他当回事。
偏偏他就是对这样的她着迷。
怕她跟自己鱼死网破,干出玉石俱焚的事来,他到底也没敢真的将她弄到宫里去。
他本以为他们会这样偷偷摸摸的一辈子,谁能想到……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侯府,甚至刻意遗忘了那个地方。
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她依然还好好活着一样。
而那个他以为是她为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他也没有关注过一丝一毫。
如今才知,他实在错得离谱。
记忆回归,视线落在手中那枚小小的扳指上,皇帝心中诸般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叹。
“这枚扳指,你是从何而来?”
裴谡:“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这是我的生父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咚”的一声,皇帝手里的扳指落在了棋盘上,在上面不断旋转。
*
宁王府。
宁王在小楼中作画,画中女子容色姝丽,清艳无双,额间一抹桃花印记,美得不似凡间人,正是上元节那日,他惊鸿一瞥间,见到的裴谡身边的那名女子。
如今他已打探到了她的姓名,姜盈。
落下最后一笔,宁王将笔搁在笔洗上,纵览了一遍整幅画像,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他的画技终究有所局限,只画出了真人的三分神韵。
不完美的东西,留着也只会碍眼。
宁王毫不心疼地将耗费了一天时间画出来的画像,丢进了火盆里,看着火舌将画卷舔舐殆尽,他心中莫名升起一抹快感。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向他禀报:“王爷,皇上召裴谡进宫下棋,到现在人还没有出宫。”
闭目养神的宁王豁然睁眼,起身来到窗边,遥望皇宫的方向。
从见到裴谡画像的那一刻起,他就对他生了杀心,这个人,必须死。
不管他是恰巧和父皇长得像,还是真的是父皇流落在民间的血脉,他都不允许出现这么一个变数。
他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奈何两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
第三次刺杀还没就位,裴谡就又出名了,而且还是因同时下棋赢了郑御史和棋圣而出的名。
郑御史已经见到了裴谡,若这个时候裴谡死了,难保郑御史不会联想到些什么。
他只好收手。
如今父皇已经见到了裴谡,那么裴谡到底是不是皇子,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不是的话,那自然好,可如果是的话——
父皇必然会查到裴谡连续两次遭到刺杀的事。
不过那也不打紧。
他先前安排的刺客,明面上都与他毫不相干,怎么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反倒是有人会成为他的替罪羊。
*
直到宫门落钥时分,裴谡才被放出宫,大内总管杨公公亲自将他送到了宫门口,目送他骑上马,哒哒哒走远了,这才回转。
紫宸殿内,皇帝拿着一张绢帛,出神地看着。
绢帛正是裴谡交给他的,上面写字的墨汁是特制的,水火不侵,所以被封进蜡丸里也没有因为高温变得模糊。
裴谡又将其水洗过后晒干了,绢帛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轻柔洁净,但还残留着一股蜡油的味道。
上面的信,皇帝已经反复看过好几遍了,这的确是清龄所写。
字迹可以模仿,但她说话的语气和一些写字时的小习惯,却是只有他才清楚。
清龄啊清龄,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
幸好,谡儿这孩子主动找了上来,不然我们父子怕是要到黄泉才能相见了。
然而想到谡儿找上他的原因……原本还惆怅伤感的皇帝,气场陡然变得慑人起来。
有人在他之前发现了谡儿,还两次派人刺杀他!
“乾一,去查查,到底是谁想要谡儿的命。”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应了声“是”,便领命而去。
皇帝手里有一个谛听司,在他还是皇子时创建的,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来命名。
乾部司掌统筹之职,排名第一的乾一,便是司主。
坤部负责护卫,里面的暗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巽部司掌财物,坎部司掌情报……
整个谛听司,俨然是一个各司其职、运转良好,却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地下朝廷。
明面上的三省六部,是一座庞大的国家机器,办事讲究规矩和流程,即便是他这个皇帝,有时候想做什么事,都寸步难行。
甚至还会挨骂。
但谛听司就不同了,他一个指令下去,司中之人会毫不犹豫去办。
回到家里,裴谡将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大氅解开,递给柳江。
皇帝本来还想让他留宿,裴谡表示不习惯住在陌生的地方,坚持要出宫,皇帝只好作罢。
不过在他走之前,皇帝亲手给他披上了这件白狐裘大氅,又给他系上了带子,殷殷嘱咐:“走慢些,别摔了。”
仿佛他是一个刚走路的小儿。
皇帝还想摸摸他的头,但他下意识躲开了。
在他的记忆里,身为“父亲”的林正西从未这样对待过他,以至于他对皇帝这个生父也没有什么期待,但出乎意料的,他竟在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温情。
裴谡大步往里走,想快些见到夭夭,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她。
满屋灯影,半窗花月。
少女窝在软塌上睡得香甜,软嫩的脸颊被火盆的热气熏得粉润,像一颗甜蜜的桃子,惹人采撷。
裴谡一时看得痴了,在门口伫立良久。
直到雪糕迈着妖娆的步子走过来,在他脚边转圈,尾巴一扫一扫的,他恍然回过神来。
在火盆边烤了烤火,去掉一身寒意,这才来到她身边。
某一刻身体突然腾空,被人抱了起来,姜盈一下子醒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用睁眼就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她往裴谡怀里拱了拱,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迷蒙:“回来了,怎么样?”
裴谡被她这模样可爱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
“很顺利。”
姜盈没声儿了,裴谡低头看去,她又睡着了,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像是怕他消失了。
裴谡看着胸前那只小小的拳头,感觉被她攥住的不只是自己的衣领,还有心脏。
他的心,在她掌心里跳动,噗通噗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姜盈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是被憋醒的,雪糕在她脸上瘫成一只饼,她呼吸间尽是一股子猫味儿。
她将大孝子薅下来,团在怀里一顿挼。
雪糕挣脱开来,骂骂咧咧地跳下床,去找另一个铲屎官了。
姜盈不禁露出微笑,从床上一跃而起。
吃早饭的时候,姜盈问起裴谡昨天进宫的情况。
裴谡见她夹了好几筷子腊八豆炒鸡蛋,显然是爱吃,就将菜挪到了她跟前,一面将昨天的情形一五一十道来。
“陛下看见我戴在手上的墨玉扳指,问我是哪里来的,我如实回了,又将袖中的绢帛信呈给他……”